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十月份就过年,让赵佗还有些不适应。
乡人带着欢喜的笑,在门上更换新的桃符,将一块块写着“神荼”和“郁垒”的桃木板挂在上面,用来驱邪避鬼。
乡里之间,不时有孩童追逐打闹着,颇有一番热闹景象。
赵佗家中只有他和横两人,虽然随着爵位的提高,他可以拥有更多的宅基地修建大宅,但赵佗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他入宫为郎,自然要住在咸阳,此处宅院只是一个落脚处,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横,你想随我去咸阳,还是留在这里?说真心话。”赵佗开口询问。
横犹豫道:“君子去咸阳,是随侍秦王,自有一番大好前程。我没有什么本事,甚至连赶车都赶不好,如今能够帮到君子的大概只有种田了。横敢请为君子在此处种田。”
赵佗笑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想法,莫不是惦记着那个名为菁的女子,你若是喜欢,我便请里典去给你说为新妇。”
横脸上一红,最终却摇头道:“昔日田典带人围宅,菁也在其中。”
“她也是没有办法,当时情况就是这样,你何必纠结在心。”赵佗劝道。
横只是摇头不语。
赵佗眉头微皱,这家伙也是个死脑筋。不过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也不好多说。
至于横不愿意去咸阳,赵佗也有所料,横是土生土长的赵人,对咸阳和那些秦国勋贵自有抵触心理。他留在这里种田也好,刚好为赵佗继续试验其他农业上的技术。
赵佗知道许多提高农业生产力的科技,也清楚大概原理,但终归是从书上看到,只是纸上谈兵,难以保证实际的效果。刚好让横来挨个试验,若是有效,再献给秦王,这样比较保险。
横在之前的围宅事件中,面对田典的威逼利诱和爱人的苦苦哀求,都能严守誓言,这样的忠义之人,赵佗也能放心使用。
接下来,赵佗将一些简单的农业技巧告诉横,两人互相商讨琢磨,敲定下一年的农业生产计划。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到了赵佗离去的日子。
相比乡下里聚,咸阳城中的过年氛围可就热闹的多,城内居民们或是穿着新缝制的衣服,或是提着刚宰好的鸡鸭,相互来往,走于道路中,路上遇见熟人,还会带着笑容互道一声好。
赵佗到了咸阳,并没有马上前往官署报到,而是提着两条狗腿和一些年货,先去给苏角拜年。
“原来是赵君,快快请进。”
开门的是苏角的小君,一个容貌清秀的妇人。
眼见是赵佗扣门,特别是瞥见赵佗手中的狗腿年货,她顿时喜笑颜开,招呼着进去。
“嫂嫂。”
赵佗亦笑着,提着东西走了进去。
苏角正在院中操练武艺,见赵佗来访,忙请他进屋对坐,让妇人去弄些吃食。
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赵佗就从苏角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
“楚王派使者前来献地求和?”
赵佗微微一惊,就在一年前的差不多时间,燕国也曾派遣使者前来向秦献地求和,结果最后闹出荆轲刺秦的事情。
如今楚国又派人跑来献地,着实让人惊讶。
苏角笑道:“使者未到,消息却已经传开了。去岁小王将军伐楚大胜,夺了他楚国十多座城池,甚至连旧都陈郢都被我秦国攻下。再加上吾等破了燕国,将燕丹擒于咸阳,这种种事情,估计把那楚王吓得不轻,派人献地也是正常。”
赵佗点着头,心中若有所思。
秦国高层虽然在庆功宴上拟定了伐楚的人选和军事力量,但对外实则是处于保密阶段,楚王更不会知道秦王灭楚之心已定,否则就不会眼巴巴的来献地求和了。
楚王这是抱薪救火啊。
赵佗摇了摇头,又转向苏角问道:“兄长年后是要去何处任职?”
苏角羡慕的看了眼赵佗头上的冠,说道:“你既有公乘爵位,又得大王喜爱,可以入宫为郎。我只是个区区官大夫,估摸着会被派去某个县上当一个县尉吧。倒是你,这一次入宫为郎,不知是何种郎官?”
中郎。
这就是赵佗前往官署报到后,所得知的职务。
所谓郎官者,就是君主的侍从之官。
掌守门户,内则宿卫,出充车骑。
虽然没有多大实权,但因为郎官常常侍卫在大王左右,就很容易被大王看入眼。
如果表现突出的话,大王一高兴,就直接外放出去,担任地方或是军队里的重要职务。
比如李信,就是干了好几年郎官,被秦王政看中直接任为军吏,都不用再从底层一步步往上爬了。
其中郎官分为议郎、中郎、侍郎和郎中等许多种。
赵佗所担任的中郎是其中最为尊贵者,秩六百石,都和地方上一个小县的县令一个级别了。且拥有时刻随行大王,宿卫禁中的职责,可以说大王去哪里,他们就要去哪里,是最容易挣表现的位置。
至于和中郎职责相似的郎中,他们主要负责固定宫室的守卫工作,远远不如中郎,秩禄也只有区区三百石,只到赵佗俸禄的一半。
赵佗在官署办完手续,领取相应的符传和服饰后,他就光荣的成为了秦王身边的一名中郎,只待明日前往宫中正式报到。
就在赵佗准备离开官署时,那负责办理手续的官吏却开口道:“赵中郎请留步。”
赵佗回头看向那大胡子官吏,问道:“不知上吏有何吩咐。”
那官吏满脸带笑,说道:“君侯年前曾吩咐过吾等,若是赵中郎前来此处,就让吾等代君侯邀请赵中郎前往府中一叙。”
赵佗一愣,第一反应就是那昌文君竟然如此性急,自己明明都在宫里答应了他拜访的事情,此人竟然还专门跑到这边来打招呼,就像是有什么急事似得。
“多谢上吏相告,我随后就去君侯府上拜访。”
赵佗微微点头,正要转身离去,突然心中一动,不由问道:“敢问上吏,不知是哪位君侯吩咐。”
那大胡子官吏笑道:“自然是昌平君了,就是刚刚卸任丞相之职的那位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