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不好交差
胡小妹犹豫了一下,想给梅桂花打电话,告知自己现在的困境和苦恼。
从一大清早开始,劳餮警官和芳芳就带着好几个警察来到了家里,然后就围着询问高爱莲老师和沈紫所生的孩子,并告知现在沈紫绑架了李荭,对他人的生命和附近居民的安全造成了危害。现在为了李荭的生命安全和大家的安全,只能以亲情情感的方式去劝说沈紫,主动自首和放弃人质,争取宽大处理。
然而胡小妹不让,并对沈芳芳投去了哀怨的眼神,仿佛在说:芳芳,如果不是你说出去,他们怎么会知道?
事实上,芳芳也并不情愿。她好几次给胡小妹眨眼睛,明显是告诉她,我也是没有办法。但你完全可以不说,不要让他们去找你的儿子。
劳餮道:“胡总,我知道我们这样做不是很好,但是你不知道沈紫有多疯狂,他不但制造了纳米生物病毒,植入人的体内,同时还准备把这种病毒和霍乱病毒交合,给社会和地球制造恐慌,制造灾难。除此之外,还绑架了李荭,李荭的生命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你知道,李荭记者也是高老师的女儿,我们要营救李荭,就必须让沈紫停止一切犯罪活动。孩子已经十六岁了,还有两年就进入成年,但始终他是应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的。你就带我们去把你的养子找来,去救他的亲姐姐吧!”
胡小妹平时生活中,不善言谈,尤其面对官员和公职人员时,就惊慌失措,此时被劳警官说的这么可怕,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但孩子从生下来带大到现在已经十六年,完全融入了她胡家和老公魏家的血脉中,如果现在突然告诉他,他不是她的儿子,也不是爸爸的儿子,而是什么高爱莲的儿子,沈紫的儿子,这让儿子如何接受?
因此,她即便不善言谈,也知道保护儿子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于是说:“劳警官,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的儿子在哪里的,也不会劝说我的儿子去帮你们的忙。你们应该想其他的办法。”
张英:“胡姐,都说你善良,你们家和高爱莲、李立光、李荭家一向不错,你就不想救救李荭吗?”
胡小妹没作声,她想回答:我想救李荭,但我更要救我的儿子,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现在受到精神打击!
芳芳见此,便对劳餮说:“劳警官,你让领导,让大家走吧!我说了,胡姐是不会答应的。事实上,放在谁身上都不会答应。还是回去吧,我再去求我那混蛋弟弟,让他放荭荭出来。”
劳餮沉默。他从动身到胡小妹家之前,就已经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因为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突然去见他的亲生父亲,而且不是平常那样风平浪静的“见”,更不是拥抱、吃饭和发红包,而是去劝说父亲终止犯罪,这无论如何不通情理,甚至是侵犯隐私,侵犯儿童的利益。
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直没有作声的韩风一眼。
韩风走近劳餮,小声对劳老师道:“能不能打电话问孩子的爸爸,是姓魏吗?”
劳餮摇了摇头,但还是继续走近胡小妹说:“胡总,要不给你家魏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胡小妹心软,稍稍犹豫后,电话打了,但却被老魏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魏中挺更狠的是,当即在香港就打了大陆律师的电话。一个小时后,当年他们请来帮黄琪打官司的秦晋律师就赶到了家里,也像老魏那样义正词严地教训了警察一通。
搞得劳餮和张英灰头土脸,脸上很不好受,因为理亏,又无法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韩风是外地人,加之他是受东方硕的委托,来全权代表处理案情,对被律师骂,根本不放在心上,还悄悄把他一直尊敬的劳老师喊到一旁,再次小声问:“孩子是在圣保罗男女中学,叫魏高虎对吧?”
但话一问出,劳餮就知道韩风的意图,严肃而正色道:“这可不能乱来!香港比我们大陆更注重对儿童的保护,和对执法的严苛。我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孩子的养父母不同意,我们就不能去!”
韩风投眼看张英。张英也点头说:“韩警官,确实要孩子的父母同意,才算妥帖。”
韩风双手抓头,急得在房间踱步。
劳餮沉思,一会后道:“能不能这样?在执行第一套方案的基础上,继续让沈芳芳出面?张英,待会车上,你教芳芳一套方法,她第一次去时那套方法不行,触动不了沈紫的灵魂。”
“什么方法?”张英有点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还能是什么方法?农村妇女的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把她小时候如何送弟弟读书,如何遭受磨难,也就是对弟弟付出的全部的爱,都一一进行哭诉。”
“如果还不行呢?”韩风停下脚步。
“总要多试试吧,谁也不能保证任何方法都有效,即便把魏高虎喊来,也不是百分百。”
韩风点头。这倒是。
三人包括另外的两名警察一共五人离开时,劳餮向胡小妹表示着歉意,但突然想,胡小妹也是看着沈紫长大的,就又说:“胡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跟我们,跟芳芳一起,去做一做沈紫的工作。你也算是他的大姐。”
胡小妹本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当即就答应了。劳餮和张英都记得十五年前调查光头时,梅桂花一个电话就把胡小妹叫来,气喘吁吁的她,当时一点怨言都没有。
在去海边别墅的路上,张英就按刚才师父教的,开始跟芳芳攀谈起来。
张英问:“芳芳姐,沈紫小时候是不是缺少母爱?”
芳芳答道:“母爱、父爱都缺乏。不仅仅是他,我也是。我十四岁那年,母亲车祸死去,随后不久父亲也病亡。”
张英:“不好意思!触及你的伤心往事了。”
芳芳:“没关系!其实我最伤心的是现在。”
“我知道。难为你了!”沉默一会,张英又问:
“芳芳姐,沈紫是不是最爱他的妈妈?因而就把爱寄托在了高老师身上。待会到了家里,喊话时,你是不是感情表现得丰富一点?暂时不把他想象成可恨的人,而是想象成一个缺乏爱的孩子,回忆你们的妈妈,特别回忆妈妈对他的爱,对他的寄托,对他的期望。你在接过妈妈的责任棒的时候,如何处处照顾弟弟,如何处处为他着想,如何在跑业务的几年里,风里来雨里去,还有你当年你日记里提到的给弟弟送学费的那些过程,都哭诉给弟弟听。让他明白,只有爱才能弥补缺失,只有爱才能担负责任,只有被爱、接受爱,再传递爱,才能算是一个纯正的人,一个有担当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让人尊敬的人。
“他是博士,他必然是希望大家都尊敬他、热爱他的。可是,如果这样,如果犯罪,就相当于掉入了人生的深坑,再也爬不起来了。
“另外,我还想弱弱地跟你商量,刚才不是说,沈紫把对母亲的爱和依靠,转换到了高老师身上了吗?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其实这种爱我们不能过多的责备,更不能把它划入异类和畜生的行列。要多予以理解,或者祝福。到时劝弟弟的时候,同时也要把高老师的一些爱的事例和举动哭诉出来,因为沈紫当对妈妈的影像没有了印象后,几乎就都将此移植到了高爱莲的身上。
“你弟弟会更关心和关注高老师的一切。你跟高老师的时间比弟弟多得多,你更了解高老师的爱恨情仇。因此,除了你们的妈妈,你还要搬出高老师来说事,来感动、感化你的弟弟。这样,或许就能救出李荭。明白了吗?”
芳芳一直点着头,当张英说到最后,问明白了没有时,才突然问:“如果把他抓住了,还是会判死刑吗?”
劳餮抢着回答道:“沈总,芳芳,如果自首,法官在量刑时,会考虑这一事实和情节。我们现在的中心目标和任务,不是逮捕沈紫,而是救出李荭。救出李荭才是重中之重。”
芳芳郁郁地说:“其实,我问这个,不是担心他的死。他死了更好!我只是……”突然伤心,突然哽咽,“我只是百年之后,妈妈问起来,我不好向她交差。我没有带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