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第二十三批使者持节而来,真相大白。
“……传我将令,撤军!”
岳飞面无表情地倚靠在主帅的宝座上,冷冷的扫过坐在面前的二十多位使者,冷漠的声音在大帐中响起。
此刻的他正是军功卓越、功高盖主之时,却也是最为无力地时候。
如此荒唐的命令,居然劳得朝廷在旬日内连发二十多道金牌,何其讽刺?
“十年之力,废于一旦!”
今日,岳飞总算明白为何孟可那夜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原来是因为他早已知道朝堂上那人的丑恶嘴脸。
“十年之力,废于一旦?哈哈哈......”
一名使者闻言哈哈大笑。
他叫罗汝楫,曾是秦桧这一派系的人,秦桧被贬后,转投他人门下,短短一年升任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
此刻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坐在主位上的岳飞,眼睛微眯,道:
“岳飞,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不仅抗旨不遵,还对官家心怀怨言。”
岳飞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本将的事,自有官家评判,轮不到你在此大放厥词!”
“好,好啊!”
罗汝楫冷笑着拍了拍巴掌:“希望岳太尉在官家面前也能如此强硬!“
话音落罢,罗汝楫拂袖离去,剩下那二十多名被当成‘猪’圈养的使者也陆续跟上。
岳飞冷冷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越加阴沉。
就在此时,一名士卒领着一个老头从外面小跑过来,让对方在帐外等待,自己则是进帐低声禀报:“将军,秦宣判的马夫要见您!”
岳飞闻言,眉头一皱,心道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让他进来吧!”
......
老秦头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走入大帐,躬身行礼:
“老朽见过岳将军!”
“何事?秦宣判呢?”
岳飞的声音依旧冷冽,他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家官人已于前日傍晚出发回京,他让您暂时不要班师回朝,他会处理好一切。”
说着,老秦头把包袱递上去,道:
“这是官人让我给您的。”
包裹不大却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本书、一封信,还有十四道金牌。
岳飞面无表情地翻开信件,读了起来。
信中,孟可写的很清楚,让岳飞接着北伐,皇帝那边的事,他来搞定。
岳飞收起书信,又拆开信纸,看了几遍后,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他与孟可两人的九族。
赌赢了,一展抱负、解救北地百姓、青史之上书写姓名。
赌输了,万事皆休……
老秦头看了岳飞的动作,知道孟可肯定交代了重要之事,但他却不敢问。
罢了,罢了!我岳飞早已是那人眼中钉肉中刺了,回去也是个死,还不如竭我所能匡扶社稷。
岳飞叹了口气,将所有金牌打包放好,道:“传我命令,立即整编兵马,全力攻打汴京城!”
“诺!”
“另外,把杨再兴找来,我有事吩咐他。”
“喏!”
......
建康城外五里外的山坡上,孟可骑在马上,远眺南京,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这次终于要搞次大的了。既然赵九妹膝盖跪久站不起来,那就让他永远也别起来吧!”
想起那个‘女孩儿’,孟可露出一丝狞笑。
......
黑夜笼罩大地。
月亮躲进厚厚的云层里,只余下一点儿星辰的光辉洒落下来。
“谁?”
杨府,杨沂中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忽然,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愧是执掌宫禁多年的老将,警惕心不是一般的强。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紧握在手中,一双眼睛警惕地环顾周围。
隐约听到了床上有一丝微不可察的……
“夫人?”
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发髻,杨沂中脸色发绿,悄然踱步上前,想用长刀挑开帷幔。
谁知下一秒,一根钢叉恍若凭空出现,
抵住了他的咽喉。
钢叉尖端闪烁着寒芒,随后血色喷溅......
鲜红的液体喷射在床单上,杨沂中摔倒在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唇颤抖着张开,血沫流淌出来,却说不出半句话。
半生戎马,未成想居然在阴沟里翻船。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眼前那人是谁,可惜,视线模糊,他连对方的容貌都没看清。
砰地一声,杨沂中的脑袋无力垂倒在地上。
床帘掀开,露出孟可面无表情的脸。
事实上,他与杨沂中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完全没必要一回建康就冒着危险来刺杀这位禁内第一重臣。
可……
……
“伴君如伴虎,官家心思越来越多变,贾内侍当小心。”
孟可的忠告犹在贾内侍耳畔回荡,这几个月来他越来越谨慎,却总是不能彻底看透皇帝的心思。
稍有犯错,暴怒无常的赵构便对其非打即骂。
若是没什么意外发生,贾内侍应该会在某天触怒龙颜之后被推出去杖责至死。
然而意外发生了。
孟可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这位‘大内总管’联络。
“当今官家不得民意、不得臣心,太宗一脉已然失去天佑。吾等当以天下为先,行废立之举,拨乱反正、还政于太祖后裔。待拥立幼帝之后,吾为蔡京安定外朝,君可为童贯、张让!”
当时,孟可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击碎了贾内侍的心防。
他怎么也想不通,国朝养士百余载,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奸臣?
这实在是太……
“张让者,汉灵帝时宦官,灵帝常谓之:‘张常侍是我父’!幼帝年少,初登大宝难免根基不稳,当让其认贾君为义父,如此方可使内庭安稳。”
……太棒了!
谁都逃不过真香定律,贾内侍满是褶子的脸笑起来却比老菊花还灿烂。
太监是皇室的家奴不假,但反正都姓赵、血脉同出一源,给谁当不是当?还不如选个容易掌控的。
让皇帝喊自己爹,啧啧啧,想想都刺激。
“欲行此事,关键在于杨沂中!此人执掌禁宫二十载,在宿卫中威严极重,又为官家心腹。有此人在,我等绝难成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孟可狠下心来。
于是,就有了之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