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去荆州?!”
郭嘉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此前就已经开骂了,为了诋毁伯文名声,南方士子可跳得很。
也就是趁着现在北方的兵马还没有南征,暂且还没有战事之威胁,正在不断挑衅,展现自己的气节。
当真是檄文声讨不断,讥讽徐曹为主。
当然,也有不少士人在为北方诸侯发声,以百姓如今的境况来言,不过只要一说出,就会被极尽讥讽之能事,逐渐的也就无人发声了。
现在伯文这件事,若是传到南方,别说他们,我都想给他一巴掌。
郭嘉深吸了一口气。
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唉,怎么会想着去建一座楼阁,没想到伯文现在就已经开始享受了。”
羡慕呀。
“哼,”曹操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正堂。
此事还没有传到南方,当即先在许都附近传开。
曹氏将军等也都知道了。
曹洪,夏侯渊,曹臻等人马上就不乐意了。
这一次甚至连曹丕都同样在几人吃食之余,对徐臻颇有微词。
“唉,你说说,咱们还在许都这里带兵呢?这战事未平,我们也不敢休息,徐臻居然已经享受上了。”
“举家之资,兴建楼阁玉宇,唉,还送与那蔡琰一人所有,万卷书籍不给名士之后,不用来给太学,也不为冀州日后办学着想。”
“这个徐臻,我看是真的居功自傲了,罢了,我也不敢说他!”
曹洪在吃着鹿肉,喝着美酒,侃侃而谈。
宽厚的肩膀几次抬起,又无力的垂下,主要是以前每次说徐臻的坏话都有他,然后被骂得最惨,最丢人的当然也是他。
徐臻每次行事乖张怪异,初时不知是何意,但到后来总会有奇功得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但这一次……
曹洪心中颇为舒适,感觉徐臻绝对是太自傲了。
“唉!”
说到这,曹洪又看着几个宗亲兄弟苦笑摇头,“说真的,我这些年,刚开始敬佩他。”
“虽然这徐臻比我小了十岁,但的确有本事,辽东那边能安定,让公孙给他当了附属,在幽州还建了一条如此宽敞的主道,还有兵马驰道。”
“又通商幽州,力主推行两地繁荣,再者说了,灭袁的大部分功劳都是他的,而且人家还明言了,带兵跟随南下,但是绝不要功绩。”
“这心胸真是不错。”
“可是你说,谁能想到……”
“哎呀!”
曹洪拍打了一下手掌,脸上表情满是懊悔,感觉是自己丢了什么宝物似的,痛心疾首,抬手痛饮。
年轻的曹丕在主位上,左右相看,他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特意跑到自己府邸来喝酒。
但是又没法拒绝。
主要是,他本来今日只叫了曹真。
因为当年曹昂是跟随在徐臻身边学习,曹氏的同龄人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养子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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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曹丕求学成长的过程中,几乎是曹真始终在身边陪伴,两人的关系也就逐步拉近,到这数年之后,自然而然的感情深厚。
曹丕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已经开始学习兵法,偶尔带兵操练,在军中积累声望与经历。
曹真则是打过十余仗,几乎都是胜仗,是以要成熟些,慢慢的有了威势。
“叔!别说了,今日喝酒就是了,在子桓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就是!”
夏侯渊顺着这话连忙拉了一把曹洪,郑重的道:“这伯文,乃是子桓的兄长,咱子修公子可都是要叫一声大兄的。”
“况且,节儿还嫁给了他,这事儿不好谈。”
“唉呀,你们都不明白!”
曹洪一拍桉牍,满脸愤恨,“我气的就是这个!你说这个徐伯文,若是要以如此奢靡的方式,讨夫人欢心,为何不给节儿啊?!”
“这把我曹氏的颜面放在何处?节儿才是他的正妻!这上哪儿说理去,这子修和子桓,也都是节儿的兄长吧!”
“那是从小咱们这些叔父兄长疼爱长得掌上明珠哇!这嫁给了徐臻做正妻,居然还得不到这等美谈?他徐臻讨好就算了,为何非要去讨好那蔡氏之女?”
“蔡邕怎么死的?那是为董卓之死而痛哭,被定为董卓贼寇一党!这才被王允下狱斩杀!”
“诶,这些事都是有史官记录,可查的。”
“天下皆知啊,徐伯文讨好他的女儿,何意?”
曹丕一听这话,当即小声提醒道:“子廉叔叔,我父亲对蔡邕极为尊重,是他的门生……”
“哦,哦……”
曹洪轻轻地扇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讪笑了起来,对曹丕说道:“子桓呐,如今这兵力,大部分集中在豫州和兖州。”
“咱们日后南下取功的时候,你定然也是要去的,可得为我们争取些功劳。”
“至于这徐臻,说真的,我得了一个消息。”
曹洪压低了声音,稍稍凑近了几人,说道:“他其实是有密令的,主公命他攻下柳城,想必各位应当也知道。”
曹丕不动声色,这个消息他当然也知道,曹氏的心腹之人,估计都知晓,些许外姓将军以及朝中文武,也许还不知。
这是为了防范有人通敌,或者是中原有北地的暗哨。
曹氏之人不会暗通至北方,为了以策万全,才做了个密令给他。
“兄长这么做,会不会是为了迷惑北方乌桓,再忽然发起突袭?”
曹丕思索着说道,这些年对徐臻的了解,他自律成风,绝对不是那种会纸醉金迷之人。
如今冀州虽然逐渐富足,但也远远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而且,天下未定,岂能如此行事。
“害,”曹洪饮酒而笑,将酒碗放下,满脸的不屑之色,“真不一定,车骑乃是白丁出身,自小未曾享受过。”
“不过,我是直言不讳的,我觉得车骑这个时候享受,并无不妥,打了十年胜仗了,功绩如此之大,享受享受怎么了?”
“完全可以喝酒观舞,奏乐度日,他却只是为了讨妾室欢心,倒是无所谓,主要是节儿会否伤心,又或者,会不会影响了北地战事,让乌桓再得一年劫掠。”
“嗯……”
曹丕喝了一口酒,木讷的笑了笑,又看向夏侯渊,尴尬的摇了摇头,“那,那我就不知道了,兄长之心我哪里知晓。”
“车骑,也是打了十年胜仗的人,总不会让自己到这等地步。”
“再者说,他即便是心思略有变化,但他麾下之文臣,应当不会如此……”
“那诸葛孔明、贾文和,呃……还有杨修等,自然都会进言,难道不会提醒兄长吗?我看子廉叔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了。”
曹丕微笑而言,这话说来算是稳住了众人的情绪,也都各自点头。
曹洪憋了一会,才忽然舒了口气,一摆手,大喇喇的道:“罢了,不说他了!”
“咱们就等着看吧,如此行事,迟早要遭祸!”
“到时候北方不平,徐臻就必须要一直镇守,咱们南下取功,倒是也乐得无人争抢!那我还管他做什么?!”
几人相视一笑,各自点头。
是这么个道理。
徐伯文,这次可是你自己作死。
……
数日之后,消息逐渐发散出去,宛若湖面投入了巨石,泛起涟漪不断扩张,又商道而传,到百姓饭后谈资。
中原腹地之内,也陆续得知此等消息。
宛城。
胡须遍布的张绣在军营主帐之内看到了送来的情报,将纸张撕碎丢入了烛火台上烧毁。
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徐车骑当年定宛城时,暗中行事却可排布曹子和将军攻破我突袭之兵马,料敌先机近乎妖人,文和先生出走五年,声名鹊起,日渐得势。”
“他那等人怎会追随一个贪图享受,无可救药之徒?”
“这类情报,无需再给我看,我等守住宛城,不令荆州兵马有所异动便是。”
“再为我写一封书信去,向车骑表明此心意,赠礼物于文和先生。”
“喏。”
副将看了一眼地上的灰尽,当即转身离去。
他们宛城这些年驻守了五万多兵马,逐渐强盛,粮草充实,当地百姓也知晓张绣有能可守南方,自然安定。
这些,还要归结于徐臻时常命贾诩暗中献策,并且送来粮食,迁徙流民南下宛城。
……
荆州,襄阳。
“哈哈哈!!这个徐车骑,没想到还是风雅之人呐!”
蔡中、蔡和,以及蔡冒兄弟得知消息,告诉了刘表之后,当场大笑起来,“如此行事,必然会被曹操厌恶,曹氏将军又岂能容他如此放肆,定然会有内乱。”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好累积军备的机会。”
“不错,咱们可趁机依山建关隘,招兵买马,以后重兵把守各城郡,让曹操自己内乱。”
“哎哟,他若是和徐臻打起来,即便是能拿下徐臻,恐怕也要损失大半兵力!”
“徐伯文,蠢材一个!”
“此前不尊儒道,受士人痛恨,贩卖古籍,现在却又以万卷书籍来讨好一女子!蠢材也!!”
“在末将看来,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坚守律己,恪尽职守的小官吏了,他可是车骑将军!”
这些人商议之下,让刘表反而面色凝重。
眯着眼举起书信来看,苦笑摇头。
“风雅,何等风雅。”
刘表唉声叹气,重新坐回了坐榻上,这些时日,已经逐渐感觉力不从心了,气色大不如前。
再过一两年,或许还有病痛来袭。
但他现下的头脑还清醒。
一个长期勤政爱民,从不懈怠之人,忽然传出此等笑谈,必有异常。
肯定没那么简单,而且如今荆州之地,这些士人对徐臻本来就在谩骂讥讽,将其说为白丁老土、山野之人。
又说成是目光短浅,虚伪之徒。
骂了三年有余了,让徐臻的名声越来越难听。
很多人……甚至都快信了。
但刘表心底里还是惧怕的。
徐臻可是灭了袁氏之人,怎么可能是这种目光短浅之辈。
心思稍稍浮动,建高楼为笑谈,过段时日也许就醒悟了,玩儿够了当然是要继续理政、行军。
马上又可以有功绩。
但荆州之地的士人,可千万别因此高傲,认定此事,最重要的是各地的官吏也别认定徐臻徒有虚名。
否则,总会有人掉以轻心。
刘表怕的便是,现下人人都在笑话徐臻粗野草莽,不尊儒道,宛若董卓一般贪图享乐。
日后百姓对徐臻和曹氏兵马的期待反而会降低,那么他们只需要稍稍用些手段,收服民心就会变得很容易。
再者,商贾士族之人,若也信了这些,大部分人反而会忘却徐臻这些年打出来的胜迹,因此而轻蔑他。
也不是好事。
徐臻由此可以示弱于荆州,再下狠心攻伐。
兵法之中的虚实之道便是如此。
袁绍,也是因轻敌而败于徐臻之手。
可袁绍乃是不知情。
现在刘表分明知情,居然劝不住境内之人去轻视徐臻,若是最终要让他来下令,让境内文士尊重徐臻,广为散布徐臻的名望,那又更加可笑了。
是以,刘表说不出话来,感觉越发的忧伤。
这堂上,能否有个明眼人,让蔡氏这些将军先清醒清醒。
眼下,只能期盼境内名流,能有人站出来提醒一番了。
……
“徐伯文!目光短浅之鼠辈尔!不过尔尔!我还以为真是神人降世,没想到却也是个粗俗之辈!”
“万卷书束之高阁!与美人相伴!何等荒谬!拆冀州官宦之家祖宅,怎能不令人生恨!如今又做这等哗众取宠之事!定然要生乱事!”
“心,便不足了!”
“南方可胜!定然可胜!北方早已成了骄兵!”
“连徐臻这等人,都在连年大胜之中,迷失本心,曹操定亦然!如此交战胜负未可知也!我荆州之地,人才辈出,遍地儒士,百姓安定,兵马强盛!!!占据地利迎北方骄兵!定然得胜!”
“徐臻功高盖众将,令曹氏宗亲不满久矣,北方必有一乱!”
此时,荆州各地名士,宛若高爽、马氏一族、蒯越等人,都有此感,其余散于其外的寒门儒生,未曾入仕的名流之人,都各自感叹,狂言四起。
一下传为了笑谈。
各有心思,每日交谈不断,这消息未曾被人隐瞒,而是宛若铺天盖地的乌云压至,送入了荆州、江东等南方之地。
若非是道路难行,恐怕最南方的士夑、南蛮之地都能知晓,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徐臻是何人。
刘备在新野听得心惊胆战,连南阳这里的士人,都在轻蔑徐臻,觉得他乃是真正的粗俗之人。
也有少许人,在宣扬此乃是有情有义之事,当年蔡昭姬散家产为徐臻,而徐臻现在也给了她如此繁华景象。
不过一样,被不屑之语所掩盖。
新野衙署内。
“徐伯文为何会如此?”
刘备不解的看向徐庶。
“先生,我的确是坐看让境内传不利于徐伯文之言,但却没有令他们深信不疑!”
“徐臻绝对不是徒有虚名!”刘备面色苦恼,脸上满是无奈绝望之色,若是这样下去,荆州境内文武,怕是要以为曹徐是骄兵了。
他刚说完。
在旁的徐庶忽然抬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轻松的说道:“主公多虑了吧,徐臻现在,的确是骄傲自满,迟早要有祸端了。”
“根本无需担心,荆州必胜啊,在下想不到日后怎么输给北方。”
刘备嘴巴微微张开,顿时愕然呆愣在原地。
这……
这是说什么呢?!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了?!
“军师,您不了解徐臻!”
“我看了徐臻的各种情报,追逐重视,与人商议了他六年之久,怎能不了解?”徐庶收起了笑容,貌似郑重的笃定道:“他现在,就是自满,不足为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