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涵脸色涨得通红,摇晃着他的衣袖:“你这人...你为何执意纠缠此事呢...”
谷雨睁开眼,正色道:“我那时被同伴拦在门外,不允许进入,所以对内里的情形并不知晓,我并非有意探查你的隐私,只不过无法断定此事是否与劫持你的贼人有关,你说给我听,兴许能有帮助。”
王诗涵定定地看着他,忽地嘻嘻一笑:“所以你是想要帮我找出凶手是吗”
“那是自然,我是顺天府的官差,缉盗抓贼责无旁贷。”谷雨严肃地点点头:“事成之后,辛苦王尚书将官印借我一用便可。”
王诗涵杏眼圆睁,脱口而出:“休想!”想了想又补充道:“官印丢失,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我父亲的官儿当不成,可能还要连累家小。”
谷雨咂咂嘴:“不过是权宜之计,打个商量”
王诗涵气道:“你去跟陛下讲权宜之计,问问他同意吗”
谷雨被噎得不轻,王诗涵用手在他脑门上一戳:“胆大妄为,必受其害,我劝你少打歪脑筋。”
谷雨叹了口气:“此事容后再议,你先与我说说那大牛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诗涵看他半晌,这才道:“这人也是我前不久遇到的,说来也巧,那日我随家人出城散心,爹爹和娘亲临时有事先行离开,我回城的时候,车夫又迷了路,在郊外发现了这人。他当时昏迷在道旁,人事不知,右腿还受了严重的伤,我见他可怜,便命下人将他抬上了马车,送到城内医馆中救治。”
“第二天我心中惦念着此事,与小红那丫头悄悄从府中溜了出来,那汉子醒来之后坚决要离开,医馆郎中见他伤势严重当然不允,那汉子情急之下竟然动起手来,我见他身高力强,转眼之间连伤数人,便想要报官,哪知那汉子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郎中叩头不止。”
谷雨听得直皱眉:“这汉子当真奇怪。”
王诗涵道:“我也觉得蹊跷,便出面将那汉子保了出来,答应一切损失由我赔付,这才哄得医馆作罢。本想再给他寻个客栈住下,可那汉子坚决不肯,我不常在城内走动,离家不远的护国寺却是时常陪母亲去的,也曾在寮房之中歇过脚,无奈之际便将他安置在了护国寺。”
谷雨道:“看来这汉子身份可疑,你若是当初报了官,可能就不会被那伙贼人盯上。”
“若是报了官,恐怕大牛哥的命就没了。”王诗涵脸色紧绷:“我将他安置在护国寺的寮房之后,他见我三番两次救他性命,便毫无保留地跟我讲了,原来他是从朝xian战场上逃下来的。”
“逃兵!”谷雨的脸色变了。
王诗涵小脸紧绷:“他名叫牛大力,原本是京营的兵,后来前方战事吃紧,他被抽调混编进入战场。他父亲过世的早,家中仅有母亲一人,不久前大牛哥收到家中来信,说他母亲在家中干活时不慎摔了跤,老人家自此之后高烧不止,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邻居帮忙照看多日,见其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得修书一封寄往前线。”
王诗涵眼角泛起泪花:“前方鏖战不休,长官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大牛哥回家。他打了几次报告均被驳回,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做了逃兵,自辽东一路逃回到宣府,却又遇上山贼,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我碰巧经过,他母子二人可能再也见不上面了。”
谷雨舔了舔嘴唇,他能理解牛大力的心情和举动,也能理解为何王诗涵守口如瓶,坚决不肯吐实了。
王诗涵道:“我便按照他提供的地址,将他母亲悄悄接入护国寺之中,我同情他的遭遇,却对他的处境无能为力,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便是照顾好他们的身体,我与小红每日假借入寺祈福之名,实则是为两人置办饮食、延医问药。大牛哥说等他母亲病好了,他会主动投案自首,承担一切罪责。可是今日之后,他的计划恐怕再难施行了。”
谷雨嘴角苦涩:“是的,这下可麻烦了。”
两伙贼人大闹护国寺,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差一定会火速前往处置,牛大力带着昏迷不醒的母亲能逃到哪里去
他是个逃兵,即便是个孝子,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制裁。
谷雨想了想又道:“你这么干有多久了”
王诗涵稍作回忆:“有大半个月了。大牛哥的腿伤好了许多,但他母亲的病情却不见好转,一天之中大半时间都在昏迷之中。”
谷雨道:“也许那伙贼是在这个过程中盯上你的。”
王诗涵脸色一紧,随后摇了摇头:“不会,若是动手早就该动手了,为何要等到今天”
谷雨“唔”了一声,王诗涵所说的可能性同样存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他们为何要对我动手”王诗涵脸色沉重。
谷雨点点头,王诗涵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机灵,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对王诗涵直抒己见:“可能你并非他们的目标,或者说他们劫持你,只是将你当做钳制某人的工具。”
王诗涵心念电转,已然明白了谷雨的意思,脸色剧变:“你是说他们是想对我爹动手”
谷雨边思索边道:“王尚书出行必定有随扈,如今更是有锦衣卫护卫,想要直接对他动手并非容易之事,但是如果对你动手可就简单多了。我们几个不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思,才会舍了王尚书...唔...”
他住嘴不说了,缓缓抬起头,却见王诗涵杏眼圆睁,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谷雨尴尬地笑了笑,王诗涵忽地凑近他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你这偷香窃玉的小贼,当真该打。”
谷雨霍地扭过头,正迎上王诗涵别有意味的眼神,桃腮粉脸,两道柳眉细如春山,他心中一荡,连呼吸也没了节奏。
他垂下眼睑,清了清嗓子才道:“不管怎样,咱们应该尽快出去,漕军王把总与我曾有嫌隙,一定不会轻易饶了我,而那伙贼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是不是在四周埋伏着,你可有什么法子逃离此地”
王诗涵看着他的侧脸,忽地幽幽道:“我倒觉得这牢中不错,咱们永远不出去了才好。”
她语气婉转,如诉如慕,谷雨心中砰砰作响,他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谷雨与王诗涵对视一眼,慌张重新爬上了王诗涵的脸庞,谷雨缓缓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