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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哼哧哼哧地喷着鼻息。劳伦斯深吸一口气,按夜莺的指示按住马鞍,抬起一只脚踏上马镫。他晃了几下,接着跃上马背,死死地抓紧马鞍,随时准备被前冲的牲口甩出去。

劳伦斯预想了一百种防止被甩下去的姿势,但马儿只是低下头,开始舔脚下的石头,好像并不在意背上突然多了个人。

“没你想象中那么困难。”夜莺费了很大力气才没让火气影响她的语调,“放松,再放松点,好,就是这样。现在试着慢慢走起来,你要告诉它…”

“啊…天呐。”菲丽丝刚上马,那匹不安分的小驹子便不由分说地向前慢走。她下意识把身体贴在马背上,不知所措地抚摸着它的脑袋,试图让它停下,“吁,停下!怎么才能让它停下?”

“别放掉缰绳!”夜莺跟在后面喊道:“我刚才讲的东西你就一点都没听进去?放松,身体坐直!”她揉了揉额角,一转头就瞥见一个领主亲卫正举起芦杆要往马屁股上抽。

“住手,你这野蛮人!”夜莺又气又急,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那人扔去,“你以为这是在赶驴?给我下来!”

眼看夜莺暂时没空再指导自己了,劳伦斯叹了口气,和胯下的马对了对眼,“你看,你不情愿,我也不情愿。所以,干脆点,随便走上几步怎么样?”

马儿对他不理不睬。

“喂,动一动。”劳伦斯举起缰绳,轻轻踢了踢它的侧腹。但马儿根本不理他,只是低头舔自己的脚。

唐纳德驾马而来,打破了这份尴尬。真是太不幸了,唐纳德已经沿赛道骑了两圈,他胯下的坐骑打着响鼻,慢悠悠地停下在劳伦斯身边。近看一会劳伦斯才意识到唐纳德的坐骑的确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那匹马长着宽蹄,皮毛亮得反光,双眼深邃叵测,比劳伦斯的马还要高出几掌,面相十分凶狠,属于完全不同的品种。

看着就不像一般人能骑的主。

“怎么了,兄弟?”唐纳德看了看劳伦斯,幸灾乐祸地一笑,“不难看出它已经上年纪了,想来点刺激的何不换一匹?”

“连它都不听我的,其他马就更别说了。”劳伦斯也清楚,夜莺给他挑的马绝对是马群里最温顺听话的。或许上了年纪的它确实跑不快,但要训练孩童和新手,它是不二之选。

“你得先向它表明你是骑手,是它的搭档。”唐纳德像看白痴一样打量着劳伦斯,“拉紧缰绳,坐直,把它的脑袋正过来,表明你的意图。如果你不够坚定,它肯定不会理你。”

劳伦斯设法按他说的来,终于拉起了马头,不让它再舔脚。在唐纳德的指导下,他催它起步。终于,它慢悠悠地动了起来。感受到马儿身体运动的劳伦斯好像突然意识到它是温热的活物,不是长了四条腿的车。马身上有股怪味,但闻起来不算臭,这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他的紧张。

“握紧缰绳,控制走向。记住,是你在操纵它,而不是它在带你散步。”

劳伦斯僵硬地拽着缰绳,确保这马不会在不经意间突然跑起来。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专门去骑这玩意。劳伦斯绷着脸,暗暗叫苦。虽然有了唐纳德的指导,他很快就上手了,但长时间紧绷神经让他很累,况且像这样骑压根不比走路快多少。

“差不多了,你该换匹马试试了。”唐纳德伸手指了指远处一匹黑马,“我觉得它就挺合适的。”

他所指的马长得更大更瘦,套着马鞍,身处围栏,被牢牢地拴在砌进地表的柱子上。拴马的绳子很长,因此马儿能跑上几阵,不过只能在一个圆圈内活动。它甩着头,喷着鼻息。

“好吧,我去试试。”劳伦斯调转马头,向那个方向骑去。靠近后,他把缰绳递给唐纳德,自己下了马,这让老马相当快活。下马的过程稍微有点艰辛,但劳伦斯硬是凭腰腹力量稳住了身子,没有迎面摔下去。

“真见鬼,你就不能放松点吗?”

“我也想啊,可惜身体不听使唤。”劳伦斯向那匹马走去,摸了摸马鞍,深吸一口气,突然翻上马背。

“我*,你还真敢…”唐纳德吼道。

劳伦斯只听到了上半句。藉由全身之力,他奋力一跃,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却没有正确地上马。他紧抓前鞍,一腿横跨,但受惊的马儿开始挣扎。

这匹马的体格异常健壮,与那老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只是尥了个蹶子,就害得劳伦斯差点摔下马背。

劳伦斯一把揪住了马鞍,两腿死死夹拢,使自己定在原处,不会像块破布一样被甩飞出去。但马儿的前后狂颠使他头晕目眩,根本没法抓住马颈上的鬃毛。

眼前的景象一片混沌,劳伦斯咬紧牙关,耳中只能听到心跳声和如雷的马蹄声,这头比恶魔还暴躁的怪兽势如飓风,把他颠得感觉内脏都错位了。凭借恐惧赋予的本能和肌肉下意识的反应,劳伦斯仿佛被钉在了鞍上一般,牢牢地嵌在马背上,任凭那马如何抵抗都不分不离。在无休无止的起伏后,马儿重重地喷着带沫的鼻息,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劳伦斯望见一群躲到远处的领主亲卫正为他欢呼。骑在马上的唐纳德和菲丽丝直盯着他,似乎很是敬畏。劳伦斯张嘴笑了。

之后,不等劳伦斯挥手致意,胯下那聪明的畜生便使出了最后的狠招,陡然弓起后背极力腾跃,将他抛到了半空。

他并未注意到全身的力气已然散尽,先前的预想恰好应验,劳伦斯仰面望天,一阵恍惚,重重摔在地上,难以回想起前几秒所发生的事。大量金星钻入他愈发狭小的视野,恼人的嗡鸣在脑海里左右乱抓。他看见那畜生就像在宣告胜利一样半身立起,打起响鼻,一双马蹄就要落在他脸上,他甚至能闻到马蹄上沾着草味的湿气。

马背与地面的距离比他所想的要高,摔下去可不是疼一会那么简单。眼看如战锤般犀利的马蹄就要落下,劳伦斯只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耳边只有一声马儿的哀鸣和重物倒下的声音,等了片刻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劳伦斯睁开眼,看见卡琳正气喘吁吁地拎着粘血的钉锤,那匹比一个小村庄还值钱的马倒在一旁,碎了半个脑袋。

“谁允许你碰这该死的家伙的?”卡琳怒气冲冲地操着一口塞连乡下方言,吐字短促有力,“想寻死你大可不必这么做。你怎么敢…”

夜莺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那马儿还在抽搐的肌肉,脸上写满了悲痛。突然她目光一转,牢牢地盯着手足无措的劳伦斯,眼中带着朦胧氤氲的火光几乎要把他活活蒸熟。

她胸中蓦地燃起熊熊怒火,咬牙切齿,一时顾不上喘气,就冲劳伦斯扑了过去。劳伦斯为此而震惊,他本以为唐纳德说他可以骑,他就真的能驾驭。

好在卡琳一把抱住了夜莺,没让劳伦斯挨揍,反应过来的亲卫们以最快速度翻身下马,肃穆地围在了劳伦斯身旁。

现在,他们还是离马儿远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