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广阳。
袁熙的治所定在此处,这些年安定内乱,一样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袁熙这一年,头发都花白了不少,胡须也浓密了许多,他的胡须顺着八字向下长,下巴处还有浓密一撮。
眼神越发的坚毅,只是瘦得有些皮包骨了。
原本幽州就不算安定太平,这一年来在军中威望逐渐强盛的状况下,凭借缴获的一千多副宿铁甲,还有宿铁刀,袁熙组建了一支精锐骑兵,平定了不少叛乱。
在扫清内乱的时候,靠着搜刮得到了不少军粮,如今春耕也算促成,逼迫军士与百姓屯田,等待秋收可得大量钱粮。
并且,开渔阳的商马,到幽州之外和那些马背上的外族达成了通商,赚取了不少额外的收益,每一步都走得宛若如履薄冰。
“哼,想分粮食,痴心妄想!”
袁熙拍打了一下桌桉,神情满是愤恨,“父亲本来就将兵马全部交由我来管,偏巧那几个文武都支持袁尚,反倒让他趾高气昂起来,这些年我在幽州辛苦稳定局势,却什么也得不到,凭什么??!”
在袁熙之前,站着一体态健硕的将军,个头较高,体型略宽,腰间佩一把宽刃刀,身着锁子铠甲,威武不凡。
此人名牵招,早年来投袁绍,在外姓将军之中算是忠厚务实之人,所以十年间逐渐领兵众多,后投身袁熙麾下。
他和刘备还算是旧识,自小跟随刘备一起玩耍,后来跟着他游侠,曾经也算是闻名乡里的豪士,只可惜后来刘备母亲过世,遣散了当年部众,牵招无奈来了冀州投身袁绍麾下。
此刻,他心绪还算平静,虽也不满袁尚的所作所为,“末将认为若是要与并州冲突,一定要小心冀州兵马。”
“冀州现在虽无动静,布防也是为了守住关隘,但是末将感觉,徐臻没那么简单,应当在等着我们内斗,趁机而攻。”
“没错,”袁熙哂笑了一声,“我岂能不知他?”
“去年父亲之所以败,是败在被徐臻和曹操来回攻伐,左右难顾,但我不会给徐臻这个机会,交战之后,大致明白其军力强盛之秘,不过是有新式军备罢了。”
“我可忍到秋收再和袁尚决战,此时守住代郡,至于被劫掠去的军粮,给他便是,袁尚支撑不住,在并州不可得粮食,只能杀牛羊战马为食,迟早要来求我。”
“少主明见,”牵招点了点头,“现在绝不能给冀州机会,少公子那边,最好是再去一封书信,有所警告,或者让他以些许兵权来换粮食,既可减轻带兵压力,又可让少主有更多兵马在手,人尽其才。”
“嗯!牵招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写书信,定要让袁尚知晓其误,”袁熙当即拍桉,脸上浮现出了喜色,的确可换!
之前心里一直有怒气,忘记了可以和袁尚提出要求,如此各退一步他也好动摇,粮食换兵马,便可不断蚕食其军。
接下来再防范好冀州来犯,便可以在数年内高枕无忧,徐臻在这几年内必不可能大举进攻,肯定要休生养民。
“拖到秋后,再和袁尚算账,那时候徐臻就算想要趁火打劫也来不及,他总不能冒着严寒,冰天雪地的行军攻我幽州吧?若真是如此,那就是上天赐予绝佳的机会,让我击败徐臻。”
袁熙顿时捏拳,成竹在胸。
他在幽州待了两年以上,以往也多有到幽州来游玩的经历,是以非常明白这里的冬日有多么寒冷,行军打仗基本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当年他们攻伐幽州的时候,两年都止步于冬日。
至于辽东属国,则更难攻下,地形复杂不易行军,冬天天寒地冻不可进军。
袁熙感觉高枕无忧,根本不怕徐臻在秋日之后跑来突袭进攻,因为他无法度过冬日严寒而进军。
“去吧,牵招将军,随后我会将书信交由你,送去并州给袁尚看。”
“喏。”
牵招顿时点头,当即转身离去。
几日之后,幽州布防在代郡的兵马日益增多,并州军自然没了机会,只能在外徘回,都已经被防备了,袁尚也不可能举兵再入境,容易被袁熙突袭吞下,总之之前几日,已经劫掠了数千石粮食,以及不少财物。
并州之外,还有凉州的关外诸侯可以换取钱粮,以之前袁氏的人脉,和韩遂等人依然可以进行交易。
只是他们要价很高,这些抢来的钱粮暂时可以解燃眉之急,却不能长久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后来又听到了徐臻得曹操调拨八十万粮食的消息,羡慕到睡不着觉。
若是父亲还在,肯定也能给我八十万。
这等落差之下,今日又收到了兄长袁熙的书信,一看之后当即感觉心里不舒服。
“以兵马换粮食,他想得出来!”
袁尚尚且还年轻,下巴上没有多少胡须,面庞英俊眉清目秀,说话时中气十足,显得洪亮。
因为自小就已显露得外貌英俊,所以深得袁绍喜欢,袁绍认为袁尚是几个儿子之中,外貌神态最像自己的。
所以一直很宠爱。
“少主,未尝不可。”
郭图身穿黑袍,拱手鞠躬,平静的说道:“袁熙此消息,说明也有所图,既如此便可满足他的要求,换取我们所要,粮草乃是兵马立足之根本。”
“没有粮草的话,二十万兵马也会逐渐散去,无法在并州立足,只能不断平叛,攻伐打战,来劫掠粮草,但如此吞并各大氏族,会造成境内紊乱,氏族投降我们也不敢接纳。”
“现在,最好是与二公子和解,收其粮草,而后再稳固境内百姓,等待粮食囤积,先能养军再说。”
“和解?他占据幽州不给我,我不出兵攻打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现在居然眼睁睁看着父亲留下的二十万兵马缺粮,和我分兵?这样的兄长,我为何要和他和解!?”
袁尚满脸的不忿,起身来走了几步到郭图面前,盯着他嗔怒而言。
仿佛是真的想不通为何袁熙要这般行事,漠视父亲的基业,二十万兵马可是当初从冀州带来的最后根本了。
若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军士饿死,日后损害的岂不是整个袁氏的利益。
输也是一起输,“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兄长不明白吗?”
“少主,正因如此,才应当先解决当下之难,等日后幽州有难了,咱们再去营救,如此也好顺势夺回幽州。”
“并州兵马二十万,道路崎区山道极多,靠北方之地易于放牧,曹操不会选择先下并州,定然是冲着幽州去。”
“我们便可救援幽州,顺势拿下城池。”
郭图面色认真,苦口婆心,说完之后接着向辛毗、逢纪使了个颜色,身为军师的逢纪顿时站出来拱手,面色含笑,轻声道:“郭将所言极是,现在应当立足于并州,养民生粮,否则年年都要贩卖金银换取粮食,终究是受制于人。”
“咱们掏空了冀州而走,没想到徐臻这都有本事把百姓安置下来,此人令人敬畏,应当效法徐臻,变卖家产行商业贩卖,对外换取粮食,此刻既然二公子有此要求,那不妨答应他便是。”
“以一万兵马,换取五万石粮食,先行安置下来等待秋收,秋收之后或许有变,再做打算。”
“不错!”辛毗、辛评兄弟当即附议,“在下,同样认为应当换取,安定军心。”
“再者说了,少主与二公子本来就是兄弟,再有仇怨也自然会有解开的一日,或许您退一步,他便可知晓自己错了,反而来迎您回幽州,毕竟有时候,兄弟相争争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你们……”
袁尚有些烦躁的低下头来,不过却也明白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有粮食只能受制于人,没办法,哪怕是自家的兄长,现在也要低三下四的求他给粮食。
劫掠,只会适得其反。
“唉!”
袁尚也不傻,当麾下文武心思一致的时候,他也明白众议不可违,若是强行逆反,自然于群情不利。
“好!既如此,就听诸位一言,我同意与袁熙换取粮食,但冀州那边如何?”
“少主放心,徐臻正在养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兴师动众,他冀州也是外强中干,实际上没有存粮,至少两年方可恢复,哪怕是得了曹操相助,他想要安置下来,也需一年之久。”郭图对此非常自信,当即侃侃而谈,“徐臻白丁出身,没有士族相助,曹氏虽迎奉天子,但士族貌合神离,所以各郡县推举上来的都是有才无德,不见声名之人,如此粗略推举上来,决计不可能每郡都安宁。”
这话说来极其有道理,说到了袁尚最为担忧之处,看来当初父亲离开冀州也是为儿子计,掏空自己苦心经营的冀州,目的是阻止曹军可以快速立足,冀州逃回去的百姓,加上本身还有的流民,足足上百万。
这上百万,绝对是一百万张吃饭的嘴,谢天谢地了。
“我这就回信。”袁尚当即点头,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少主大气。”
郭图等人顿时大松了口气,彼此对视着,心绪安宁了起来,只要不斗气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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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万兵马不算什么,只要粮食足够,剩余的军队就可以在省吃俭用之下,活到下一次关外诸侯交易送粮,而后便是秋收收百姓耕种之粮。
并州的屯田之策和冀州的不一样,徐臻推行军屯,但鼓励百姓耕地艰苦劳作,种地有能者,奖励分田,将田地又归还于民,因此百姓更为积极耕地。
但是并州不同,他们是携民而来,到并州后治理百姓更是来不及讲仁政,所有的田地收归己用,给百姓发放饱腹之粮,其余的全部充做军资,不吸老百姓的血根本养不起二十万兵马。
现在,这一万兵马送去幽州,换的就是救命的粮食。
……
三日后。
中山郡刀盾营内。
徐臻已经亲自带着一万二甲骑到了中山郡无极县外驻扎,到关卡外探营回来,徐臻和典韦下马归营,走在空地大路上。
【你完成查探军情,自律值+150】
“君侯!”
徐臻刚收了自律值,耳边听见了宿卫的声音,举目便看见黄叙站在身前,气喘吁吁,但是俊朗面庞上满是笑意。
“今日查探,我们抓到一骑,此人虽未有书信,但是却盘问出了消息,在数日之后,袁熙会运送粮草到并州,而袁尚给予一万兵马给袁熙,兄弟之间作为交易,近日内必定会进行,因为并州已经开始缺粮了。”
徐臻脚步一顿,顿时也高兴了起来,“哈哈!五万石!阿韦!!”
“诶,”典韦撇了撇嘴,他知道君侯肯定看上人家的粮食了。
“快快快!整军出去,沿途埋伏,把五万石粮食全部拉回来!”
“全,全拉回来!不犹豫了,立刻出兵!星夜疾驰,不可停留,白日少走,夜晚行军!秘密赶往山林埋伏,在必经之地守住!”
典韦无奈的愣了片刻,然后勐然点头,“诶!知道了。”
“甲骑正面而攻,弩骑包抄,刀盾营进山林,你的青虎营和子龙的白袍都尽可能的靠近战场,见到兵马后放他们走一段,而后围攻劫掠,抢了就走。”
“这么多兵马?”
典韦当即人麻了,您是真的不当人,抢个粮食带不走就烧掉便是了,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缺粮食,粗略算下来,五六万人,触动五支兵马,提前布局在各地,就为了去抢袁熙区区五万粮食。
“这何止是五万石粮食那么简单!”徐臻眼睛顿时一瞪,“对我们来说,只是区区五万石,但是对于袁尚来说却是救命的粮食。”
“一旦被毁,他的并州将会更乱,要如何安置二十万兵马?”
“诶!明白了!俺这就去!”典韦一下恍然,咧开嘴大笑起来。
当天夜里,六万多兵马同时出动,自中山的关卡慢慢而出,骑兵越过了平原,直到幽州之内的山林埋伏。
每个骑兵、刀盾兵都带上了三日的干粮,锅盔和肉干,足够三日饱腹后才上路。
一直等待了四日,在劳累饥饿的时候,果然见到袁熙的粮车从远处而来,高顺放他们中军车马过了山林,等前军收了一万兵的军队,正在接洽清点时,忽然杀出带带刀盾强行啥杀了后军。
突然举火而攻,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而牵招领前军时,准备回身救援之时,从不远处又杀了一队弩骑出来,快速接近当即放箭。
扑簌簌箭失激射之下,幽州兵成片的倒下。
来接应的并州兵马,在远处看见了这一幕,立马撤军头也不回。
一时间乱成了一团,为首的将军是郭图麾下副将陈禛,此时眼睛瞪得很大,看这局势懵得已经不知道如何决断了。
是去救还是不救?这些都是徐臻的兵马?他为什么动了这么多兵?有必要吗?这又不是大决战……夜袭个粮草而已。
他有这么多军饷粮草去犒赏抚恤?还是麾下兵马肯不要钱的给他卖命?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