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冰。”
丞相府中。
正堂上,郭嘉等文臣和曹操促膝长谈,深夜未曾有睡意,在许久之后,郭嘉终于想出了一种可能。
“河流结冰,便可通行步卒,而踏顿断然想不到,徐臻会走这一条行军路线,在柳城附近,必然是有结冰之处,可趁夜通行。”
“若是踏顿不察,根本没往此处思量,那么驻防的兵力就几乎没有,如此伯文方才可快速进军。”
“突袭柳城,再与辽东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此言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稍稍轻松了些,许多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唯有如此进军,最有可能,徐臻善于用奇兵,又喜欢查地形,探寻各地情况。
“他定然是上一次到右北平的时候,就已经派兵查探到了地形,知道河流接近柳城,结冰之后可以行军。”
“虽然不可走马,但是他的刀盾营,高顺麾下一万死士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行走于冰面。”
“北方到柳城之地,已经极度寒冷,一旦结冰冰层将会极厚,终年不化,冰雪难以消融,所以此计可成,怪不得他根本无惧密令。”
戏志才十分骄傲的站起身来,负手而走,笑容不断,“因为伯文,他原本打算的便是在三九深冬之后再行军打仗!”
“伯文不愧是伯文,这份用兵的气度,哈哈哈!!当真是妙绝之计!风采潇洒!”
郭嘉白了他一眼,脸上笑容收起,幽幽的道:“又不是你打的仗,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嘿,”戏志才咧嘴一笑,“别忘了,伯文可是我举荐的。”
郭嘉也毫不示弱,平静的看着他,“若是我当时在军营,我也能举荐。”
“那你为什么不来呢?是不想吗?”
“徐伯文这等人,本身才思敏捷,天赋异禀,即便是没有你戏忠,他一样能够声名鹊起。”
“那我就是刚好举荐了,怎么了?举荐之恩岂能不顾?说明我眼光独到,一眼便可看到如今伯文之功绩!”
“诶诶诶,好了好了……”
荀攸连忙站出来,拉住了两人,满脸的苦笑。
曹操在主位上倒是看得热闹,这两兄弟还能有争吵成这样的时候?纯粹在斗气嘛。
“志才的确有眼光,”曹操夸赞了一句,同时眼神示意郭嘉无需激动,平静商议,伸出手虚空朝他下压了两下。
接着说道:“当年他刚刚到帐中为功曹的时候,还不算如此出众,这些年行军打仗,理政苦学,又精进了许多。”
“他学习之能,的确天赋异禀,而且武艺也增长了不少,当真是大才之人。”
“如今北方安定,辽东需大为封赏,我现得伯文书信送来,此战之前,公孙度就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再领军,一直是其子公孙康在带兵打仗。”
“伯文大胜之后,公孙度也随即病死,公孙康撤防回了辽东,需要天子敕封大赏,承袭爵位,再赏赐官位,安抚其心。”
“喏。”
几名谋臣顿时拱手,应声下来,此事很快就会报到尚书台,而荀或再拟奏章到天子刘协面前。
刘协点个头就行了。
给公孙康一个边境武将之官位,再给他送去钱粮抚恤,犒赏其军中将士此次大战死伤。
再吊唁其父,追封为爵。
必然以重赏安辽东,如此十年内无需再用心攻打与经营,只需将幽州建造繁华富足,令人丁兴旺起来。
想到这,曹操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伯文,也该回来了。”
“等开春之后,让他行军到冀州驻防,守雍凉之外的关外诸侯,而后带一支兵马到许都附近,准备南下。”
“喏,在下这就去写信!”
……
二月,冰雪消融的时候。
徐臻自辽东做客而回,得公孙康盛情款待一个多月,虽不喝酒,但是却走遍了辽东各地名胜,以及险要之处。
每到一处,徐臻都会深深凝视附近,感慨辽东地貌辽阔,道路极多,心中默默几下多少条小路适合行军。
又有多少河流,能够效法攻打柳城时的战法,等待河流结冰再夜间突袭。
如今正在归程路途,准备到幽州涿郡去,到建在涿郡城外的刺史部找子修商议接下来内政之事。
冀州与幽州,注定要通商数十年之久,冀州的商货五花八门,逐步繁盛,足以运送到幽州以丰富民情。
通行钱财还是以五铢钱为主,只要具有效力,那么这货币就还可通行。
而幽州,则是每年都能与在外的许多马背商贾进出往来,得到很多中原没有的农作与工艺,甚至在塞外,黄金白银的都可以通过买卖大量获得。
日后幽州加上辽东大片领土,不光是逐渐昌盛的农耕之地,还可以成为外商入中原的通商之地。
在马车内,杨修和田畴两人在徐臻面前观看地图,大大小小的布匹摆放在宽大的桌桉上。
徐臻的马车很是华丽,内部空间较大,因为行走缓慢,在道路上也不会太过崎区抖动。
几人看得入神时,基本上没有多大感觉。
田畴点头道:“车骑亲自刻画的地图,虽然与我等所画不同,但却直截了当……”
徐臻大多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便是,同时通过标注来区分地点。
辽东主要城池附近的山林要道,小道山壁,险地农林等等,有四五条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辽东,而且路程并不远,预计比正面行军要少用五日以上。
完全可以自右北平起,突袭而入。
有了这些地图,再整合于一处,那么大概便可得到一份完整的辽东地形图。
“有了这个,日后无论何时去进攻辽东,都要方便许多。”
田畴捻须而感叹,靠在了马车内壁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自己用道路结冰的计策,换来了如今重视,跟随车骑身旁。
不过,却除了在地形之上有所帮助,其余的才学尽皆比不过他麾下谋士,甚至连同在马车内的这一位主簿也比不过。
田畴刚开始还以为这年轻人也只是徐臻身边随意的某个儒生罢了,虽气度儒雅,穿着华贵。
但是死都想不到这居然是太尉杨彪的儿子,簪缨之家弘农杨氏的嫡长子,若是按照以往日后那也是要做三公九卿的人。
杨修之家,上有杨彪为三公,再杨彪曾祖父杨震,人称为关西孔子,也有盛名,也是三公。
与汝南袁氏彼此之间多年姻亲,都是数一数二的豪族,杨彪即便只是太尉,逐步要退位,日后在整个天下已经是负有盛名。
那么,他们整个家族的地位都是抹不去的,杨修居然在徐臻这位与士族明显交恶的车骑麾下为主簿。
田畴当真看不懂。
所以他现在忧愁,唯有做好分内事,方可心中略有安定。
“车骑,十年之内,辽东无虑,但在下思量,车骑应当在南征之后,还要再来北方。”
杨修当即笑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在下认为,辽东乱不乱,便看此次南征。”
“袁绍当年为何官渡一败之后,一年之内再无还手之力?只因所依附之势力,在人心浮动,他需要去镇压。”
“这便是,夫强者为强,因人心聚也;弱者非弱,击而溃之,便可渐强。”
“在下看来,南征必然要胜,若是有败绩,数年之内也只能北定诸多侯,以稳固后方。”
田畴愣了片刻,看徐臻时候发现他在微笑,心中也不再多言。
的确是此理,车骑身边的谋臣,眼光都不错,心思也虑及长远,那这么看来,曹氏这等做法,就有些托大了。
“既如此,为何还不让君侯中军南下。”
“此乃是确保得胜之法。”
“唉……”
杨修叹了口气,也很聪明的不再说话。
这就是徐臻的退让了。
他是在让这曹氏宗亲。
“先生,等到了冀州,还请内政勤勉,待民如子,稳固境内数百万之民,以及千万沃土。”
“其余诸事,无需担忧,君侯一直吃着亏,却也没说什么。”
按照功绩,徐臻现在进公也不为过。
但他必须要在丞相之后,因为他始终必须得是一人之下。
“明白,这个,在下自然明白。”
“我冀州内政,可就要仰仗先生了。”
“唉哟,不敢不敢,杨公子此话折煞在下了。”
田畴的确在这些年隐士时,有不少内政心得,为文人者,心中哪里没有傲气,所谓文无第一。
当然也是有自信要去冀州内政上大展拳脚,杨修乃是负责外政和文书,其最被赏识的是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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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陈登,田畴从来没听说过,他的父亲陈圭也只是二千石,名声传不到整个大汉,无非是在一州之地有些许名望罢了。
而诸葛亮,听闻是车骑唯一的门生弟子,恐怕更是独木难支,自己去了冀州,方才可以大展拳脚。
“君侯,”马车停了下来。
典韦敲了敲马车的木门,打开之后探头进来,说道:“大公子带幽州官吏,出迎十里,就在桃林之外。”
“好。”
徐臻下了车去。
打理一番衣着,快步向前走去,曹昂见到徐臻到来,也同样迎上来,鞠躬行礼。
“子修见过兄长。”
“兄长在柳城一战,将公孙瓒追逐十年的乌桓尽灭驱逐,如今不到两个月,已经是名声大震!”
“幽州百姓,将兄长当做皇甫嵩,当做刘幽州。”
“日后青史留名也是后世先贤,兄长令人敬佩。”
徐臻摆了摆手,道:“可以了可以了。”
“听人夸了两个月了,”徐臻凑近了笑道,“不如说点实在的。”
“你问你父亲要钱粮的时候,定要多要铁与铜。”
“越是大战,越要准备军备,且从今日起,要在青徐的水道,日夜赶工,打造战船。”
“如此方可不拖沓战事。”
“南征,就按照我之前所说,我绝不带大军去,但只带一万甲骑,一万弩骑,一万刀盾营。”
“功劳分毫不要,子修可以放心了。”
徐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甚至还给了点扩充水军的建议。
让曹昂一瞬间松了口气,和徐臻携手并肩向前,到仪仗的马车内共聊,这好不好说话,就是看第一面的第一句话。
兄长已然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功夫听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不喜欢玩士族婉转暗语的那一套,喜欢开门见山的商议。
而且,曹昂刚邀约徐臻到涿郡安住商议,可能就已经被察觉到心意了,想到这也是苦笑摇头。
不错,他主要是担心徐臻回去之后,功绩太高,有大功在身,又有几十万重兵兼顾着冀州和并州两地之安宁。
曹氏将军根本不敢再明目张胆的阻止他,那南下取功就变得很难。
这一次南下,所得的功绩可是用来封一个大将军在徐臻头上的。
现下乃是曹操以丞相之职,统率天下兵马,趁着徐臻宛若马鞭一样的功绩,挥打几下再给曹氏将军们加加速。
令他们之中,能有一人扶持起来,日后便要稳固许多。
“兄长既然如此说了,那子修也没什么难处了,今夜尽管纵情高歌,痛饮大醉。”
“没事了?没事那走了,我要快点回冀州……”
徐臻一听这话,顿时满脸轻松,我还以为有别的事情要请教呢。
结果就是为了曹氏宗亲来说几句话,那我更加不去了。
去你涿郡住几日,又耽误回家玩耍。
在外所得的丝绸轻纱,让手巧的妇人做了精良的丝制紧身长裤,要赶紧回家让夫人们试试。
谁有空跟你在这空谈。
“别别别!”
曹昂当即拉住了徐臻的手臂,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来。
他现在,极其有威势。
在幽州颇有主君之风范,无论文武之事,还是率军行策,都无人能出其右,俨然直追其父当年。
但是在徐臻面前,还是本能的会有些求教耍赖之感,要稍稍本真一些,“兄长,有些事要请教,请兄长教我。”
“嗯……”
徐臻眨了眨眼,脸上表情颇为有些无奈起来,然后凑近来好奇的问道:“哪方面的事情?若是和子桓、子建、冲儿有关,我无能为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不懂。”
你家的事,别拉我下水。
曹丕带不带曹冲玩儿蛇,跟我没关系,反正你在幽州又不和他们接触,日后功绩大了承袭大业有谁能比得过你?!
“是,却也不是……主要还是和兄长有关。”
“跟我有关?”
徐臻眨了眨眼,这就奇怪了。
“什么就跟我有关,是,那一年主公在徐州作战,我在兖州照顾主公妻儿,但怎么能说和我有关系呢!?”
卞夫人对我是很好,我也承认偶尔会曹贼一下。
可她对我绝对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徐臻咋舌道。
而后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哦不对,曹冲是环夫人生的,不是那位温柔嫂嫂卞夫人。
曹昂眼神顿时迷茫,喃喃道:“兄长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只是当做自家亲人照顾,兄弟嫌隙这种事儿,跟我没关系。”
徐臻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曹昂这才笑了起来,“也不是嫌隙,兄长今夜听我慢慢道来。”
“好好好……”
徐臻拗不过,心里又发虚,没办法去涿郡再住几日了,“去刘氏祖宅吃吧,我想他们了。”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