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徐庶回来之后,第一次有时间给自己的母亲洗脚。
正是母子重逢的温情时刻。
“元直啊,”徐母语重心长的摸着他的肩头,虚着眼睛想要看得仔细,她已经的确很多年没见过儿子了。
“母亲。”
徐庶抬起头来笑了笑,胡须耸动,脸上皱纹不少。
“你也大了,如今三十好几,比车骑应该要虚长几岁。”
“不错,”徐庶宽慰低头,想起来也有点惭愧,虽说是虚长几岁,但是和徐臻的样貌比起来,自己要显得苍老太多了。
根本不算是同一岁数之人,感觉徐臻还要像是弟弟,自己宛若兄长一样。
他戎马十年,居然还能保养如此,驻颜有术,难道真的和坊间所传,乃是仙人下凡,平日里有钻研阴阳玄学之术?
呵……
徐庶暗自苦笑,怎么可能。
秦始皇便是因追求长生驻颜之道,方才最终天怒人怨,这位车骑应当不会如此。
“车骑,真正是个好人。”
徐母语重心长的道,“他在许都,被很多人斗,是因为后来的分田之政,触犯了这些世家大族的利益,母亲虽不懂朝政,但奉孝知我不会乱说,偶尔心中有气都是回家来与我倾吐。”
“他这人,不爱说话,偏偏善于观察,心中藏谋,所以一直记着,为车骑不平。”
“你要是真的有才学,就帮着车骑,不要像那荆州的奸佞小人蛊惑,以为车骑是什么贪财好色之辈,他当真是救下了千万百姓的英雄。”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功绩在他之上。”
“是,儿知道了,母亲。”
徐庶低头受教,自家这娘亲也是刚强之辈,而且粗懂礼仪,识得文字。
和一般的农妇不一样,再者说和郭奉孝相依为命多年,也定然要受熏陶。
她所说唯一一人,不用多问都知道是谁。
“唉,对于北方百姓来说,他们两人的确是定国安邦的英雄,可南方百姓,也自有英雄。”
“天下大乱,百姓离散,唯有依附于这些诸侯方可得存,那位在新野的刘皇叔,又何尝不是如此?”
徐母倒是也听说过,刘备同样是忧国忧民,事必躬亲的好人。
可虽是好人,依旧还是各自为战。
“儿,母亲承他们恩情,才能见你一面,这恩情我是还不了了,唯有靠你了。”
“车骑麾下,多是降臣降将,都对他敬重有加,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咱们去了冀州,还能常聚,而且,冀州腹地,听说现在已经非常繁华了。”
“热闹些。”
“知道了,母亲,降将忠心……儿已经见识过了,”徐庶想起了那位高顺将军,心里就没有怀疑了,那一看就是悍不畏死的忠诚之辈。
这可是跟随吕布身边多年的八健将之一,有名有实的名将,陷阵营名震长安腹地,又跟随吕布横穿中原,到徐、扬奋战扬名。
一路得见,也是说一不二之人,若不是徐臻真的极其有魅力,如何能让这种志向坚定,不仕二主之人破格跟随卖命。
“娘,您先休息,儿想再去拜见车骑。”
“好,好,”徐母拉着他的手,任由徐庶讲她扶到了床榻上躺下,又嘱托道:“见到了,一定要恭敬备至,行跪拜大礼,车骑说什么你都不可忤逆。”
“诶。”
徐庶无奈的点头。
连忙苦涩的躬身走出门去,才松了口气。
无药可救了。
母亲感觉像是被蛊惑一样,明明我才是亲儿子。
夜深了,徐庶睡不着觉,从校事府出来一路出门去徐臻的府邸,内城之中相隔本身也不太远。
好在到府邸的时候,宿卫还在。
车骑亦未寝。
于是通报之后,徐臻在正堂来等待,叫人沏了一壶茶,和典韦、诸葛亮、贾诩等着徐庶进来。
几人落座之后,徐庶说明了来意,“车骑,今日所言,荆州之地的城防、驻军、文武名士,我可告知,而新野之地,我走之后刘皇叔肯定已经有所更改。”
“况且,我在走之前留下了一封书信,也承诺了皇叔虽离他而去,但却不为曹氏献一计,出一策。”
“那是自然,用不上你出谋划策,”徐臻笑着点头,“再说,你跟我徐臻说,关曹氏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去献计。”
不要脸。
徐庶感觉气血又上来了,但是又不敢态度不耐,毕竟车骑对我一家有恩,连母亲都这般爱护他,到了连半句坏话也说不得的地步。
“呼,好……我说与车骑听。”
徐庶仔仔细细的将城防说了一遍,在新野之外,一条白河河流沿岸可以驻军,途径博望坡可伏兵,周围有伏牛山、隐山。
此四地都是极易伏兵之出,其中特别是博望坡,草势盛长极茂,因为常年未曾打理,植被众多茂盛不已,令大军通行只有一条小道,通过小道两侧的杂草自然很高。
新野城池这些年打造筑高,不算高墙深城,但是防御工事建造极好,马脸十六处、大门厚一尺之多。
城墙之上更是建造了数十个弓箭手的高台,且还有防备投石车越顶的软帐,可以一定程度防备投石车落下。
当然力道过大的话,也不一定能抵挡住。
听完了城防布局,还有刘备麾下文武,值得注意之人乃是勐将陈到。
徐臻微微点头,陈到之名大约得闻,好似近卫统帅,武艺高超一身是胆,和子龙差不多。
不过赵子龙这些年统兵越来越多,大仗打了七八场,率十万人厮杀丝毫不觉得力有未逮,反倒是游刃有余。
已经是逐渐成长为大将之才,不再是保镖了,当然没必要放在一起比较。
诸葛亮听完之后笑着道:“白河可囤水,博望能火烧。”
“此两地地形,都可借助天地伟力之势,得杀上万军,隐山与伏牛山,则是伏兵据地的地方,不过却不能立刻进入战场,多是策应或者威胁,如此不可算作重地,无非便是这两处。”
“再加上沿途的关卡和险要之地,折损兵马不会超过数千,最该小心之地,便是这两处。”
“这位是……”徐庶眼中带有异色,毕竟这个说话的儒生看似位次在后,不比那位老先生,应该是后生。
但是说话很自信,而且人未曾到新野见过,光凭借这几句话就能知道地形重要之处,深谙兵法。
且不是只在学论上精通,恐怕是真的排兵布阵过。
“哦,在下诸葛亮,字孔明。”
诸葛亮拱手而下,微微躬身,面含微笑接着说道:“可告知曹仁、徐晃、于禁将军,入山则大军而走,沿途留有兵马探山路伏击之地,到白河先行占据河边要道,提防屯河冲流,若被水攻渡河将难。”
“重要的是,行军到这个博望坡时,若是有所反常千万不可追入其中,深入杂草芦荡,免得遭火攻,用元直先生的话说,杂草长了十年未曾打理,一把火烧起来只怕是数万兵马也要丢盔弃甲。”
“如此行军,必定可以兵临新野。”
贾诩轻笑,道:“若是遇到阻碍,直接防火先烧他们便是。”
徐庶眼眉一挑,觉得有道理,又觉得这人真狠,一进来到现在,他坐在首席之位一句话不说,一说便是如此狠毒。
直截了当烧了博望坡芦荡,还真的就没有这些隐患了,这才是一劳永逸。
杂草丛想要再长起来,恐怕要花费数年时日,那时候荆州早就攻下来了。
这人肯定是贾诩、贾文和。
据说他的计策一向很是独到,总是能出乎人意料之外,越是年长就越发完善、彻底。
每每用计必让敌人毫无转圜余地,多是赶尽杀绝之策。
“这位,是骑都尉文和先生?”
贾诩拱手称是,露出和善慈祥的笑意,“车骑说先生之才学甚高,通晓兵法内政,今日得见,的确不负此名,对新野地势大多了如指掌,想来若非是提前召回先生,恐怕曹仁将军要吃败仗了。”
“哦,不敢不敢……”徐庶额头落下了汗珠,这一刻他总感觉不对劲。
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但是却又想不明白,本来只打算来见车骑的,怎么这些重臣都在这里。
这位贾文和毒辣,诸葛孔明急智通明,仿佛一眼可见当地之情,且能在极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此二人也都是世间少有之人,才学不在我之下,再加上徐臻亲自在此,听了这些布防、地势,不光是透露给曹仁那么简单吧?
“总感觉还有别的用处。”
徐庶心中暗想道。
“嗯,多谢元直,”徐臻乐呵的笑了起来,“有这些情报,前线的子孝兄长,应当可以立功了。”
徐臻微微点头,舒了口气。
徐庶拱手而下,带着复杂心绪回家,他隐隐感觉没那么简单,此事可能还牵扯极多,心里虽有猜测但是却不敢确信。
只能到家中苦思冥想。
而快马在今夜飞奔而出,将整个新野附近的状况全数详细的告知曹仁。
在第二日晚,到达了樊城。
曹仁看了情报之后,当即找来了徐晃与于禁两人商议,将兵马分三人各自统帅,出兵新野。
途径白河与隐山、伏牛山时,先在其中占据要道,稳步前进杜绝后患。
于是,七日行军缓缓而行,果然在伏牛山遭遇了刘备军伏击,但人数不多,交战下来各有伤亡,几乎没有起到伏击的效果,被追杀得漫山遍野的跑。
刘备伏下一千弓箭手,不到二百逃回来。
而曹仁折损差不多的人数,却根本不动筋骨,已经占据了伏牛山,开始推及。
伏击不能起到大作用,那便是等同于失败,更别说曹仁几乎是顶着山路冲上去带人冲杀伏兵的,就好像早就知道里面有人一样。
同样,在白河上游一样如此,上游的山林里驻扎的营地遭到伏击,数千人鏖战一夜,才堪堪撤走。
被徐晃洞悉了屯军之处,在后方又合围断路,死伤可谓惨重。
与此同时,伏牛山上的驻军一样被杀,这些人还是张飞的先锋营,都是颇为勇勐的精锐,被于禁以夜间突袭的计策先攻逼迫出营,然后反下伏击横击两侧之军。
死伤无数。
由此大军再行汇聚后,已经一路坦途,还没有交战就在沿途的关卡营寨大胜了数场,让曹仁兵马士气高涨。
他们本身就觉得打刘备没什么压力,毕竟当初白马合围的时候,夏侯元让兄长一人战刘备三兄弟外加高览、鞠义,竟然可以守住白马不落下风,给伯文争取从东部侧翼攻破冀州城池境地的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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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和刘备作战,不足为惧。
这几战之后,越发的对刘备感到轻蔑,当真是不过如此。
真是应了徐车骑对他的那句评价,手底下兵马越多,打起仗来越发手忙脚乱,这就是没打过富裕仗的遗憾之处,想来也是令人心疼。
刘备领兵若是有几十万,恐怕迷茫到一把火就能烧没。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也是车骑开玩笑的话,这世上哪里有人蠢到让人一把火烧几十万的。
只是夸张而言罢了。
“果真各地有伏兵,刘备还真是在新野织了一张大网,等着我等闯进来,若是当真掉以轻心,不做耐心搜查,恐怕折损更巨,也难如此高歌勐进。”
曹仁在军帐内笑着感慨,“我现在是明白为何伯文行军,总是不辞辛劳,无惧烦躁的反复做巡营探营之事,原来其中有大智慧。”
徐晃苦笑道:“末将倒是觉得,车骑那种做法近乎虐己,一般人轻易学不得。”
“嗯,有理。”
于禁深以为然,和徐臻打过交道就知道多可怕了,一个地方反复搜查数次,石子都要翻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暗藏玄机。
车骑看似年轻,心里应该是有点非常态的。
“哼,”曹仁端坐于简易的榻上,颇有期待的长舒一口气,“休息片刻,生活做饭之后继续进军。”
“尽快到新野城下,我倒要看看这座城造得有多坚固。”
“喏。”
……
新野。
“怎么会这样呢?接连而败?损失惨重?!”刘备赶到军营,听闻了关羽回报,心里顿时一惊。
整个人都眩晕了起来,攒下这点家业真的不容易,这些年在新野苦心经营,又恬不知耻的时常问刘景升要兵要粮。
方才攒下这些。
这一日之内,居然接连传来各处兵败,被逐步击溃的消息。
如何不心疼……
心疼了几十个呼吸了。
“如何败的,如何会败!我们驻军隐秘,提早排布,怎么可能会被曹仁全部洞悉!他竟有如此才能!”
“多年未见,曹仁用兵也如此悍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