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知道,齐侯这次召见,无非是第一次见面后的闲谈,主要是互相认识。
那下一次召见,必然是事关政事。
自己必须一语中的,第一时间打动齐侯!
高张也很高兴,毕竟孔丘是自己推荐给国君的。
如果孔丘能够得到重用,那自己在朝中就有了一个可靠的盟友。诸侯列国的政坛上,政治盟友实在太重要了。
看来,孔丘在齐国出仕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既然如此,那就为孔丘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吧。
高张决定为孔子铺一铺从政道路,具体就是建议孔子这几天多多拜访齐国政坛上的知名人物。
孔子满心欢喜,他按高张的建议,仔细研究了齐国士大夫的基本情况,然后逐一拜访,所携之礼,一应由高张提供。
仲由也有些激动,如果老师能够在齐国出仕,那在崇尚武力的齐国,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令仲由奇怪的是,孔子居然将齐国着名贤大夫晏婴的名字从拜访名单上删除了。
仲由不禁问:“夫子,晏婴乃齐国上大夫,辅政大臣,齐侯身边红人,更是举世闻名的集智、廉、孝、礼于一身的贤大夫,为何夫子不去拜访?难道夫子是想最后才去拜访吗?”
孔子摇摇头,对仲由道:“子路,世人眼中,晏婴乃君子。吾之眼中,晏婴乃小人也。”
仲由惊得张大了嘴巴,这等怪论不要说自己很难接受,估计整个齐国乃至整个春秋江湖都难有人接受吧?
一旁的高张也摇了摇头,对孔子关于晏婴的评价表示了遗憾。
仲由立即反驳道:“夫子对晏婴的评价,弟子不敢苟同!
不畏强权,敢与当时弑君的崔杼、庆封对抗;
廉洁奉公,清贫持家,多次拒赏,并广施恩惠于百姓;
智慧超群,多次在外交事务中为齐国争取利益;
为人极孝,为父守丧三年严格按礼制而行;
甚至,晏婴对夫人都极其有礼,坚持不肯纳妾,连国君强送给他的女人都不要。
这样的人,在弟子看来,不但是君子,更有圣人之德,夫子为何要诋毁他呢?”
孔子瞪了瞪仲由,严肃道:“子路,汝好好想想,晏婴事奉了三代国君,无论齐国政坛多乱,晏婴却能够做到独善其身,这是一个君子可以做到的吗?
如果晏婴不够圆滑,不够厚黑,那他又怎么能够在一次又一次的权力斗争中稳坐钓鱼台?
这样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忠君,而是见风使舵,心志不坚,能算君子吗?
吾虽一介儒士,却耻于与这样的上大夫结交!”
孔子关于晏婴的评价很快传到了晏婴耳朵,但晏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向孔子兴师问罪。
齐景公终于第二次召见孔子了。
孔子这段时间拜访了许多齐国士大夫,又得到卿大夫高张的详细介绍,对齐国政坛上的事更加了解,所以更加胸有成竹,迈着轻快的步伐入宫见齐景公。
果然如孔子所料,这一次,齐景公就问孔子如何治国理政的事。
齐景公道:“最近寡人手头事务繁多,故冷落了夫子,望夫子见谅。今见夫子,寡人希望夫子如实相告,目前齐国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孔子略一思索,答道:“奢靡之风盛行!”
齐景公一愣,这是什么新鲜提法?奢靡之风,难道寡人坐拥一国之财富,享受一点有错?
见齐景公愣着,孔子道:“君侯,书云:克勤于邦,克俭于家。齐国富庶,然上下奢靡,民众日骄,不利霸业。”
齐景公有些不悦,问道:“依夫子之见,该如何?”
孔子立即道:“节约用度,集中财富,以济百姓,以办大事!”
齐景公略一思索,猛然省悟,但他只省悟了一半。
孔子的意思是建议齐景公要将钱用在救济百姓和发展军事这样的大事上,救济百姓是为了获得民众拥护,获得民心,这是霸业的基础;发展军事,这是霸业的眼前需要。
而齐景公只看到了发展军事、扩充军队、巩固国防需要大把钱财。
是啊,寡人欲霸天下,需要办很多很多大事,确实不能让亭台楼阁、斗鸡走狗、攀比炫富这样的风气漫延。
不但如此,寡人还要集中更多的财富!
齐景公大悦,正式问孔子道:“请夫子不吝赐教,治国之要何在?”
孔子略一思考,道:“臣以为,治国之要,在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见齐景公在咀嚼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八个字,孔子解释道:“君侯,一个国家,国君就是国君,要恪守为君之道;臣子就是臣子,要恪守臣子之心。
唯遵循君臣之礼,国家才会安定。此乃忠信。
一个家庭,父亲就是父亲,要身体力行,做父亲应该作出的榜样;儿子就是儿子,要遵循父亲教导。
唯父子各遵其道,家族才能得以延续。此乃仁孝。”
孔子继续道:“仁、义、礼、智、信,乃国之本;温良恭俭让,乃人之本。最关键的还是上下有序,这就是礼。
国君有礼,故不忘祭祀,勤勉理政,亲善贤臣,虚心纳谏,征伐有名,民众服之,四海附之。
臣子有礼,故忠君爱国,克己奉公,积极履职,为国谋断,国君信之,国家幸之。”
这套理论有些复杂,凭齐景公的智商,需要一段时间消化。
但齐景公听得很明白,让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国君要有国君的样子。
这个样子包括权威不可侵犯,履职要积极勤勉,为人要善于纳谏,处事要守信知义。
臣子要有臣子的样子,再厉害的臣子,就是臣子,臣子就得忠君爱国,就得为国君出谋划策,就得履行好臣子的主体责任。
这位孔丘先生,确实有几把刷子。这样的人才,寡人必须启用。
不,必须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