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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清与外公天可汗走在皇宫,打量着这里的建筑。

李世民年近五十了,但身形依旧站立得挺拔。

这位天可汗的一言一行永远有着不动声色中表露出来的威严,令沿途的宫人与侍卫俯首参拜。

这里像是一个停止变化的世外桃源。

李世民抚须道:“从贞观四年之后,这里就一直没有变过,还是老样子。”

“外面的世界都在变化,这里也应该有变动才是。”

外孙女嗓音很动听,听着她说话便觉得很舒心。

从皇帝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张清清对这位外公的成见也没有了。

冰释前嫌后,李世民十分宠爱这个外孙女,她很聪明也很懂事。

她与其他的孩子不同。

比如像李象,李慎这些孩子,他们循规蹈矩,又懂礼貌,但这些孩子身上都少了一些灵动,那种不依靠别人,敢于质疑与提问的勇气。

而张清清现在的年纪,这些品质在她身上就显得更耀眼了。

从太极殿一直走到太液池,张清清看了一圈皇宫内的景色,她问道:“外公,如果要将皇宫改建,这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吧。”

李世民颔首道:“怎么?你想要改建这里?”

张清清回道:“太外公还没过世的时候,就与我说过很多关于宫里不好的事情,大唐的皇宫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地方,这里需要改变,需要变得更加地富丽堂皇。”

“富丽堂皇?”李世民笑道:“骊山有琉璃做的窗户,有温泉池做成的温室,还不够富丽堂皇吗?”

“其实骊山一点都不富贵。”

宫人远远跟在后方,不敢打扰这位天可汗,也很好奇那位站在天可汗身边,穿着青衫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的谈吐看着不凡,站在天可汗身边不弯腰,也不低头,好似身上有一股傲气。

张清清又道:“如果可以将皇宫的改建交给骊山,骊山一定可以让这里成为最富贵的所在。”

“你真是与你爹一模一样,都敢和朕谈买卖。”

“难道外公觉得这皇宫不需要改建吗?”

李世民抚须道:“那就是你错了,皇宫不见得要有多么富贵,皇帝需要有表率,如果皇帝奢靡了,坊间的人就会奢靡,这样不好。”

张清清道:“那就建设得朴素一些,建设得再宏伟一些。”

要是张阳说这种话,李世民肯定是拒绝的,可这话从外孙女口中说出来,又不好拒绝了。

李世民接着道:“你们骊山不是凡事都喜欢提前规划个三年五年?”

张清清点头道:“正是。”

“那就先给朕拿出一个规划,如果规划可行,朕可以让你改建,想必承乾也会答应的。”

在宫里走了一圈之后,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张清清意兴阑珊地与外公走出皇宫。

兴庆殿内,李承乾将一份奏章放在桌案上,低声道:“你看看,现在就有人进谗言,让朕去泰山封禅了。”

岑文本回道:“如今大唐的功业确实足以封禅泰山。”

李承乾沉着脸道:“父皇都没直言封禅,朕怎敢?”

这个皇帝就是这样,他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他急功近利,又不敢怠慢,对待臣子严苛,又不容许半分人情脸面行事。

李承乾低声道:“那份良方看得如何了?”

“回陛下。”岑文本行礼道:“中书省已经在商议了,臣看过,是用白银与黄金来稳固铜钱的价值,朝中鲜有人接触过这种学识,那骊山小郡主送来的良方生涩难懂。”

“依你之见,这份良方可以缓解如今的局面吗?”

“可以的。”

“那好,一定要将这份良方吃透。”

“喏。”

皇帝下了旨意,中书省众人通宵达旦地开始商讨起来,因骊山给的良方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框架,朝中因此讨论了许久。

直到了深夜,许敬宗和岑文本从承天门走出来。

岑文本放松着自己的腰背,笑道:“没想到骊山的那位小郡主能够来太极殿。”

许敬宗道:“是呀,以前见她还只是一个小丫头,没想到长这么高了。”

见他还是有些面色痛苦,许敬宗连忙道:“来,我们互相撑一撑。”

岑文本叹息一声道:“唉,也好。”

两个上了年纪的中年老臣背靠着背,俩人的手腕交在一起,许敬宗弯腰将岑文本的后背撑起来,后背与腰椎顿时发出了骨骼的咔咔声。

现在轮到岑文本了,他弯腰撑起许敬宗的后背。

“文本老弟,你慢点,老夫的腰背有些痛。”

岑文本点着头。

月色下,俩人就这么放松着腰背,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一些。

继续一起走着,许敬宗忽然又道:“你的脖子怎么样了?”

现在腰背舒服一些了,岑文本揉着自己的后劲道:“哎呀,这一身的伤痛,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是个头。”

许敬宗道:“老夫家里还有几张椅子,与颈垫子是骊山所作的,下次给你送些过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岑文本点着头,“也好。”

许敬宗又道:“骊山医馆出了一种按摩腰背的手法,朝中的老将军们都去试过,还算不错。”

岑文本笑道:“反正也休沐了,不妨去试试。”

两人走了一路,聊了一路。

在朱雀门外分别,各自回了家中。

当第二天晨曦出来的时候,也是朝中的休沐。

许多官吏都松了一口气,现在的皇帝对臣子要求严格,这一年,大家的压力都很大。

自汉以来,不论魏晋南北朝,铜钱私铸和滥用的情况屡见不鲜,甚至有时候铜钱都不值钱了。

所以骊山给了一个良方。

金本位与银本位的良方不过是给朝堂一个思路,骊山县侯写得很模糊。

这种金钱体系的构成太过复杂了,张阳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理工劳模,太难吃透这方面的知识,只是浅显地写了一些。

至于朝中能够领悟几分,全看他们自己了。

翌日,许敬宗醒得很早,刚打开家门就见到了,站在雪地里的狄仁杰。

“你回来了?”

“对,小子回来了。”狄仁杰笑着行礼。

许敬宗点着头让他进门,“去见过你父亲了?”

狄仁杰回道:“昨夜就在爹爹的家中,与他说了科举的准备。”

许敬宗这才恍然回神,又道:“原来你已经到了可以参加科举的年纪了。”

许敬宗的夫人快步走出来,“仁杰,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狄仁杰又道:“爹爹说,昨夜许中丞在中书省内与人商议深夜才回来,也不知道您会什么时候醒,本是休沐时节,不敢叨扰,天刚亮的时候,就在门前等着了。”

许敬宗给他倒上一碗热水,“祛寒。”

“谢许中丞。”

许敬宗又问道:“此番游历见识不少吧?”

“嗯,小子去了河西走廊,本想去碎叶城的,但看路途遥远便没有去,之后又去了江南地界,出海了,见识了辽阔的大海,蒸汽机船很合适,往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去远海的,还去了辽东……”

狄仁杰将这两年的游历都说了出来,许敬宗听得仔细,听到说起江南土地兼并的形势,面色便有了几分凝重。

但又听到他说起金春秋的野心,以及要将倭奴杀绝的计划,许敬宗脸上多了几分中肯。

许敬宗低声道:“大唐的统治很简单,如果外夷能够乖乖俯首称臣,自然可以,但要他们要作乱就如薛延陀那样,灭了就是了,对大唐来说没什么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许敬宗道:“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狄仁杰回道:“小子打算这几天闭关苦读,以应对来年的科举,不然那刑部尚书刘德威恐不会放过小子。”

许敬宗又道:“你不用怕那刘德威。”

“小子也不知怎了?总觉得会被这人打死。”

与许敬宗又说了许多话,狄仁杰这才离开这里,去拜访张柬之。

这两年,张柬之这个弘文馆学士也混出了一些名气,尤其是这个家伙骂了士族中人都是猪狗之辈。

狄仁杰到弘文馆的时候,张柬之还是一如既往地与这里的学子说着大话,心中不免惆怅,这两年过去了他还是老样子。

走入弘文馆中,狄仁杰需要查阅这里的卷宗,了解现在大唐的种种国策。

近来朝中开始整顿铜钱货币,他们要将金钱锚定金银,以此来控制铜钱的野蛮发展。

以前的天可汗节制天下兵马,开疆拓土。

现在的皇帝要节制天下的钱粮赋税,来稳定大唐的经济发展。

现在的弘文馆也有了不少的骊山书卷,朝中慢慢开始认可了骊山的学术。

尤其是这一次金本位的出来,在朝野掀起了一场风浪。

而这场风浪中,又会有多少跟不上时代变化的人被淘汰。

骊山学术向来是信奉学到老,活到老的。

现在朝堂也是如此,朝中的官吏如果停下了学习,不跟上现在的国策,也会导致思维方式的落后,而在每月的考试考校中被淘汰。

离开长安城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

离开的这两年,狄仁杰再次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承乾制定的种种国策,光是看着就令人目不暇接。

狄仁杰又开始了苦读的生活,每每在弘文馆看书,都会冻得手脚冰凉。

这种苦读的日子过得很快,天地间日夜更替。

不知不觉过了年关,已是大唐新的一年。

这一年,朝中宣布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像是一块巨石落在了平静的湖泊中。

朝野又一次开始议论起来。

此消息正是因为骊山给朝中的解决困境的良方,朝中要开设一个钱行。

这个钱行是新设的官邸,也就是皇帝用来节制天下钱粮赋税的手脚。

皇帝一次又一次地集权,从监察制再到现在的开设钱行。

李承乾手中的集权,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个新帝才登基一年,他的集权便已经做到了顶点,这是以往天可汗都没有做过的事。

也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敢做的事。

李承乾就此站在了皇权的顶峰,他的权力也达到大唐立国以来超越魏晋南北朝,乃至前隋以来最高的地步。

随着关中的生产与贸易的发展越来越迅猛,大唐会出现金钱危机是一件必然的事。

对骊山来说这种事必然会发生,只是早晚的时间问题。

而骊山应对起来也很从容,早在贞观十三年开始,骊山就开始囤积白银与黄金,将许多的铜钱都用了出去。

而骊山也一直保持着关中最富有的位置。

关中各县也早早闻到了味道,他们从去年开始就减少了银饼的流出,并且除了大宗货物,能不用银饼就不用。

在大唐的金钱体系还没有一个完善的架构之前,这种铜钱的贬值的情况还会继续。

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以往一斗米只要四钱,现在一斗米已经涨到了八钱。

物价开始上涨,铜钱开始贬值。

对朝中来说他们的时间很紧张,来年开朝一定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章程。

这也是李承乾急于在休沐时期就宣布开设钱行的消息的原因。

相较于朝中骊山的关中的应对就从容了许多。

潼关北面的黄河河堤,裴炎已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来考察黄河。

建设水坝,开展束水冲沙的工程已迫在眉睫。

治理黄河是太府寺的头等大事,裴炎刚任职太府寺少卿,就接手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工事。

如果这个工事能够成功,治理黄河就能够取得重大的功勋。

正常来说,水坝是一堵墙,一堵平整的墙,在许多人的认知里水坝就应该是这样的。

可裴炎的设计的水坝是曲折的,这种曲折的水坝更适合用在黄河的治理上。

通常的水坝,可以在不减少水流量的情况下,控制水位不会太高,并且来增加水流的流速,这是一个水坝两侧水位变化,减少水的流通面积,导致的动能减少势能增加的原理,以此避免造成水患。

这是骊山尝试了多年,初步设定的水坝方面,这是一个曲折的锯齿状水坝,一来保住上游的水位,二来控制下游的水流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