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理想主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1】
什么是现实主义？
高尚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卑鄙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什么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2】？
先锋艺术【3】是马列维奇的通行证，
马列维奇【4】是先锋艺术的墓志铭。
——《不久前的艺术》，夏希羽，1983.2】
“涵曦姐，这边还有一份手稿。”
沈涵曦摇头：“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首《不久前的艺术》，暂时不能公开刊印、发表，我要在研究所外另外存放一段时间。”
“是因为目前的中苏两国关系还未恢复正常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苏联迄今为止没有解除整个华约对希羽的封锁。如果今年晚些时候还没有解除对希羽的禁令的话，希羽就算真的拿了菲尔兹奖，也是没法去波兰领奖的。更何况，波兰那边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至少仍然没有解除紧急状态。所以，最终恐怕还是去不成的。我准备回去继续休息了，你呢？”
“我跟你走。”
沈涵曦微微一笑，没有多话，只是带着夏雯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同一时间，刘晓涵正抱着刘晓茉热吻。
此刻的刘晓茉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刘晓涵推倒在床上。
“晓涵，你……”
“抱歉，今天心情不太舒服，我被老过的上级要求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在元宵节后另有安排。”
“你是玛格丽特【5】和舒尔茨都当众点名表扬的优秀翻译。而且，休假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刘晓涵点头，随后开始提起具体情况：“希羽提前给我的关于‘有限豁免’的理论知识太有用了！我在会谈前提前向老过对这个理论做出了说明……”
“你和老过单独聊天了？”
“对，不过只是对‘有限豁免’【6】理论和‘301条款’【7】相关的知识进行讲解而已。”
“你除了授课之外，没有提到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有啊。不过‘301条款’倒是没有被问得太多，我被问的主要是‘有限豁免’理论。老过和后来把我请去讲解的乔公都问过这个问题，我只说了三句话——
‘目前我们还可以暂时搁置这个问题，至少一至两年内问题不大。但在全球化不断深化的情况下，无限豁免转向有限豁免恐怕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大趋势了。当改革开放推进到一个关键点，也就是发展到我国的海外利益需要保护的时候，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推动转型。’两次讲解时的我给出的观点基本一致。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我个人的看法后，他们都很激动。”
刘晓茉对刘晓涵的回答有些困惑，但很快就明白了后者的忧虑：“那不是很好嘛……你是怕你之后的安排会让你和我与邓瑜分开？”
“嗯，我很担心……有你和邓瑜在身边，我觉得自己更离不开希羽了。虽然我从来没准备远离他，但你们在我身边，会让我很安心。”
刘晓茉忽然微笑起来，她用空闲的双手抚摸刘晓涵的脸，对她轻声说道：“那你到时候就拒绝组织上把你分配到外地去啊……不过我觉得，你最有可能的就是被送到外交学院去进修、读研究生。”
“读研究生？！”
“对。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让你避避风头。毕竟，你带到外交部的、全面而清晰的‘有限豁免’理论严重冲击了中国现有的外交理念。不论是读研究生还是短暂进修，对你来说都是好事，不用那么担心。至于把你调到其他地方……你不是说老过很重视翻译人才的培养，他对你也很重视吗？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舍得无缘无故地把你调走呢？”
刘晓涵坐回原位，随即思考了数分钟。
正当她准备对刘晓茉说些什么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当她起身穿鞋后，稍稍往外走了走，却发现刘晓茉正在客厅里与一位中年男子交谈。
“李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要我的堂妹晓涵去读研究生？”
“对，一切手续已经办理完毕，假期结束后直接插班进入外交学院攻读特殊用途外语的硕士学位研究生。至于刘晓茉小姐，我们已经对您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好于我们最好的预期。如果您愿意的话，您也可以直接以外交学院外籍副教授的身份来我们这里教授特殊用途外语。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刘晓涵同志的安全问题了。”
刘晓茉摇了摇头：“我的事稍后再说，至于她的事，我得让她自己决定。”说到这里，刘晓涵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男青年补了一句话，“你们今天忽然停止了她的工作，让她感到十分紧张。幸好，我的判断还算准确。”
“感谢您的理解。”
刘晓茉立刻摆手，没有接对方的话：“别感谢我，我现在去把晓涵叫醒，过三、五分钟后，你亲自跟她聊。”
说完，看上去仍旧是一脸百无聊赖的刘晓茉起身前去“叫醒”刘晓涵。
五分钟后，刘晓涵当着中年男子的面表明自己愿意接受组织安排接受两至三年的硕士研究生培养。
“李先生，我毕竟在欧洲待的时间比较久，对中国这边不太熟悉。我想替她问一下，她现在已经快要23岁了，等她毕业之后就是25或26岁，届时你们会给她安排到什么部门呢？还是说，你们打算送她去肯特（大学）、洛桑（大学）或者日内瓦（大学）这些学校去深造？”
见“李先生”摇头，刘晓茉也跟着摇头否决道：“看来你们还是准备把她当成一个大号的本科生，让她留在外事部门工作。只是，我觉得，以我的国际关系博士毕业的经历来看，她并不合适。”
“晓茉小姐……”
刘晓茉直接举起右手，打断道：“她不是章小蔚那样的女孩子，让她担任翻译她还勉强胜任，让她负责外事工作……据我所知，她在希羽组研究所期间第一次参与访华学者接待工作至今，总是有一些无法克服的问题。”
“在过先生那边工作的时候，她除了聊到了同事和上级对她的关心之外，也和我聊过类似的问题。我想来想去，最终觉得，她还是去从事外交政策研究或者从事翻译工作更好。
“我知道你们的安排有其他考虑，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等着你过来之后再跟你谈。但是，她是我的堂妹，她热爱中国当然没有问题，留在她的长期居住地和国籍地中国，而不是她的出生地法国更没有问题。但我不能让她和她热爱的国家都因为她错误的选择被耽误掉，以她目前的性格，在外事工作方面是要出大问题的。”
“玛格丽特·撒切尔的问题暂且不讨论，单说德奎利亚尔访华期间，她的工作状况几乎一天一个样。迎接卡扎菲、舒尔茨【8】的这几次外事工作在我看来都有严重的问题。在保证工作正常进行的情况下，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就只让她在以后的工作中接待生理女性的外宾？我对你们的组织不太了解，但从我通过晓涵对‘老过’的介绍，我觉得‘老过’肯定不会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安排。”
“李先生”对刘晓茉的话有些困惑：“那么，您觉得她应该去哪里呢？”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只能接受两个方案。要么，让她继续当翻译，通过不断地学习，成为过先生那样的翻译人才，完全退出外事工作。要么，让她跟我去浦江，不论是回到希羽组研究所工作，还是在其他本地的外企工作，对她来说都更安全……”
最终，经过一刻钟的激烈讨论后，确定刘晓涵将会参加在2月9日晚上的全聚德烤鸭店进行的一次微型欢送宴会（刘晓茉提供外汇券作为宴会费用），结束自己在翻译室的工作，随后在2月10日上午随刘晓茉坐飞机抵沪。
而在刘晓涵的坚持下，宴会上的人选被敲定为只有六个人——过家鼎、章小蔚、刘晓涵、刘晓茉、邓瑜，以及此刻在美国驻华大使馆工作的邦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