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短两年的发展,孔雀楼从最开始的风月场所,变成了一个有秩序,有目的的组织。
欧阳冰雁将从黄山书院里学到权谋之术,通过一个个娇美女眷,作用到了每一座繁华城池。
她们或是达官贵人之妾,或是市井青楼之主,江湖大小事,朝廷三两事,皆掌握于手。
然而,女流终是女流,在这个男人专权的皇朝,改变的东西微乎其微。
十八岁那年,楼兰的青年国师,与她青梅竹马的乌炎,送来了一封催人泪下的书信:
李太冲征服西域十六国,为树立西凉王威望,异域人畜皆屠杀过半,楼兰也未能幸免,国王与王后双双饮毒而亡。第一颗仇恨的种子,就此在这个十八岁的少女的心中种下。
乱世还不止于此。
同年夏季,皇帝驾崩,二皇子李永趁外乱之际,发动宫廷政变,篡位太子李遂,登上帝王宝座。
李永残忍弑杀,短短一季,便诛杀太子党羽数万人。
黄山书院首座宇文昭,曾为太子太傅,与儒宗各贤发布檄文狠批李遂背义,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文人气节?
秋季,天子诏宇文昭进朝为官,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当今皇帝是个不拘小节,谦虚纳谏之人,宇文昭却因“病”客死在了前往长安的途中。
陈芸茹得知消息后悲痛欲绝,当场口吐鲜血,没能坚持三日便撒手人寰,为了不遭牵连,年仅四岁的宇文长卿坐上了轮椅,佯装残缺体病,苟全于世。
宇文昭的死只是个开端,儒宗在朝在野彻底失信,意气风发的列位儒士,迎来了仕途中的至暗时刻。
同年秋末,镇国大将军柳柏在寒洲战死,大夏与大燕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和平彻底决裂,王朝战争拉开序幕。
“欧阳冰,我不得不走了。”纳兰元术怀着沉重的心情,告别了黄山书院与欧阳冰雁。
众儒士都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别相送时一言不发。
家仇国恨!家仇国恨!家仇国恨!
再见之时,大概就是敌人了吧?
家国被灭,父母双亡,恩人病故,挚友离去……这无疑是一记记重拳,狠狠敲击着欧阳冰雁的心。
寒夜,秋雨。
风吹飒飒,落叶潇潇。
欧阳冰雁失魂落魄地冲进竹林,寒雨打湿了她的衣襟与秀发,在踏进竹林的那一刻,她卸下了所有坚强,情绪瞬间崩溃,蹲在竹林里失声号啕!
哭了不知多久,忽然一张手绢递到了她跟前,她猛地一抬头,昔日的白衣少年已长大成人,还是那副不染风尘的俊逸模样,不同的是,他的眼角竟有泪痕,目光温暖柔情。
欧阳冰雁一愣,霎时间便醒悟,原来他和自己一样,躲在这里偷偷的哭。
“魏瀛洲,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她接过手帕,忍着泪水低声呢喃。
魏瀛洲仰面感受细雨,良久良久,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要去长安一趟,去解决这一切。”
欧阳冰雁猛地一惊,赶忙扼住了他的手臂,呵道:“你疯了么!?那狗皇帝会像杀老师一样杀了你的!”
魏瀛洲轻声道:“但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
他从来都是这么不可一世,从来都是这么有魄力和担当。
“可我……不想你去。”欧阳冰雁紧紧握住了魏瀛洲的手,那份压抑了许久的爱恋,在眼神中彻底呈现。
魏瀛洲凝望着她许久,最终还是拨开了她的手,叹了一句:“欧阳冰,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
欧阳冰雁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一头扑进了魏瀛洲的怀抱,当即扯去发簪,润湿的秀发披肩而下,女儿柔情骤然迸发,她淌着眼泪点头道:“我是,我一直都是!”
魏瀛洲愣了三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埋头吻向柔唇。这是他与她都期盼已久的情感,在痛苦与欲望的加持下,烈火愈烧愈烈,二人在大雨中翻滚缠绵,爱得死去活来!
“冰雁,你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一定回来娶你。”
魏瀛洲留下一句话,便独自一人奔赴了长安。
身心的交织,是最好的信任,欧阳冰雁知道,有些人不会轻易承诺,但只要一承诺,那便是一辈子的事。
事实证明,值得信任的人,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两年之后,二十岁的魏瀛洲,意气风发回到黄山书院,他还是那般俊朗,高大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谁也不知道魏瀛洲用了什么谋略,让皇帝改变了对儒宗的态度,也正是这一成就,年仅二十岁的魏瀛洲,继任了黄山书院大当家。
欧阳冰雁彻底卸下了伪装,恢复了女儿身,在初次缠绵的竹林中,建了一座小居,郎情妾意,日夜恩爱。
但好景不长,二年后的某一日,第一位西凉使臣踏入黄山书院。
儒宗之能,安邦定国,兴道治世,哪个王侯不愿得一大儒辅佐?历年来不论朝野,只要有疑惑便会遣人造访儒宗,求一计上上良策。
李太冲绝对不是个老实人,若非昔年被调去收复西域,凭他的野心与手段,江山谁来坐还真不一定。
即便是放到现在,西凉军也是朝廷最大的心腹大患,李太冲此次谴使者来,目的似乎不言而喻。
欧阳冰雁终于看到了复仇的机会。
“瀛洲,他今日谴使者来做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的二儿子满月,想请我去吃满月酒。”
“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事太过敏感,还是勿要闲谈。”
“可我感觉,他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你感觉得不错,他一定会亲自来。”
“西凉王来找你,你要是接见了他,皇帝只怕会误会。”
“是肯定要误会,且会给黄山书院招来灭顶之灾。”
“李太冲不会那么愚蠢,我猜他一定会微服私访。”
……
果不其然,同年李太冲先后又遣了三名使者,送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但都被魏瀛洲以借口婉拒。
次年秋末,欧阳冰雁已有两月未见红,呕意也愈渐频繁,她怀孕了。正当她想将此喜告诉魏瀛洲时,一封来信却让她停滞了,孔雀楼情报,西凉王李太冲化身客商,乘船已至徐州,最多不过三日,便会抵达豫州城。
家仇国恨,就在此时!
次日,欧阳冰雁借口去无相寺祈福,实则来到孔雀楼,设计暗杀李太冲。
李太冲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处处留情,以孔雀楼的国色天香,必然会成为他的温柔陷阱。
欧阳冰雁先遣了两名女眷在码头等候,待李太冲下船,便不经意在其身旁走过,以卓越风姿先让他眼前一亮。
“哦?中州果真是好山好水,这才刚下码头,便瞧见如此佳人。”李太冲一眼便流连忘返。
船家在一旁说道:“老爷有所不知,中州佳人尽出于一座名为‘孔雀楼’的地方,方才那两位的姿色在孔雀楼中只能算作一般,闻说那孔雀楼主,妩媚动人,倾城绝色,任何男人只要看上她一眼便会被勾魂儿。”
“孔雀楼之名,我早有耳闻,难得来到豫州城,不去探花一番,岂非可惜?”
“王爷,您可别忘了,此来豫州城的目的……”随从在一旁小声道。
“你急什么?既是微服寻贤,又怎能大摇大摆?挑在青倌里相见,岂不更能掩人耳目?”
“王爷明鉴。”
李太冲被顺利引入孔雀楼,一出手便是千两黄金,只为那孔雀楼主,倾城一舞。
欧阳冰雁半遮纱巾,袖藏匕首,盛装登场,看得雅舍众宾一阵唏嘘。
“此女今夜,非本王莫属!”李太冲高举酒杯酬于众宾。
众宾举杯,唯独一人,坐怀不乱。
“刘老弟,这酒水佳人不符你意?”李太冲微微皱眉。
刘博均板着脸,眼睛冷冷盯着那颔首遮面的舞女,一句暗讽:“实在让人意外,城中竟有如此绝色。”
李太冲大笑:“刘老弟贵为黄山书院二当家,自然不屑于风花雪月,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君子不风流倜傥?”
他大袖一挥,令道:“开始奏乐,开始舞!”
欧阳冰雁咬着牙,不敢与刘博均对视,要问整个黄山书院,谁最不可能来青楼,那肯定是刘博均,可偏偏他就来了,还是与李太冲一起来的。
他发现了么?他这么聪明,只怕一眼便认出了。可那又如何呢?仇人就在眼前,又岂能放弃?
“奴家今夜便为诸位大人表演一支剑舞助兴。”
“好好好!不仅貌美倾城,还文武双全,今日本王要大饱眼福了!”
佳人奏乐起舞,众宾如痴如醉。
欧阳冰雁剑走偏锋,愈舞愈快,且不断靠近李太冲,李太冲却痴醉于容颜与身姿,对危险全然不觉。
就在欧阳冰雁要刺出致命一剑之时,刘博均突然从座下跳出,“呛!”一声龙吟,利剑出鞘:
“看来这位佳人还曾经学过儒宗剑法,刘某今日有幸遇见,便来一同尽性吧,看剑!”
刘博均一剑将欧阳冰雁逼回舞池,一只手背负于身后,一只手持着利剑,冰冷深邃的眼神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