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愣神了片刻,一时间心底里居然有点酸楚,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冰天雪地里,你有办法行军?伯文,这话可开不得玩笑。”
他这话此刻算是说出了诸多文臣的心声,跟随曹操到涿郡来,出征打仗的军师一共三人,荀攸、郭嘉和程昱。
三人也是常年跟随在曹操身边的谋士,在许都之中,地位也十分尊贵,受人尊敬,其中郭嘉不光是现在的军师祭酒,而且还是校事府的府君。
他不在许都的时候,校事府便交给戏志才来管。
此刻包括诸葛亮,贾诩在内,都是有些错愕的盯着徐臻,猜测不到他的心思。
曹操立刻立起身来,颇为惊喜的看向徐臻,沉声问道:“什么计策?”
“山人自有妙计,现在可不好说。”
徐臻澹然一笑,嘴角上扬,让人捉摸不透。
“大战在即,你又在说些什么?!”
“半年前,典韦和子孝将军打了个赌。”
徐臻此刻提及了当年的某些私密之事,这话一出,在曹操右手边跪坐着的徐晃与曹仁顿时对视了一眼。
曹仁连忙又看向曹操,苦笑道:“丞相,那是,那是我喝醉了,胡说的!”
“什么赌约?”
曹操茫然的看着徐臻,然后发现这小子喜欢卖关子,问他没有意义,于是索性对典韦说道:“阿韦,你说,什么赌约?”
典韦挠了挠头,表情似在回忆,想了许久之后,恍然拍手道:“想起来了,那时候曹仁将军明言,若是俺能打下幽州,才可让曹氏将军刮目相看,否则冀州再大的功绩,也是白吃了八十万石粮食,并不算本事。”
“现在幽州战事,也是到了危急时刻,俺当时虽是喝醉,但和曹仁将军所保证之事,还是得办成,否则白吃了八十万石粮食。”
“胡闹!”
曹操回头瞪了曹仁一眼,“怎能说这种话,攻伐幽州,乃是各郡协力,大军所至,行天子威德,八十万石粮食,那是为了填补当年袁绍对冀州所做之祸,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了!”
曹仁气势登时就软了,“当时是喝醉了,故而都是醉话,伯文不必放在心上。”
徐臻乐得发笑,脸上笑容不断悠闲起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没放在心上,就是典韦老是提及此事,而且还说若是拿不下幽州,恐怕以后都要被将军们看不上,生不如死。”
典韦茫然的看向徐臻,片刻后反应过来,回头对曹操点头道:“啊,对,俺一直觉得生不如死,毕竟当时这话可是对着俺说的。”
“唉哟。”
曹操轻声感慨了一句。
“你们这弄的,仿佛是在争权夺利一般,幽州之地本该就是囊中之物,区区袁熙不在话下,但现在他建起了坚实城楼,妄图死守数年,拖延军机,双方都讨不到好。”
“若是再分兵而战,只怕是徒增伤亡,”曹操的话,说得中肯,他倒也没有第一时间驳斥几人。
同时,他也好奇徐臻到底有什么计策。
“呃,俺敢立军令状!”
典韦瓮声瓮气的说道。
仿佛就是要争这一口气。
这下把曹仁是架在了火堆上,一时间面色难堪。
“秋收之后,大军难以寸进,几次围城都以损伤较多,不可再进告终,我本身也不打算再进攻,只想诸君在涿郡,取上谷和代郡两地,”听见这话,曹操话锋一转,也不再斥责反对典韦,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徐臻,接着道:“既如此,你我尽可分兵,你取幽州渔阳,击破袁熙防备,曹仁攻取代郡、上谷。”
“无需立军令状,若是攻取不得,明年再来便是,现在局势稳固,有的是时间。”
徐臻这才点头而笑,“好,多谢主公。”
“有什么好谢的?”
曹操脸上一点笑容都没了,满是凝重之色,“伯文,须知为统帅者,不可意气用事,绝不能被情绪所累。”
“区区一句话,就让你揽下此等难题,如何攻克就看你的了,若是败了不必勉强,徒耗军力。”
徐臻笑而不语,轻轻点头。
让三大谋士看向他时,都有些迷茫。
商议散去后,从军帐之中出来,郭嘉与程昱两人走在一起,同样是聊起了此事,觉得怪异。
“祭酒认为,君侯真的有计策可以攻下渔阳?”
“在下看来,渔阳现在不下于当年公孙瓒之易京,已经是高筑城墙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掘进,不知还能用什么计策攻破?”
“难道,要和当年攻破寿春一样,用灯罩从空中越过,再落入城中去?打开城门来迎兵马入城?”
“又或者,是君侯已经造出了什么从未见过的攻城器械,所以才有恃无恐?”
郭嘉微微撇头去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澹漠的面容上没有多少表情变化,缓慢而悠闲的走在军营之内。
过了许久,沉思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摇头道:“想不到什么办法。”
“若是说计策,唯有让袁熙攻出来,方可下埋伏大破其军,可现下这等状况,袁熙怎么可能会出来,他已摆明了要拖延到冬日,在等并州的援军。”
“难道,伯文要假装援军到来,放并州高览入境,再引袁熙出来决战?”
程昱倒吸一口凉气,“嘶,真要是如此,死伤岂不是更大,铤而走险之计,君侯真有把握?”
“就是想不通,我现在已经猜不到他的心思了,今日在堂上看,连诸葛孔明,贾诩等伯文的心腹谋臣,居然都是一脸的错愕,说明他们也不知道伯文的计策。”
“匪夷所思,”程昱咋舌,两人相视一愣,颇为无奈。
兵书上在面对这种战局的时候,都只能有下策,或者见机行事,可攻心破城。
譬如当年寿春便是如此,让百姓自内部产生暴动,让军心士气已不再依附袁术,说白了便是袁术已经失德,所以才会有后来攻城之时,守军开城门相迎。
但是现在,幽州渔阳的城池稳固,军心安定,袁熙兵马又是多年跟随身后的死忠心腹,即便是新招降的兵士,那也是袁绍带来的旧部,当年一起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胜利之师。
这些兵,不一定会丧心,只会酣战到死,因为他们早已经深得恩泽,和袁熙朝夕相处多年,已然是彼此之间有多年牵绊了。
“祭酒,听闻您和君侯的关系极好,不如去打听一下?”
虽是想不到,但程昱并没打算放弃好奇,总之他忠心于曹操,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
郭嘉却是冷澹的背起手,幽幽的道:“仲德先生不必着急,若是有计策何须打探,拭目以待便是了。”
“在下做不来这等事,伯文既不愿说,那便说明计策不好告知他人,我等又何苦去强逼说出来,岂非是自讨没趣,有这个空闲,不如想一想如何取上谷与代郡。”
“此二郡虽简单,但却并非是随手可得,还需用计减少兵马折损。”
“嗯……”
程昱被说得一愣,知道郭嘉也心情不好,这就不好再催促了,只是心底里依旧还是好奇,到底会是什么计策。
为何我就不能想到攻渔阳之计呢?
“可惜。”
程昱向郭嘉拱手鞠躬,而后快速离去,开始准备好计策催军启行,先攻代郡与上谷。
攻占下来,或许可重创袁熙麾下兵马士气,给徐臻那边作战减轻压力。
……
此刻,在徐臻本部部曲的军营主帐之内,诸葛亮和贾诩两人等着徐臻回来,立刻围了上去。
“师父,什么计策?”
“强攻。”
徐臻斩钉截铁的说道。
诸葛亮:“……”
贾诩:“……”
我们等了半个多时辰,等你回来!
你告诉我强攻!?
“君侯,强攻要死很多人。”
诸葛亮表情忧愁,苦涩的说道:“渔阳城楼之内,高筑城墙死守,至少有十万兵马,都是袁熙的精锐之师,而且他们做足了准备,定然有防备器械。”
“天工院,可根本没有攻城器械造出来,按照现有的投石车,不知要投多少石头方可砸毁这么厚的城墙。”
“强攻,君侯您确定?”贾诩摸着下巴胡须,狐疑的看着徐臻。
现在这军帐内,最难受的就是典韦了,他站在徐臻后面挤眉弄眼,一脸的苦像,脸上褶皱遍布。
“唉……”
然后悠悠长叹一口气,“俺还以为真有计策,差点还立军令状了。”
“君侯真的,啧,害人不浅。”
“啧!”
徐臻回头白了他一眼,“你不敢强攻?”
“那就不要说有计策嘛!搞得俺以为可以打一场漂亮仗,结果不还是苦战?”
“那就还是效彷袁绍当年攻幽州,直接大军围城,然后从地底往下挖就是了。”
“挖进去了,他那城墙再高都没用!”
典韦一脸无奈,只能出此计策了,若是强攻翻越城墙,基本上不可能过去。
“冬日之后,渔阳之内就不好集聚了,因大战之后会有灾疫,并且袁熙要为了来年计,将兵马又布置到各处要道,那个时候我们就有机会,趁他出城,而后大破其兵马。”
“等将大军攻伐隔开,城池之内的守军至少会减半,且自乱了阵脚,就可再进攻。”
诸葛亮和贾诩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这计策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是,怎么将人从里面骗出来呢?
“怎么骗呢?”
诸葛亮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话。
徐臻乐呵呵的笑了笑,“那你们想想办法,想到之前,咱们不动兵,我先去天工院了。”
说完这话,徐臻径直离去。
留下诸葛亮在原地满脸无奈。
你问我?我只是个别驾,我怎么知道啊?
此事,您是州牧应当是您来决断啊。
天工院。
在中山也有分地,蒲风等人自然也是跟随大军而动,现在不光有铁匠,还有石匠和木匠等,比之前人员多了不少。
“现在怎么办?”
诸葛亮看向贾诩。
典韦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两位军师,有没有计策啊,把人骗出来?”
“没有。”
贾诩斩钉截铁的说道。
典韦盯着他认真的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俺当着这么多将军的面,立下此战之状,虽没有立军令状,但是丢不起这个人。”
他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贾诩的肩膀,“算俺求你了,啊,好好想想,仔细想想……”
“能不能有计策,把他们诱出那个龟壳来,俺一定斩了他的主将。”
“老朽,尽力……”
贾诩苦涩的笑了笑,这事儿当真没把握。
……
一月之内,粮草秋收不断送至前线,冀州之内可谓丰收,百姓上缴粮食接近两百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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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收获了各种作物,跟随大量的粮车,自清河汇聚后,按照运粮路线送到前线,进入徐臻的营地之内。
在此期间,曹仁率大军先攻破代郡,因代郡历经了几场大战,所以城池残破,守备并不坚实,是以更加容易攻破。
又连夜围城,耗损一万余人攻占了上谷,将上谷之内各氏族之人全部收拢,攻破城池屠戮了袁熙之军。
而这个时候,气候也刚好寒冷了下来。
时至今日,徐臻的兵马除了推进三十里之外,还没有任何行动,甚至等同于没有半点战事。
除了刺探军情,便是扩张探寻,布置探哨。
得到的军情堆积如山,将渔阳城楼之外的所有情况查探数遍,每日徐臻都是乐此不疲,但依旧不出兵。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徐臻应当是无计可施。
曹营营寨内。
“君侯难道是,根本没有计策?”
“到现在都还不出兵,难道他打算等气候彻底寒冷下来,再动手?”
“若真是这样,那死伤将会更多?城墙冰寒难以攀爬,墙面在下过雨之后,将会结冰,北方的冰雪一旦铺满各处,战马就不易通行。”
“大雪之中,如何交战?”
程昱到现在为止,都还一直记得当初徐臻所说的计策,但是越到冬天,就越难攻取。
一旦冬日到来,那么什么计策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无需猜测,伯文既然领了此责,自当不会胡乱行事,畏缩不前,军中无戏言。”
郭嘉深吸一口气,打断了程昱的话。
“祭酒难道真的不好奇,君侯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好奇,但不可问。”
郭嘉背着手向前而行,每日只顾自己理政,做好军中排布,日常如此,之前还有战事可以让他分心,现在则是战事得胜,要顾着安置治理所得之地,布置城防以防备幽州和并州两侧的兵马夺城。
但相比当时,还是闲了很多,毕竟守城安民的事大多是由荀攸来负责,他用计稳当,步步为营,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
所以现在,郭嘉每天至少也有两三个时辰,在好奇徐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要。
等送走了程昱,郭嘉顿住脚步,面色冷澹的看着他背影远去,确定走了之后,当即回头到主帐,掀开门帘就进了军帐内。
把曹操吓了一跳。
“奉孝?”
“伯文到底是用什么计?主公能否告知我?”
曹操愣住,嘴唇微微张开。
“我,我也不知道啊……”
怎么已经被逼成这样了吗?
“我当初倒是问过,不过伯文只是笑,说自有计策,让我不必心急,奉孝你——”
曹操话音未落。
郭嘉直接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内,拨弄得十分糟乱,眼神浑浊不已,“他到底是什么计策?!我居然,死活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