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日历表·第四日之章】
普罗斯佩抬起头,她那红色的眼睛看着天空之中的那些雾,那些迷雾,卡昂佛尔的雾,拉芙兰的雾,斑驳的光落在她那金色的长发上,就像是一种……银白的,带着一点点神圣的色彩,她站在这一条街道上,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过去了许久。
这是她的第‘四’日。
普罗斯佩.梅里美,她从裙子上取下一张纸,将这一张纸摊开,让在纸张之中压缩起来的伞出现在她的手中,这些被折叠起来的纸张,这些镶嵌在她裙子上的每一张纸张,都是一个被压缩起来的‘物’,她携带在身上的物。
尸体被盖上了白布,将这一具扭曲的尸体抬上马车用了不少的时间,直到一个人拉扯了一下缰绳,让马屁带动着尸体和人一同朝着远处行去,这一具尸体没有半点复活的可能性,因此,这一辆马车的目的地应该是在……d区域,卡昂佛尔墓园就在那个方向,当然,在这之前应该会先在殡仪馆放置着,如果能够找到那个男人的家属的话。
如果能够找到家属的话,那这一具尸体还能够得到一个比较好看的下葬模样,如果找不到的话,应该就是在墓园随便挖个坑埋了,甚至连埋葬这个步骤都能够省略,一把火就能够烧干净的东西,也用不上埋葬这么复杂的步骤了。
轮子在街道上滚动,带着死亡渐行渐远,那些曾站在这里围观死亡的人也散开了,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讨论好了,讨论好在这个时间点离开,他们散开,漫步,朝着不同的方向迈开脚步,直至消失在普罗斯佩的视野之中。
在尸体被运走之后,这里就没有任何能够引起他们讨论的东西了。
“没意思。”
普罗斯佩说着,她看着那一辆马车最后消失的地方,她并不相信只有自己看出了那重叠起来的死亡,将数个死亡重叠起来,形成了此时这一具尸体的模样,这是哪位天使的恩泽?还是说哪个‘天使的馈赠’?
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叮。
普罗斯佩将手中的那一把伞打开,让那一层薄薄阴影落在自己的身上,在这暗淡下来的小小区域之中,她那红色的眼睛似乎也染上了一点光的色彩,这位女孩,迈开脚步,她沿着这一条街道行走,寻找着她所听见的那个东西。
——但如果你的目的和他们一样……那我可一个给你一个建议。
——这是有关于一条可能性的道路的信息。目前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的……这一条道路的名字是……‘虚荣’。
虚荣,如果作为一个可能性的道路而存在,那么,卡昂佛尔所出现的这个名为虚荣的恩泽,降临在了谁的身上?谁得到了这一份恩泽,又是如何得到这一份恩泽的?只要知道这一份恩泽是如何得到的,人们就能够想办法复刻这一个可能性。
复刻这一条道路的可能性。
——拉芙兰,卡昂佛尔。
“我真服了……死就算了,非得整成这种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是他杀的模样,这才什么时候,我还想着今天能够准时下班的。”
警员骑着马,他的口中叼着一根杂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看向了的那一具尸体,被白布遮盖起来的尸体。
“直接拉去埋了?”第二位警员问道,“还是说要送去检查死因。”
“……你觉得第一种选择有可能吗?”第一位警员啐了一口,“这明摆着是什么杀人狂干的好事,甚至有可能是那些异教徒做的,直接将线索埋进土里,等上面查下来我们都没有好下场,拉到d区,让那专业的人去看。”
马蹄踩在街道上,扬起一小层的灰尘,第一位警员咬着那一根杂草,让那杂草之中苦涩的汁水流入到他的口腔之中。
……怪事。
这一种死亡很奇怪,好几处的致命伤,第一眼甚至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他甚至以为这每一个伤势都是造成这个男人死亡的原因,每一处都是致死的伤势……并不是说伤势过重,而是几次不同的死亡加载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怪事。
“唉,等一下。”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位警员开口问道。
“那个东西是死者身上的吗?”
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第一位警员看见了一个固体,一个不规则的固体,就在马车上,就在死者的身体旁边……尸体旁边,那是一个纯色的不规则物体,很显然是一个实心的东西,它就这么摆在这个男人的身旁,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不是你放上去的?”第一位警员反问道,“不知道,反正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东西,等送到地方让那些专业的人来查就好了,我反正是没有头绪。”
“你这样说……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第二位警员缩了缩脖子,他下意识地看向马车——说是马车,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木制小车,没有任何能够阻拦雨水亦或者是阳光的东西,那一具尸体就这么被盖在白布之下,随着这小车的起伏而时不时颤抖一下。
叮。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份工作,接到那些所谓的事件报告,然后来到现场,简单了解一下事件被发现的经过,然后进行一次简单的勘察,等到那些专业人员将现场考察一次之后,再带着尸体离开。
这份工作并不怎么受人喜爱,倒不如说,一切和死亡打交道的工作都不受人喜爱,至少他现在这一份工作还算是干净,干净……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想到的,稍微好那么一点的形容词,仅仅只是将尸体搬运到马车上,然后送到d区域。
仅此而已。
这一个过程枯燥乏味,一路上也不会看到太多的人,即便真的遇上了什么人,也不会有交谈的机会,他会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回忆尸体的模样,然后为那些尸体编造一个小小的故事。
比如这一次。
尸体的模样实在是难看,那些肢体的扭曲,还有那不同程度的致命伤势,一看就是某种外部力量的干涉,仇杀?还是情杀?他在自己的大脑之中编排着,死者的名字是约翰·古德里克,卡昂佛尔邮报社的一位编辑,邮报社……本职工作如果是邮报社的,那会是什么原因?
他已经开始编织故事了。
嗯,一位邮报社的编辑,这个是最基本的角色身份,那么,他做了什么事情呢?试想一下,比如,他可能为了某些财富而采纳了一些不应该采纳的稿件,这一种稿件造成了一种非常严重的后果,一个人的身败名裂,也有可能是让一个本应该继续下去的研究被强行中断,这种事情并不是未曾发生过,毕竟,只要是‘人’能够干涉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污垢的存在。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位上司,那位上司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接近十年了,上司本应该在很多年前就得到晋升,然而,现实就是这样,听说是上司没有及时打好关系……也有可能是几年前在某一次的案件之中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因此,上司就一直被卡在那个位置了。
“说起来,你也差不多到考核期了。”想到这里,他询问第二位警员,“你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选择借调之类的方式到别的地方?”
卡昂佛尔并不是一个适合警员工作的地方,这里所拥有的‘案件’太少了,真正意义上的少,在这个大量求知者思考的城市之中,人们都偏向理性,绝大部分的人都偏向理性,而理性的思维,便能够让人们在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都能够保持冷静。
不被情绪左右,就意味着不会产生因为情绪失控而出现的暴力和伤亡,因此,在卡昂佛尔,暴力冲突基本上是看不见的,而那些所谓的杀伤性案件,基本也是带有目的、有计划的行为,换句话说,这都是能够通过‘分析’来侦破的案件。
并不只是他们能够想到这一点,那些犯罪者也会想到这一点,卡昂佛尔的犯罪率很低,在这个充满了求知者的城市,哪怕是警员,也具备充足的知识,顺着每一个蛛丝马迹找到证据,顺着每一条脉络找到凶手,所以,卡昂佛尔的犯罪者都能压抑住自己的冲动,让理智控制好自己的身体。
“留在这里吧。”第二位警员说,“我对晋升没有太多的追求,而且我父母都住在这边……等再过几年他们就退休了,我在这边还能够照顾他们……”
“那也挺不错。”他说,“如果要留在这里的话也不能够放松,我记得那些审核人员会考察你这几年做的一切,包括在你的岗位上的,还有你在每一次出任务时候负责了什么,应该还会询问一下我们对你的看法。”
“那你到时候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