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庆封虽然仅仅来过鲁国两次,却让鲁国几个卿大夫之间起了一些意见。
前面我们讲过,执政上卿叔孙豹对庆封这种奢靡的样子看不惯,而仲孙羯却对庆封表示出了羡慕样,季孙宿更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庆封送来的那辆豪华大车。
叔孙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对季孙宿和仲孙羯表示出了失望。
季孙宿和仲孙羯嘴上虽然也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认为叔孙豹这老家伙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这意味着什么?掌握着鲁国政权的三桓家族,有了些隔阂。
当然,隔阂主要的是来自臧孙纥流亡事件上。
季孙宿和仲孙羯导演了臧孙纥的流亡,而叔孙豹对臧孙纥流亡表示了遗憾。
那种隔阂,势必会引发一些严重的问题。
公元前545年冬,按弭兵会盟精神,鲁襄公先是赴晋国朝见晋平公后,又马不停蹄赴楚国朝见。
这是一趟苦差事,朝见除了国君亲自出面外,还得带上数以百车的贡品,以及保卫这些贡品的数以千计的士兵。
随行的卿大夫是叔孙豹,还有大夫子服椒、叔仲带、荣驾鹅。
我们前面介绍了子服椒,这是子服氏家族宗主,从孟氏家族别出的旁支。
叔仲带也讲过了,叔仲氏家族宗主,从叔氏家族别出的旁支。那荣驾鹅呢?
荣驾鹅,姬姓荣氏,名栾,字驾鹅,荣氏家族宗主。
鲁国怎么又出了个荣氏家族呢?
前面我们讲过子叔氏,前宗主为子叔老,现宗主为子叔弓,均为卿大夫,继承鲁国公族势力代表子叔婴齐而形成的子叔氏。
子叔婴齐还有一个儿子名栾,有可能当时鲁国有一个荣地是他的封邑,反正不知为何选择了以荣为氏,成为荣氏家族宗主,这可能便是荣驾鹅的来历。
荣驾鹅去世后,得谥“成”,故后人称荣成伯。
有意思的是,荣驾鹅因其在春秋鲁国历史上所展现出来才能及为鲁国作出的贡献,被后世人所敬仰,最后成为荣、鹅两姓的鼻祖。
他的故事,我们下面会讲到,这里我们继续讲鲁襄公赴楚国朝见的事。
鲁襄公一行人刚到达楚国的汉水边时,突然传来消息,说楚国国君去世了。
去世的那位楚国国君就是楚康王,于公元前545年去世。
大家本来就是去朝见楚康王的,结果楚康王去世了,那还用继续朝见吗?
鲁襄公本就厌烦这种朝见之事,那可是放下堂堂大周王朝宗邦诸侯的身段,去向晋、楚这样的超级大国低三下四做小的。
现在你楚国都国丧了,那大家都回去吧。
鲁襄公刚表达自己的意见,大夫叔仲带就表示了不妥。
仲叔带道:“此番赴楚国,虽是朝见楚子,但难道仅仅是为了楚子一人吗?
臣以为,主公只有去了楚国,那就说明我们鲁国是真正在践行弭兵会盟精神,来楚国的主要目的是与楚交好。
既然都到这里了,岂能半途而废?”
子服椒却道:“大夫所言,确实是有道理的。万一楚国新君以主公不朝见借口找鲁国的麻烦,确实是值得重视。
只是,虽然说‘君子远虑,小人从权’,但臣以为,大国的心思不能猜也不敢猜,将来到底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所以主公还是多考虑考虑眼前的问题,如今楚子已薨,楚国大丧,还会来顾全我们的朝见吗?
臣建议打道回国吧。”
子服椒这一番话,讲得也算在理。而且,据可靠消息,本来与鲁国一样去楚国朝见的还有宋国国君宋平公,陪同宋平公去楚国的是右师向戌。
君臣两人也是刚到汉水就得到消息说楚国国君去世,结果两人一合计,中止此次朝见,拨转车头就回宋国了。
所以鲁襄公自己是有意中止朝见的,此时见子服椒赞同自己的意见,非常高兴。
但是,执政上卿叔孙豹和大夫荣驾鹅都表示支持叔仲带的意见。
他们甚至引用了子服椒的那句“君子远虑,小人从权”,认为作为君子,必须考虑长远利益,而不能被眼前利益所左右。
尤其是为国君考虑,必须得长远,这才是君子所为,这才是忠心奉君。
包括鲁襄公在内,总共五个人有发言权,结果鲁襄公与子服椒是一种意见,不朝见;而叔孙豹、叔仲带、荣驾鹅是一种意见,继续朝见。
两种意见完全矛盾,那得听谁的?
放在其他国家,可能以听从国君的意见为主。
但鲁国的春秋走到了现在,国君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如今掌握大权的是三桓,现在又是三桓之一的叔孙豹作为执政上卿。
叔孙豹的意见又代表了大多数,那就少数服从多数,把国君的意见否决了,继续朝见。
这里,我们分析一下子服椒为什么说宁可当小人,也要考虑遇事从权呢?
从权,即权宜变通的意思。楚王在世时,当然要朝见。
但现在楚王去世了,事情发生了变化,那就应该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应措施,而不能死板地按原来的计划行事,否则就可能会摊上麻烦事。
子服椒认为的麻烦事,其实就摆在那里:楚王去世,楚国举办国丧。
国丧,那意味着停灵、吊唁、下葬等一系列程序,那你鲁侯到了楚国,是不是要客气一点,参加这些程序呢?
如果你要表示客气去参加,那不符合周礼关于丧礼的规定,即没有一国之君吊唁另一国之君的礼数。
你鲁侯难道想要违反礼数规定吗?
如果你不想客气,就呆在楚国看着楚国举办这场规模最大的国丧,那楚国人会怎么看?
敢情你鲁侯是来我们楚国看戏?
参加也好,不参加也好,都是麻烦事。
所以子服椒认为遇事从权,别去碰这些麻烦。
但叔孙豹等三人呢?
我们一直在说,叔孙豹算是鲁国的贤大夫了,但这一次却有些意外。
也许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季孙宿,从而也对忠于季孙宿的子服椒有些不满。
叔孙豹的强调君子远虑,无非是本着否定之否定心态在行事罢了。
所谓否定之否定,是指凡是自己否定的人提出的意见,不管对错,自己下意识地予以否定。
这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逻辑关系是一样的。
叔仲带、荣驾鹅等人看来,他们想得更为简单直接:
跟着国君赴他国朝见这样的差事实在太苦了,刚刚千里迢迢朝见了晋国,现在又千里迢迢赴楚国朝见。
眼看朝见任务马上要完成了,结果却遇到了楚国国丧。
如果这次不朝见,那可能等楚国国丧一结束,大家又得辛苦奔波。
就这样,鲁襄公一行人就到了楚国都城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