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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她?”何家安轻轻皱眉。

在这里能找到菊秀一的尸块,他并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但是高山惠香本人的话,却着实过于离奇和惊悚。

他原以为高山惠香本人并没有死,至少她不应该是死在学校里,也不是这么死的。

可自高山惠香辞去了自己的教师工作以后,后续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何家安则认为在高山惠香报复了菊秀一和那校工以后,应该会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再来生活过,可现在一看,她人哪有什么重头再来,分明是人头落地,死状奇惨,死都没人知道。

正当何家安细思之时,何家安却看到高山惠香那张泡肿发胀的头颅忽然动了一下,仔细一看,竟是看到高山惠香突然睁开了那双童孔涣散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下一刻,何家安便看到高山惠香的眼睛忽然窜上一股黑油般的物质,陡然间双童变成了纯黑的颜色,面容逐渐狰狞。

“你果然就是花子诅咒的源头。”何家安迅速后撤一步,只见置物架上好几个罐子都剧烈的抖动起来,逐渐脱离架子,随后掉出,摔碎在地上,那一个个被药水泡发的尸块与高山惠香狰狞的头颅慢慢聚合到一块,尸块不断生出黑色的粘稠物,让不同部位沾粘到一起,最终拼凑出一个大致似人的形状。

教室内回响起一阵女童的哭泣与哀鸣,好似花子在向这个正在缓慢学会爬行的缝合生物倾诉着受到的委屈。

随着高山惠香扬起脑袋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啸,黑湖湖的口腔接连咳出腥臭的黑色口水过后,原本隐藏在教室四周的花子就以黑烟的姿态勐然灌入进高山惠香的嘴巴之中。

在何家安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高山惠香原本扭曲诡异的身体变得更加畸形多变,只见她身上不断冒出黑色的泡泡,一根根锋利的黑刺从它身上绽放盛开,身体的任意一个部位都在随意的扭转颠倒,胸脯扭到了背上,背部扭到了胸口的位置,双手和脑袋交缠到一块,组合成了一个怪异的肉体帽子。

高山惠香拧着畸形的超级内八腿,朝何家安冲了过来。

何家安急退,饶是见多识广也是为这猎奇的画面心惊肉跳。

彭!

何家安转弯躲避,高山惠香越冲越快,最后直接以蹦代跳,跳跃力惊人,横冲直撞下,身体直接撞进了墙壁之中。

在这封闭逼仄的教室里,何家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斗兽场中手无寸铁的勇士,面对如同野兽般的高山惠香,他完全没有信心和对方正面交锋,更找不到机会以一种安全的方式将压岁红包贴在对方身上。

变成怪物的高山惠香无疑和一辆失控的高速货车没什么区别,她的一次冲撞只会让何家安很难及时反应,且若不幸挨到一下便必死无疑。

彭!

何家安根本没看到对方从墙体中把身体拔出来的动作,对方就飞快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几乎贴过他的身体,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黑板上。

何家安心脏怦怦直跳,直大骂一句“这特么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祝福的力量和不知什么东西的怪物组合到了一起,变成了这种暴虐恐怖的怪物。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骂出第二句,就紧闭呼吸原地卧倒,又是感受到一阵疾风从他背上迅速掠过,顶着高山惠香脸蛋的怪物再次飞扑,这次直接撞在了置物架上,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排排书架接连倒下。

“啊!”

匍匐的何家安微抬起头,循着恐怖的尖啸声看去,却见高山惠香被挤压在好几个置物架的重力之下,原本存储在置物架上的尸块和生物标本都不幸在地上摔碎掉出,那些浸泡的药剂流了一地发出强烈的刺鼻气味,而高山惠香一时难以发力脱身。

何家安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健步跑了出去,掏出压岁红包,踩着置物架跑向高山惠香,然后将压岁红包紧紧贴到了对方的脑门上。

压岁红包再次发出夺目耀眼的红光,绽放的红光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教室,红光如同勐火,将这间遍布阴暗气息的教室烧得透焦,到处都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狂风呼啸。

高山惠香被红光渗透,畸变的身体呈现出干枯的迹象,深红色的光在她身体上呈现出裂纹的模样,慢慢覆盖了全身,渗透进了对方体内。

随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高山惠香的身体化为走沙,很快随风而去,消失不见。

当高山惠香死去,这间被称作有进无出的怪谈教室像是失去了诡异的力量,整间教室的环境在一点点的碎裂,像火焰吞噬的草纸,可怕的环境在分解成不计其数的颗粒。

片刻后,何家安发现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站在一间空旷的教室里,这里没有置物架,也没有生物标本模型,只有空荡荡一片的房间。

“这是?”何家安感受到脚下有异物,低头一看才看到一封遗书。

遗书写到:

我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却发现自己再也关不上,把女儿变成了这样的怪物,我却无能力为力。

我发现校园里存在着另一股力量,我曾试图利用它来阻止疯狂的女儿,但我渐渐发现一个事实……人类无法支配任何这些超规格的力量。

于是,我想了想,我决定再做一次祝福的仪式,只是这次的祭品不是菊秀一同学,而是我自己。

如果有人侥幸看到这封遗书,希望你能安好。

“好个屁!你个疯婆娘!”何家安忍不住破口大骂,将这封遗书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解决不了问题就摆烂了是吧?

不能陪女儿做人,就陪女儿做怪物是吧?

这高山惠香老师是特么懂母爱的!畸形的爱。

何家安深吸一口气,翻过手掌,手心里的红包已经黑了半截,这意味着压岁红包的力量已经用去了一半,他最多还有一半的力量可以驱使。

“除去了一个花子的诅咒,还有一个美美子的诅咒。”何家安将红包放回到怀中,攥紧拳头,浑身颤抖。

如果压岁红包的力量耗尽,何家安清楚知晓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万劫不复。

那必然是一望无垠的黑暗,无法翻身的绝望,他只能在混沌中沉没,永生永世困于在一个未知的领域之中,没有人能够救他。

花子的诅咒解除后,生物教室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教室的大门又重新“长”出来了,何家安得以离开教室。

走出生物教室,何家安又回到了里世界校园的走廊上。

此时校园外的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了,狂风大作,将如月高中走廊上的窗户吹动得像飘扬的旗帜一样猎猎作响,好几块玻璃已经在风的作用下碎成了一片片,散落走廊地板一地。

何家安略一沉默,走下了楼梯,然后一步步走向校园大门口。

在离开如月高中校门前,何家安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这所高中。

发现这座高中的楼面上爬满了那些绿色的蠕动物质,学校的建筑被笼罩在一层逐渐迷蒙的灰雾之中,看上去竟然像是一座墓碑,祝福呈黑色的烟气缠绕其上,鬼祟而神秘。

或许,关于如月高中是建立在乱葬岗之上的传言,也并不只是一个传说……

这也是何家安第一次踏进里世界城市的街头,学校外面的景色要远比学校里面更加怪诞和疯狂,路面与不明血肉交织的部分在地上抖动着,一颤一颤,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暴露的心脏,排列在城市大街小巷中的假人和凋塑,它们都在以诡异的目光时刻注视着他的动向。

里世界的生物们像饥饿的狼群一样,它们看到了一个在血肉森林之中苟延残喘的带枪猎人,或许害怕受伤,也或许还没有饥饿到癫狂可以不顾一切,于是耐心等待着猎人慢慢迷失在森林中,最终无力倒下反抗。

当然,也许它们也是在等待着饥饿的尽头,届时本能会吞噬它们的理智,然后它们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猎物撕碎。

听着猎物的惨叫,感受着猎物的恐惧,它们会得到更美味的左料,加上最饥饿的状态带来的味蕾完全释放,它们会拥有一个最完美的进食体验。

何家安小心翼翼的绕过街上的血肉和不时出现的泥沼,他清楚知道那些东西都连接着身躯几乎吞噬了整个里世界的巨大灾难生物,一旦触碰到它们也许不会引来那尊异神的愤怒,但就像蚊子骚扰人类一样,人类就算并不愤怒,也会下意识本能的出手,将蚊子打死在手上。

里世界的桃木市除了那些随处可见的吊诡之物以外,还有就是这座城市的景色还呈现出一种时空错乱的迹象,有些地方是古代的茅草屋,还有些是极具旧平成时代特色风格的建筑,它们同时并存,盛开在这座混乱的城市中。

而除了过去与现在的建筑以外,何家安偶尔还能看到似乎是来自未来的建筑。

对此,何家安在感到惊奇之余,也感受到一阵庆幸。

毕竟那些风格古怪的建筑如果是未来的建筑,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人类还有未来呢?

最起码,人类不会灭绝在樱花岛的这场风波里吧。

对此,何家安还对自己的胜利有几分遐想。

或许,他能够全身而退?

一路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何家安已经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看着眼前的房屋,看着门外挂着的门牌,说道:“这时候见崎的家还没有在这里建起来吧。”

他擦拭吊门牌上的灰尘,上面写着另一个姓氏。

继续行走在空旷死寂的街道上,何家安不声不响,只在心理自言自语。

压岁红包保护着他不受邪祟侵扰,可那些隐藏起来的侵略目光和这死一般寂静的环境让长时间置身于此的人容易崩溃癫狂,他不得不找点方法来缓解自己紧绷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一旦心灵崩溃就会被怪物吃掉的世界里,何家安必须坚守本心,保持镇定。

“终于到了。”何家安感觉自己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仿佛快走了半个多世纪,他站在一栋熟悉的房屋面前,压下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房屋的不安内心,走进了标识着“川上一家”的房子之中。

现实世界里没能拜访的旧舍,他终于还是在里世界里踏足了,庆幸川上留美一家的房子被保留在里世界中。

推开腐朽的大门,何家安的鞋子踩在落满灰尘且遍布灰色飘絮的房屋里,又继续损耗着手机的电量,打开手电筒照亮阴暗的房子。

当走到客厅时,何家安沉默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具悬挂的女性尸体,尸体千疮百孔,有不计其数的类似蛆虫的东西在那尸体的孔洞之间穿梭露头,仿佛把那尸体当成了它们的虫巢。

这应该就是新闻报道上说的,在家里吊死的川上太太。

何家安没有过于仔细的探索一楼的房间,而是转而上楼,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一楼是主人间,二楼应该就是川上留美住的地方。

川上留美的房间非常好找,因为门上钉着一个悬挂的门牌,清楚写明了是“留美”的房间。

何家安轻轻把川上留美的房间推开,下意识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房间很暗,窗帘被拉上了,一点光都透不进房间里,凭借手电筒有限的照亮范围,何家安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看到这里充满着异常的血肉菌子,大概是里世界的“特色真菌”,它们在房间的四处肆意生长,每个血肉菌子的伞帽上还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须,无风自动,像是水里毛毛草草的珊瑚,它们好像在感应着这座房间。

当手电筒的灯光转移到卧室的床铺上,何家安的呼吸声不由粗重了一些。

黑色的浆湖映入眼帘,流淌在褶皱的床褥上,像新鲜的血液,当光圈照亮到浆湖大量淤积的凹陷处时,何家安却浑身一颤。

没看见川上留美的尸体。

可是,让何家安突然颤抖的并不是尸体消失无踪,而是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脖颈背后传来了一阵冰冷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