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不在耗损多少,而在人心,而此人心并不是站前军略时所说的人心所向。”
徐臻看向郭嘉,神情认真,“而是真正会影响城内动荡之人心。”
“奉孝兄长应当记得,兖州任城、中山张纯、巨鹿人张角,这些地方的黄巾为何能够反叛而起,并且斩杀了大汉官吏。”
“饥饿,绝望,引导。”
郭嘉言简意赅,说出了三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当然的确也是因为这三个因素。
当地的百姓在对大汉绝望之后当然云集响应。
而此时的寿春,正是同样的状况,里面是所谓的仲氏天子,但百姓未尝承认。
估计这些百姓都是被威逼留在寿春之内,为袁术日后再来耕种粮食,相当于为牛马,用兵卒威胁掌控,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死活。
这些人心里定然是有怨气。
“那么,伯文又该如何让城内的这些百姓,知晓应当反抗而攻,配合我等进攻城外,打开寿春的缺口呢?”
除了接连勐攻,郭嘉想不到任何办法,只有勐攻,用人命去堆,终有一日有人便可先登,破门。
只有杀入城内才可以得到响应,因为在城大门附近的防备也将会是森严隆重,不光防外而且防内。
“亮,曾多巧思。”
这时候,徐臻身侧站着的年轻人拱手而言,道:“可设一物,令内戒令、律己令、惠民令成文成律,飘入寿春城内,劝降其军。”
“飘入寿春城内?”郭嘉狐疑回望,眸子凝神定住诸葛亮,他还记得这小子当年在司空屋舍内的一番豪言壮语。
鞭辟入里,大气磅礴,言军必胜,袁术必败之策,令人颇为感叹,没想到现在又能有计策。
而且还能扬言,让这些成为成律,飞入寿春城内。
徐伯文平日里到底教这个小子什么?神学是吧?
“这几日是东南风,只等一日西南风,便可让写满内戒令书、律己书、惠民书的纸张飘入寿春城内。”
“当真?!”
曹操此刻心中一紧,颇为有些狐疑,而徐臻则是不动声色,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看他如此自信,实际上曹操心中已经逐渐安定下来。
诸葛亮是他唯一的弟子,平日里有多少本领,徐臻自然是最为清楚,是以他此时敢站出来如此开口,那就说明肯定有底气。
“孔明,你可敢肯定,有办法足以让这些书帛布匹,都飞到寿春城去?”
“不错!”诸葛亮自信的微笑道:“孔明有此信心,若是不成,甘愿受罚。”
“言重了,岂能因一计不成而受罚,孔明既然有办法,能否现在告知?”
诸葛亮微微一笑,转头来和徐臻对视了一眼,而后拱手道:“还请主公恕罪,此非是常理之法,而是孔明寻常巧思所得,是以还请数日之后,主公来一观便是。”
“呵呵呵……哈哈哈!
”曹操逐渐开朗大笑,诸葛亮这番话,让他颇为欣赏,计策非是常理之计。
也就是说别的人根本想不出来,唯有他诸葛亮才能想出这等计策。
当真是自信,和徐臻在一起久了,似乎人的性格也变得稍稍沉稳了些,心中的计策若是有自信,便会坦然而言。
若是没有自信的时候,便会仔细在旁而听取,如此方可有所得。
而若是身无重任时,便会在家中孜孜不倦的苦读而提升自我。
这个人,日后恐怕也是人才。
郭嘉此时不怒不喜,脸色也不曾有异色,宛若平常的立起身来面对向徐、诸葛两人。
拱手道:“若是伯文与孔明都十分有自信,那此计便当可成,不过,虽不知孔明要如何行策,却能猜测到必须要以外力方可奏效,还是要举全军之力,攻打寿春才行。”
“若是没有兵马之威,寿春将士又如何会恐惧忌惮?”
郭嘉的话,让徐臻与诸葛亮也点了点头。
这话倒是有理,即便是要从内部突破,也需要外部无法抵挡的重压,方才有可能奏效。
此时,在场的将军尽皆踊跃,都想要这一份功绩。
“主公!此战我必可攻下,无需此计,只需让我两万兵马攻城,在数日之内便可破!”
曹洪第一个站出来,当即颇为有些傲气的看了诸多谋臣一眼,宽厚的面庞胡须飘飞,神情怒目,丝毫无惧攻城伤亡。
不光如此,他和徐臻一直以来,时常处于敌对的状态,至今没有过多少交流,只不过从上一次被虎豹骑被曹纯所领,而他则受了重罚之后,就再也不好于人前表明自己的怒意。
更何况,徐臻之后还救了曹老太爷的命。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若是可抓住立功,日后也好在诸多文武面前稍稍扬眉吐气。
一旦得建功绩,攻下寿春一扇门,日后再在徐臻面前,也好驳斥。
曹洪、曹真、曹休以及夏侯妙才等人一直暗中关系交好,都对徐臻比较忌惮,只是这些年他的功绩太高,名声太大,所以以往都是避其锋芒。
曹操一听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是以心里当即不悦,不过脸上却没有什么想法,当初他在与自家父亲商议之时,为何一定要让曹节定为正妻。
而徐臻在明言想要另外两姐妹一同嫁与的时候,曹操也破天荒的说了可以考虑。
便是因为曹氏诸多宗亲之压。
这些人,自己在世的时候他们不敢与徐臻相斗,可若是有一天自己先行离世,徐臻的功绩太高足以威震诸人。
若是没有足够的曹氏背景在后,岂不是另有内乱,所以这些年曹操一直想着让徐臻可以成为自家人。
让曹氏这些将军尽皆可服帖行事。
但现在看来,似乎作用并不是很大。
当然,现阶段并非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眼下拿下袁术方才是当务之急。
曹操沉默片刻,从主位上踱步而下,神情略微有些沉闷,主要是他最近收到了长子曹昂的书信,信上说最近徐臻太过自信,身为军师总是喜欢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千万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若是一不小心,在攻城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后悔莫及!
于是在思索了许久之后,看向曹洪,沉声道:“子廉,此战非是意气用事。”
“若是要大举出兵的话,稍有不慎便必须撤退以保存兵力,不可意气用事,寿春城墙已经筑得极高,极厚,而在攻坚之战时,绝不是行军策略便可巧化的。”
“为将者,应当知攻坚其难,自古而言,便是上兵伐谋,攻城自是下下策,因为攻此城墙之厚,计策并没有用,凭借的是兵马的操练素养,以及其坚韧之心。”
曹洪郑重点头,浓密的八字胡被粗气吹动,双眸炯炯有神,当即抱拳,道:“主公放心!我麾下兵马哪怕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啃下东面城墙!”
“好!”曹操神色威严,扫视众人后,略带沙哑的洪亮声音响彻大帐之内,“三日,需诸将日夜不辍攻城,若是可攻下便进寿春取篡汉逆贼之首级,以报天子,必可封侯拜将。”
“若是三日之后,未曾有所建树,则诸位当退回营地,围而不攻,等待其兵马疲惫。”
“除贼之功,便在此一战,希望诸位奋勇杀敌,毕功与此役!”
“喏!”
军帐内,整齐划一的怒吼声,宛若洪钟大吕,传遍了整个主帐之外,在外宿卫精神不由忽而一振。
人人都知要有大事发生。
是以取功就在今日。
……
当天夜里。
曹军开始大举攻城,其中以寿春东面为主。
所有的战争器械,攻城军备,全部拉了上去,曹洪几乎倾其所有,在战场第一线亲自指挥。
让兵马踊跃攻城而没有半点退意。
如此,徐臻等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南面营地。
途径三月之久,徐臻将兵马驻扎在合肥,并且将秋收的粮食,从皖城与舒城两地接连运送而来。
同时日夜操练兵马,募集新兵,让三位将军率领新兵,各自训练。
刚回来时,典韦纵马从自己的子营赶来,看到徐臻就兴奋的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振奋神色,“君侯!”
“君侯,要到攻坚军令了吗?俺已经准备好了,三日之内必定先登上城!”
“俺看过这城墙,云梯只要再加长十丈,便可登上,冲车若是再重百石,必然可锤破!”
徐臻和诸葛亮对视了一眼,对典韦苦笑道:“没有攻坚,曹洪将军在攻打东门,如此方可调集南面的守军。”
“啊?!”
典韦顿时一愣,“啧,为何啊?您不是保证可以立功吗?!”
“您咋就不敢跟主公吵一架呢!?他肯定要护着您的,这到手的功绩,绝对不能给别人拿了去!”
“只要拿下寿春,率先进城,咱们就是立了大功了!之后君侯想要什么,不是直接开口就行?!”
典韦脸色顿时难看,他日夜训练新兵,和自己的宿卫心腹一起行动,几乎一月来不眠不休,哪怕是行军的时候也会操练一二,让他们锻炼勇武。
如今人人都是悍不畏死,随时准备跟随典韦一起去攻城先登,杀进寿春之内取功。
徐营之内,可是按照功绩来发放奖赏的,而且徐臻所给的奖赏可谓十分康慨大气,他自己绝不私藏。
也因此,在战前就已经提前发放了一波犒赏了,这可都是让全军振奋的财物。
现在你跟我说没抢到攻坚的军令?!
“那要不,不管了,我们直接出兵攻打南面吧?”典韦眨了眨眼,寻求徐臻的意见。
“不行!”徐臻面色严肃的回绝了他,“寿春现在还是众志成城准备扛到寒冬降临。”
“这些寿春兵马的士气还在,不能如此鲁莽,想要立功的将军先让他们去攻打便是。”
“若是东门真的守不住了,南面的守备也就少了。”
东南两个门户都是大开,而北面则是有数个据点与营寨都贴近吕布所在之地,那边的包抄则不是在城下。
是以,现在状况看似是围城,可实际上北面只是在要道上拦截围困罢了,若是袁术要出城,还是可以从北面而逃,再到小道躲藏。
或者往西逃向山中。
当然,山中也有埋伏,但那里靠近河流湖泊,依然还有机会追逐,不过若是袁术逃向山里,那么追击的骑兵可以更快的追上他。
在寿春方圆数十里,都已经有了探哨地图,并且要道上都有伏兵驻守,他逃是很难逃掉的。
但却有可能出城。
所以,未必攻下寿春就可以斩杀袁术。
“南面守备少了,俺就带人冲上去。”
“你天天冲!打胶吗冲冲冲!”徐臻当即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典韦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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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徐臻并没有动作。
而后他挠了挠头,跟随徐臻进入了主帐之内。
“继续日夜查探,必须要探到寿春周边兵马的状况,还有各地的地形。”
“兵马加练骑射,再演练战阵,孔明到辎重营,准备好一切,等待你要的西南风。”
“好!”
……
寿春城内。
仲氏天子的皇宫之中。
袁术此刻在后宫,正殿已经没有守备了,几乎所有的贴身宿卫都到了皇宫的校场之外,持刃护卫皇城之外。
可笑的是,这些守卫好像防范的不是外敌,倒像是担心有人冲进皇城内来闹事。
后宫之内,莺莺燕燕之声不断响起,许多女子都在深宫之中与袁术一同嬉戏游玩。
宫外的池水此刻还在清凉,摆在两侧的果盘与食盘,依旧还十分丰富,袁术此刻穿着宽松的袍子,随意躺在一层台阶上。
趁着朝阳而远眺隐约可见的山峰轮廓,双眸似乎已经有些迷醉。
在他怀中,躺着后宫嫔妃,姿色尽皆都是上佳。
袁术一只手端着蜜水,微眯的眼睛俄而睁开。
此刻心思已经飘荡到了不知何处。
以至于阎象进来都没有多少察觉。
“主公,大势未去,为何在深宫享乐,却不肯坐镇迎敌!?”
“嗯?!谁人在朕的后宫喧哗?”
袁术勐然惊醒,从台阶上奋力的睁开双眼,看清了来人。
长发垂于胸前,已经几乎全部苍白,而面色带有怒意,略微肥胖的身体站得笔直,深刻的皱纹让其显得苍老。
阎象算是跟随袁术身边最为忠诚的老臣子了,此时的怒意,怒的已经不是袁术当初执意要自立的愚蠢。
而是怒他为何率先放弃,躲在深宫之中终日享乐,将三千精锐的护卫放在校场之外,居然是拦这些想要觐见的忠臣。
此时,守在寿春之外的将士都还没有放弃。
为何你要先行自暴自弃!
哪怕是战败了,死在守城的路途上,日后也不算落了袁氏一门四世三公的威名。
“主公,怎能如此荒唐!”
“阎象!你屡次辱朕,朕的大业就是被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所害!”
“当初朕收留了多少人,个个都是绝无二心,来朕这里讨一口吃的,可到现在,多少人背弃而走,都到了曹操麾下。”
“都到了那已经早就不存的天子旗下!那张旗,与我这张旗又有何区别!?”
袁术推开了身旁女子,脚步踉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此时,他手中持剑,正步步向阎象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