离开齐国后,蒯聩又带着使团去了鲁国,再到郑国。
这都是公事,鲁国和郑国都是齐国组建的以齐卫为核心的反晋联盟重要成员,蒯聩出使了齐国后,顺便访问鲁国和郑国,以确定相关反晋重要事项。
但要知道,蒯聩的使团,除了少数自己的亲信外,大部分成员都是卫灵公亲自安排的人选。
都是忠君爱国者!
忠君爱国的卫国使团从齐国那里获得了卫国必须团结统一,将全部精力用于即将到来的讨伐晋国大业上。
那如果卫国还在为是否重用孔子一事上犹豫不决,那定将误了反晋联盟大计。
这样的消息,不需要蒯聩回国复命,卫灵公第一时间就得知了。
蒯聩还在出使途中,不,应该说是回国途中。
回国,他特意选择了一条路,一条别具用心的路。
宋国。
蒯聩故意带着一帮卫国忠贞之士途径了宋国,理由也很正当:出国门差事相当顺利,大家辛苦了,本世子就带大家沿途赏个景。
听说大家都没去过宋国,那就去宋国弯一弯。
在宋国,蒯聩布下的棋子已经运作了一段时间。
于是,在宋国都城城郊,有一帮宋国人听说前面那帮是卫国人,走近并用非常不礼貌的目光盯着蒯聩等人看。
都城商丘城郊的宋国人,当时官方称谓为野人。
所谓野人,并非是现代意义上貌似神农架野人那样的野人。春秋时期的野人,相对于国人而言。
国人,指国都里面居住的人们。野人,指国都外城郊居住的人们。
连野人都怀着鄙夷的目光看着这帮贵族等级最高的卫国人,这种级别不怀好意的目光,令卫国代表团人人都很不爽。
更令人不爽的,是确定了蒯聩等人为卫国人后,这群野人居然齐声诵歌起来。
众人听得清楚,歌词非常粗俗: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
娄猪,指母猪。春秋时期,人们往往以娄猪比喻*****。
艾豭,指老公猪。春秋时期,人们往往以艾豭比喻面首或渔色之徒。
所谓面首,指脸很美,发很美,意指美男子。春秋时期,人们往往引申男宠为面首。
渔色,指猎取美色。
对着卫国人唱这样的歌,什么意思?
你们卫国人已经要走了我们宋国的那个淫乱女,为何还要把我们宋国的美男子留下?
一开始,蒯聩等人貌似还不知道其意,但被一群宋国野人给如此奚落一把,人人都很郁闷。
蒯聩等人在郁闷中进入了宋国都城商丘。
好好的借机公款旅游一把,却无缘无故摊上了一档子郁闷的事。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行人住进客栈后,去酒楼喝酒消愁。
商丘最高档次的酒楼,两盏酒下肚,酒意慢慢上来,蒯聩越想越郁闷,吩咐自己的心腹戏阳速道:
“你带两人去街上逛逛,注意观察,必须搞清楚宋国佬为何这样对吾卫人?”
戏阳速领命而去,蒯聩等人喝了酒后也回了客栈。
不多久,戏阳速等人回来了,一个个脸色很难看。
蒯聩心里窝火,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戏阳速吱吱唔唔道:“回禀世子,宋人因公子朝出使卫国未回,心中生怨,故歌而讥讽。”
“公子朝出使卫国,本就为宋卫两国交好而来,宋人何故因此讥讽吾卫人?”蒯聩非常纳闷。
戏阳速讷讷道:“世子,据说公子朝是宋国第一大美男子。”
当时,公子朝确实是宋国第一大美男子,春秋江湖几乎时人皆知,这一点也蒯聩也有听闻。
甚至已是花甲之年的孔老夫子,都间接赞叹过宋国公子朝的美。
孔子曾曰过:“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没有祝佗那样的口才,却仅仅有宋国公子朝那样的美貌,在当今的社会里,估计难以避免祸害。
但公子朝为当时春秋第一大美男子,又关卫国什么事了?
见蒯聩充着愣的样子,戏阳速壮了壮胆,将相关情况作了汇报。
原来,美男子公子朝在宋国有很多粉丝,无论是都城商丘内的各公族女子,还是青楼伎坊那些艺伎,甚至商丘城外的那些野人女子,都视公子朝为偶像。
但由于一直以来,公子朝专情于宋国公主南子,所以这些女子对南子非常怨恨。
南子嫁到卫国后,这些女人都很高兴,人人都在憧憬着,没了南子,那自己就能与公子朝交好。
粉丝的心理,唯有粉丝自己确信这是一种健康的心理。
但谁想,就在前不久,公子朝奉命出使宋国,至今没有回宋国。
这样一来,许多宋国花痴都以为公子朝因为南子滞留在卫国不回来了。
于是,宋国花痴因思恋公子朝不得,转而怨恨南子。如今南子是卫国夫人,那花痴们就恨起了卫国。
最高级别的怨恨表达法,就是编歌以讥讽之。
据说,“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这样的歌,在整个商丘城内流传,成为当时最流行的歌曲!
“还有这事?”蒯聩暴怒,眼都红了,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众人吓了一跳,但站在蒯聩角度想想,也难怪这位卫国世子会如此暴怒。
南子是谁?
卫国君夫人,说起来也是蒯聩的母后。
堂堂卫国君夫人,居然婚前与人有一腿!
难怪宋国这次派出公子朝出使卫国,原来是与君夫人再续旧情啊。
不但婚前与人有一腿,婚后居然还想着与人苟且,这是卫国的耻辱!
奇耻大辱那种级别的耻辱!
卫国世子蒯聩如何不气愤?整个卫国使团的卫国人怎能不气愤?
只是,谁也不知道,蒯聩的气愤,是装的!
大家在商丘城郊听到的歌,以及戏阳速等人打听到的一切,都是蒯聩早早安排人在宋国的运作而已!
如今,蒯聩让自己所带的卫灵公所信任的大夫臣工们,亲耳听到相关舆论。
这是蒯聩早就谋划着要搞死君夫人南子的必要的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