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枯林中的顾萧与慕容妩二人,瞧着士卒转身离去,直至军中,军礼而行,领下军令,待得士卒们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顾萧心中大喜,只要这两路巡守军扎营,自己就能潜入其中。
“公子,奴家瞧着,也没有好机会,咱们要如何潜入这巡守军。”
慕容妩瞧眼前之景,虽然巡守军士卒们各自忙碌,但士卒们聚集紧密,无法寻得机会潜入其中,不由开口向少年侧目发问。
少年却不着急,示意慕容妩稍安勿躁,直至盏茶功夫,瞧见先前的两个巡守军士卒,再度向两人藏身的枯树从中而来时,少年唇边显出笑来,侧目向着慕容妩压低声音道:“姑娘,你要的好机会来了。”
慕容妩低眉稍作思索,就知少年心意,嫌弃道:“这两人脏兮兮的,奴家可不想穿他们身上都快发臭了的甲胄。”
少年正欲作答,两个士卒已然近了枯林,顾萧二人忙闭口,不再出声,只听得士卒二人交谈之声传来。
“那单斌好大的架子,竟敢让咱们将军去拜会他,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不仅自讨没趣,还让咱们两家将军训斥了一番。”
“那是,且不说那单斌,还有高登那草包,也不睁眼瞧瞧,当年万将军在时,给他四千人,也不过是看在...算了算了,不提也罢,你我兄弟还是快快小解完,回去扎营吧,免得一会寻不见你我,到时又得一番训斥。”
“说的是...这一路,可憋死我了。”
两人交谈着,已快步行至林外,望着这渐渐弥漫的山雾已将二人身形完全遮掩,不禁笑道:“这山雾起得正好,这下就发现不了我们俩躲懒之事了,用你我兄弟晨尿,来驱散这雾气。”
言毕,两人已是哈哈大笑,尿意十足下,当即就解开甲胄,准备脱下裤子一泻千里。
可就在此时,山中薄雾之中无声无息,忽地伸出两只手来,这二人一声未吭,就被这两只手扯入浓雾之中。
——
两路巡守军营帐已成,两位主将并肩端坐营帐将位之上,二将面容相似,皆是浓眉大眼,面相正直,远望而去,竟如一人,只能通过两人短髯,长髯方能分辨谁是福康,谁是福瑞。
帐下偏将两列端坐在下,只有一将孤身立于营帐正中。
“二位将军为何下令扎营,我家将军之令,是让二位将军携亲卫入雁北军例。”帐下立身之将开口禀道。
“你家将军?雁北之境,能对我兄弟二人下令的,就只有万钧万将军,单斌不过雁北指挥使,不过是仗着万将军被奸佞构陷,这才小人得势。”短髯福康一脸正气,朗声开口。
福康话音才落,长髯福瑞接过兄长话语:“我兄弟二人肯接他军令而来,不过是看在齐云军律的份上,并非是接了他的军令。”
“不错,再者说了,我兄弟二人领军前来,他单斌竟闭了雁北城,这是何意,且不说万将军在时,从未改变军例之地,雁北无战事,更从未封过雁北城,难道那单斌想要造反不成。”短髯福康接过兄弟话茬,言至愤慨处,一掌拍在身前军案之上,将那军案拍裂。
福康性子火爆,对着帐下雁北军偏将怒目而视,直吓的偏将连连后退,想要转身逃回雁北城中,可转念想到单将军军法,只得强忍心中惧意,稳住身形,不过此刻之时军礼抱拳,不敢再开口。
长髯福瑞比起兄长福康倒显沉稳许多,并不想为难帐下偏将,缓和几分,抚须开口道:“我二人并不想为难与你,虽然眼下雁北并无统将,可他单斌的确师出无名,我二人是要参加军例,绝不会同意放在雁北城中,扰了百姓,不是我等行伍之人作派。”
两人一言一语,说的帐下之将无言以对,只得立在帐下不知如何是好,福康冷冷瞧着帐下单斌偏将,手按刀柄,缓缓起身,眼中杀意让偏将不住后退。
直至退了三五步,后背撞在什么物件上,方才止住,回头望去,才见帐中不知何时,已有刀斧手悄然入了主将营帐,回眸之时,正迎上这些刀斧手满含杀意的眼神。
“你...你们...想干什么。”心慌之下,偏将哆哆嗦嗦,开口之时,几乎已无底气。
福康冷笑一声:“无有战事,擅封雁北城,其心可诛,依齐云律,当即刻收押...来呀,给我拿下此将!”
“锵——”福康令出一瞬,刀斧手们手中钢刀已然出鞘。
偏将毕竟也是单斌帐下战将,虽是心慌,可还不至于胆寒,只在刀斧手近身一瞬,抽出腰间军刀,怒喝道:“我乃雁北指挥将军帐下偏将,我看谁敢拿我。”
这一声怒喝,倒有些威慑,刀斧手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近前。
“拿下!违令者,斩!”福康见手下刀斧手畏惧不敢近前,拔剑在手,怒喝开口。
将令已下,刀斧手们再不犹豫,涌上前去...
——
“公子,你让奴家穿这臭哄哄的衣物,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慕容妩低着头穿行在巡守军中,带着柔媚之声,向着身旁顾萧不停地抱怨着。
军盔之下,顾萧一双星眸,不停地扫视着身旁,戒备着周遭,提防有人关注到自己与慕容妩二人,听得慕容妩此言,沉声低语道:“莫要废话,这巡守军可不似高登军中,万人之阵,若被人瞧出了端倪,你我二人脱身不得。”
“好嘛好嘛,公子不让说话,奴家就不说话!”慕容妩撇了撇嘴儿,无奈道。
言毕,慕容妩再不开口,只是默声随着顾萧向那巡守军大纛之下的主将营帐行去,随着身侧静了几分,再无巡守军士卒营帐,许是眼下一无战事,二来这已是雁北城下,又无将令,士卒们有些懈怠放松亦属寻常。
眼见主将营帐已遥遥可望,顾萧心中暗喜,正要再近几步,却听得一声怒斥从身后传来,“你们俩,做什么的!”
慕容妩心中一紧,不由止步,抬眸望向身前少年,却见他已是镇静转身,向着身后抱拳一礼,低声回道:“回将军的话,我二人扎营之时,曾听到有人私下议论雁北城中之事,特来禀于将军。”
瞧见少年眼神示意,慕容妩也有样学样,转身抱拳,方才看清了身后人乃是这军中校尉装束,此刻正面带警觉望向自己二人。
慕容妩担心自己露了破绽,行军中礼节之时,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被这军中校尉瞧出了端倪。
校尉瞧着两人虽是巡守军中士卒打扮,却总觉这两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细细端详之下,才发现两人甚是面生,虽两路巡守军万余士卒不见得个个识得,但这两人举手投足,怎么看也不像巡守军中士卒。
警觉顿生,眸中一凛,严肃开口:“你们是何人麾下,难道不懂军中礼节?”
顾萧瞧见了校尉眼神,这才想起,自己所行非是军礼,已是露了破绽...沉住气,忙换了军礼开口禀道:“我们...我们是...”
话才至半,声音渐微,引得那巡守军校尉不由近前几步,想要听清这年轻士卒到底说了什么,却在近前一瞬,听得年轻士卒向着自己身后猛然喝道:“什么人!”
校尉大惊,忙回首去看,却在回首一瞬,后颈处剧痛传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想到少年如此大胆,竟在这堂堂巡守军中,就敢出手伤人,慕容妩轻掩红唇,媚目圆睁,望着轻舒猿臂,揽住昏厥的巡守军校尉身体的少年,若是慕容妩知晓,先前在高登的巡守军中,少年胆大包天,敢擒拿巡守将军,估计会更加吃惊。
“慕容姑娘,如不想被人发现,将你我二人留下,就帮忙去戒备周遭。”顾萧冲着慕容妩轻声开口。
“公子这般果断,真是让奴家愈发的喜欢了呢。”慕容妩轻声笑道,一双媚目已笑弯,就如这晨日初现,不愿退去的皎月一般。
顾萧望向那双笑如弯月的双眸,不禁有些恍惚,似是瞧见了岭凉客栈中怀抱踏雪,月下笑弯了腰的碧衣少女,失神自言开口:“离离天际云,皎皎赵时月,苦苦地上寻,厚厚地上雪。”
自言念完,也不禁摇头而笑。
这一幕,反倒吓着了慕容妩,还道是这少年犯了癔症,忙开口轻呼:“公子,你...你没事吧?”
被慕容妩唤回了心神,收敛心思将那已昏厥的校尉拎起,抬眸四下寻找,直至瞧见了不远处营帐旁的些许草垛,眼神微动,快步而去。
慕容妩瞧着少年远去,脑海中满是适才少年笑绽酒靥,望向自己的眼眸,那眼神之中并不似那些淫邪之徒满是欲望,反似有星光闪耀眸中,让人难忘,以至于少年已经行向草垛,慕容妩依然呆立原地,怔怔出神。
少年拎着那校尉依然近了草垛,回首望去,见慕容妩依旧愣在原地,忙低声呼喊道:“慕容姑娘,快快跟来。”
慕容妩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道:“师父曾言,天下男子皆是负心之徒,胡思乱想什么呢。”
骂完自己,才转身向少年而去,至草垛旁,见少年一掌将草垛震开一个缺口,点了其身上几处穴位,将其塞入草垛之中,抱起散落地面的干草,堵住缺口,方才放下心来。
“与其这样,不如杀了了事。”慕容妩看着少年大费周章,又是点穴,又是藏人,媚目之中,杀意一现。
少年阻住慕容妩道:“他们也都算是保境安民之将,你莫要乱来。”
慕容妩收起柔媚之姿,冷笑道:“保境安民?看来你还真如那些愚民一般,被这些人玩弄鼓掌之中,你们这些人,成天嘴上都是道理,心中可都是肮脏心意。”
少年不知慕容妩为何对自己这句话的反应如此之大,正想要询问一二时,却听得巡守军大纛之下的营帐之中,兵戈之声顿起,忙示意慕容妩隐匿身形,伸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