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曾为人类,还曾与他一同为寻找失踪孩子并肩作战的薛函蕾,此刻仅剩下一颗丧失理智的狰狞头颅,李佳鸿就不禁感到一阵悲戚。
或许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让这位人母踏入这人类的禁忌领域,更不该盲目给予她寻回孩子的希望。
希望是稻草,有时候是人坠入湍急河流时拽住的救命绳索,但有时候它也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凶器。
拿继女的人生交换她与亲生孩子重逢的机会,她的确是成功了,不仅与孩子重逢,还和孩子在物理上缝为了一体。可这一切都是祸古险恶的阴谋诡计,是它们玩弄着卑劣的文字游戏,是这些畜牲故意曲解了一位母亲真实的心愿。
李佳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愤怒,不论架构建造了这座超脱空间与常理的异维魔都的种族有多么先进,多么强大,在他看来,他们也都是一群比地狱的恶魔还要堕落,比幽冥的恶畜还要恶臭的下贱种族。
可是他的愤怒是无用的也是无能的,从一开始,他们人类与它们就不在同一层次,正如人类看到一只愤怒的蚂蚁,人们通常会忽视、会忽略,可一旦注意到了向他张牙舞爪咆哮的小东西时,就会像看见了某种稀罕的奇景,饶有兴致的调戏它们,尽情释放心底最黑暗的恶趣味。
面对那只改造生物挥舞而来的巨大拳头,众人也只能抱头鼠窜。
那将满四岁的女童被她伦理纲常上的义兄举过了头顶,粗暴的大手毫不怜惜的将她握在手中,掌控着她岌岌可危的生命。
何家安等三名玄秘探尝试拔枪反击,但即便拥有特制子弹的加持,三人都不能对眼前这畸形的人怪造成有效的杀伤。
这只改造生物显然比他们之前面对的,看见的都要高级得多,他经过了祸古们更加深层的改造。
李佳鸿也不知何来的勇气,他抄起战斗被破坏现场的碎石,朝那只特殊改造生物投掷出去,奋力的投掷却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改造生物那不知能不能算脸的褶皱柱体之上。
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
那特殊改造生物像是遭受到了莫大羞辱,怒吼一声突然猛扑向了李佳鸿。
李佳鸿当场被吓的魂不附体,脚下一个不慎就从身后的阶梯上翻滚坠下,也正是这一脚不慎,才恰好救了他一命。
那只浑身坚如磐石的人怪从李佳鸿不断翻滚的视野中掠过,在他的头顶上飞出,一跃便落到了姑获鸟和其他改造生物血腥大战的平台上。
似乎是姑获鸟的脑袋中还残存着姜姑的意志,在注意到李佳鸿从高台上坠落之时,她的狂暴就像是炸弹被点燃了,一瞬间爆发出了更加凶猛的攻势,它将那些前仆后继猛冲而来的怪物们一一虐杀,让怪物们恶臭的鲜血洒满身下充斥禁忌怪诞的祭台。
随着那只特殊人怪落地,那吸收了大量血与生命的祭台就被激活了某种未知的法阵,只听一声轰隆巨响,那平台上的石门便荡然崩碎,向下塌陷,和那些数之不尽的、可悲可叹的改造生物的尸体,坠入了仿佛无底的黑暗幽冥之下。
刹那间,在场所有的人类都被一声来自远古的不明咆哮声惊在原地,就连那只经受特殊改造的人怪也仿佛瞬间失去了意识。
下一瞬,一只遍布黏液触手与不明条状器官的地狱魔爪便从那四四方方的黑洞中伸出,仅仅是借力攀爬的一爪就将倒在黑洞边缘附近的怪物尸首,一把拍碎。
当又是一只同样暴力恶毒的巨爪爬出地面,那只绑架了女童的人怪也不能幸免的,被拍死于爪下,当场身亡。
视孩子为珍宝的姑获鸟眼疾手快,在女童将随那团无力的烂肉一同坠入无尽深渊之前,她飞身而过,将女童从那群怪物手里夺了回来。
就在何家安等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意外释放出了个什么禁忌生命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一只无法用精简辞藻形容的插翅恶龙从石门之下爬了出来,伸出它那遍布触手与眼珠的巨大头颅,向世界发出最疯狂最远古的咆哮,仿佛在对宇宙,对曾经让它被迫沉睡于此处地下的过往,宣泄着它激动的情绪。
面对那样面貌可憎的渎神生物,李佳鸿已经被吓得忘记了呼吸,直到仍存一丝理智的何家安拽起了他的胳膊,他才从冰凉粘稠的地板上起身,和同样惊慌失措的玄秘探们毫无目的的奔跑起来。
“特么的,这座城市怎么会有异神沉睡?那群祸古究竟信仰侍奉了什么鬼东西!”奔跑途中,何家安在用破口大骂来对抗他逐渐紧绷的情绪,他没有一分想要回头再看一遍那头魔物的心思,也没有一点再次回头去看的勇气,他怕与那怪物再对上一次眼神,对方那仿佛包罗万象的眼睛就可以用海量的知识毁掉他渺小的大脑。
郁怜云紧咬牙关不断奔跑着,思绪凌乱,她在初次听见那地下异神的咆哮之后,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神被某条看不见的鱼线栓住了,她就像只会跑的鱼饵,在被鱼钩勾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为了那不知长眠了多久的异神最美味的早餐。
无法形容与理解的咆哮声响彻这片魔域,吼声似震波在空气中扩散,震爆了那头未知异神身边的每一寸土地,宏伟的高楼被声波震碎,楼宇、石碑顷刻碎裂倒塌。
逃跑中的李佳鸿他们忽觉一阵惊异的推背感,在失重的感觉中,周围声音仿佛被掩盖,他们先后向前飞出,随后突然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长,李佳鸿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被压在废墟之下,他费劲全力从废墟的缺口中爬出,站在黑石与神秘镌文碎片遍布的废墟之上,呆滞的看着面前惨绝人寰的景象,他摘下镜面破碎的夜视仪,看着一座宏伟的异维魔都被一只饥饿狂暴的异神摧毁大半,而那头巨大的佝偻孽畜仍在废墟之中尽情肆虐。
“%#@……%kuthuen)**()”不知名的古怪语言在李佳鸿身边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一只被毁去了半边身躯的鼠人正在失神低语,有些像是在述说悼词,又像是在抒发临终的遗言。
那只祸古,也可能是这座异维空间里最后一只祸古,眼中充斥着对那头异神的恐惧与虔诚,在一阵呜咽声中悲惨死去。
眼看他最深恶痛绝的生物种族就这样轻易死去,死在它们所建造城市之下、虔诚供奉的可怕生物手里,李佳鸿只觉得这一切竟是那样的讽刺与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