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凝眼底的防备令人心疼,她紧紧捏着玻璃碎片的手已经出血了。
“不是,路过碰巧知道你在这儿,所以过来看看。”
路千宁抬了抬两只手,“来的比较突然,连东西都没有买。”
看了她好一会儿,叶歆凝才放下手里的碎片,眸光黯淡了几分,“我只是被预约了流产,还没有真的流产,用不着带东西过来的。”
她回到病床上坐着,透过门外的窗户看到有人守在那里,问了句,“有几个人守着?”
“四个。”路千宁转身进卫生间,拿出扫把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起来,末了在窗边停下。
“我不想打掉这个孩子。”叶歆凝抱着双腿,刚说了一句话累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知道怀孕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今天这个局面?”路千宁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叶歆凝点头,“我想过会被他发现,毕竟江城就这么大,我就在他的眼皮子地下。”
闻言,路千宁几不可查的皱起眉头,“既然想过这种可能性,为什么不离开江城呢?你在赌吗?拿孩子的命赌?”
叶歆凝猛地抬起头,迅速否认道,“我没有赌的意思!只是我在江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身上的存款不超过四位数,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让我怎么存活?好歹我的朋友都在这里,等我生了孩子总有个人能帮帮我,可是我一旦离开——”
“叶歆凝,他给你的那张卡里别说让你去其他的城市衣食无忧,就算是让你安家都足够了吧?”
路千宁忍不住打断她,她的难处路千宁能理解,但那是在没有那张卡的前提之下!
“我不想欠他人情,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一个能用钱打发了的女人。”叶歆凝别开头,固执道。
自打她被霍坤之资助,霍坤之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吃的用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她花了他不少钱了。
不管他们现在这叫闹掰了,还是她被人家一脚踹开,她都不想欠他更多。
不到万不得已,那张卡她不会用的。
“但你却让他觉得,你是一个连钱都打发不了的女人,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的对你这么狠心。”
路千宁有点儿理解她,亦如当初自己在周北竞身边时,不也是暗戳戳的立志,将来张欣兰不需要钱了,她就不做他床上客。
最起码要保证不在他面前低人一等。
甚至她还异想天开过,将来赚了钱还周北竞。
当初牵制着她的是张欣兰,现在牵制着叶歆凝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歆凝很可能养不起这个孩子,现如今被霍坤之知道了,面临着打胎和生下孩子被夺取抚养权——
不论哪一种,都很残忍吧。
“不然呢?”叶歆凝抬起头看着她,极为认真的说,“我拿着他的钱远走他乡,在他心里落得一个只爱钱的女人吗?”
对视了好一会儿,路千宁突然就无话可说了。
似乎又察觉到自己确实脾气很执拗,叶歆凝又低下头,扯了扯唇角道,“我承认,我就是喜欢他,一边想着还有奇迹发生,一边又不想被他看扁,舍不得离开却又不肯跟他服软。”
或许,叶歆凝服软的话,霍坤之便没这么狠心了。
路千宁也这样认为,“后悔没用的,你们都走到这一步,该好好做个决定。”
一条小生命,她劝不得留,更不会残忍的劝不留。
“他给了我一天的时间考虑,是打掉还是生下来给他养着。”叶歆凝的手覆在小腹上,虽然目前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胎芽。
但她仿佛能感觉到那小生命的存在。
要打掉的哪里是这个孩子?是她的命啊!
“路总,如果是你,你怎么做?”她抬起头,一脸茫然。
叶歆凝很执拗,若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肯定做不到断得干干净净去重新开始。
但若是不生,叶歆凝这辈子也会毁了。
“我不能告诉你怎么做,但是我可以送你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路千宁想法一向成熟,她不能说的太明白,毕竟叶歆凝不见得耐得住性子。
能不能参透她的意思,就看叶歆凝能不能静下心来去思考这件事情了。
是思考这个孩子,而不是思考她和霍坤之的未来。
她在叶歆凝这儿待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没再回赵小甜的病房。
走出住院部终于在小花园里看到了两个当爹,一个当干爸的人在那儿打打闹闹。
是顾南和姜丞岸动手动脚的闹。
周北竞带了一个黑色压沿的帽子,略显成熟稳重,但唇角邪肆的弧度又透着一股坏,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路千宁!”姜丞岸看到她立刻冲过来,冲她笑的眼睛里写着几个字:我想见跑跑。
估计又在周北竞这儿受挫了,才跑到她这儿来刷存在感。
“千宁,管管你家老周,过分了。”顾南话语间难掩嫉妒,“生了个女儿,三句话不离嘴,今天我儿子才是主角吧。”
“就是,你抢了人家风头,这不是给跑跑拉仇恨呢?”姜丞岸落井下石,“你真那么能耐,你能现在就去昭告天下千宁是你老婆,她给你生了个女儿吗?你有本事你拉着跑跑出来遛遛?”
顾南拍了下大腿,“可不是嘛?我儿子要办满月酒,我儿子还要办百日宴,还有一周岁的。你家跑跑呢?”
扎心了老周,周北竞的薄唇紧绷着,黢黑的眸盯着顾南嚣张得意的表情。
“我干闺女,跟着你可是委屈了!”姜丞岸埋怨起来,“你们敢抱着她出去吗?这么大了整天被你们困在家里,我想想都心疼。”
说着,他侧了下头,撞了下路千宁肩膀说,“我能带她出去。”
路千宁:“……”
不得不说,有点儿心动,但动的不多。
一想到跑跑极少能跟他们光明正大的出去,路千宁多少有点儿扎心。
回去的路上,她很沉默,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周家的事情该解决了。
其实周启山没什么经商头脑,现如今北周也是盛央央在打理。
想到上次盛央央在钱总收购的事情上给她使得绊子,她唇瓣抿成一团。
汽车缓缓停下,她和周北竞不约而同的没下车。
她侧着身体,靠在车门上看着他说,“从谁下手?”
“盛央央。”周北竞果断吐出这三个字。
路千宁挑了挑眉,又说,“好,我来!”
盛央央背地里没少给他们使绊子,以前是现在是,按照这个角度以后还会继续对立。
“辛苦了。”周北竞抬手将她拉过来,在额头覆下一吻,末了又说,“有什么事情交给张文博去做,而且他是我的人,我交给你用,他很给力你夸也得夸我。”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尖儿,带着几分警告和不满,“明白?”
路千宁鼻尖有点儿痒痒的,避不开他的小动作就只能忍着,嘴上服软,“明白。”
虽然决定了在盛央央这边下手,可路千宁还是打算找合适的机会,总不能没事儿找事儿。
但她没想到,机会来的很快。
她约了钱总签收购合同,因为已经谈的差不多,所以她自己来的。
钱总这边也很痛快,谈了七八分钟就签约,但客气起见还是要将一顿饭都吃了。
餐厅环境优雅,是能俯瞰整个江城景色的高空餐厅。
没有单独的包厢,顶多是有个隔帘。
她认真的和钱总交谈着最近商业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暗流涌动。
想当初她跟在周北竞身边时,周北竞到哪儿哪儿就是焦点,有他压着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变数。
如今北周一倒,周北竞推到幕后,霍坤之上位,花家倒台,变化之迅速令人感叹。
盛央央坐的位置很巧妙,他们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他们。
见路千宁举手投足间隐隐有着当初周北竞那股俯瞰万物的范儿,她觉得分外刺眼。
“盛小姐,花总让你来发呆的吗?”对面,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见她出神十分不满。
盛央央目光移回来,对方带着金丝眼镜,头发茂密的像藏獒。
胡子像外国人一样多,是让她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模样。
“他让我来帮他谈合作。”回过神,盛央央说,“您跟他谈的是什么合作?”
“你都不知道我跟他谈的是什么合作,你问什么?”藏獒男抿了口酒,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直言不讳,“他跟我谈的七七八八了,说送我个礼物,一定让我满意。”
所以,盛央央今天是来做礼物的,哪里是来替花御封谈合作的?
霎时间,她脸色白了几分。
早就预料过,但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她必不可免的难受。
“我对你选的这个地方,不是很满意。”藏獒男把酒杯放下,“再给你一次机会,换一个。”
最起码要换个没人的地方,例如酒店,还是那种情趣大床房。
在藏獒男的眼神里,盛央央就看得出他是个很会玩儿花活儿的人。
她不免一阵恶心,自己被这样的人盯上……也分外的愤怒羞恼。
难道路千宁就没接触过这种人吗?
“您觉得换个人怎么样?”她指着不远处的路千宁问,“我想,那样的女人您更有征服的欲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