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你得尽快办了!”
盛紘忙躬身拱手,恭恭敬敬的道:“还请母亲吩咐!”
“卫氏为你生儿育女,为盛家延续香火,险些丧命,这是大功,不能忽视,改日让你媳妇回一趟宥阳老家,把卫氏的名字,写到盛家的族谱之上。”
盛紘心下一凛,当即道:“母亲所言极是,是儿子疏忽了!”
盛老太太挥了挥手,开始送客“行了,时候不早了,我也乏了!”
盛紘仍旧十分恭敬:“那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告退了!”
未几日,王重便带着厚礼,请了媒人,再度登门,正式向盛紘和王氏求娶明兰,盛紘欣然应允,取出女儿八字,送至城外玉清观,请真人掐算良辰吉日。
这便是三书六礼之中的纳采、问名和纳吉三礼。
再然后便是纳征,又称为过大礼,简单来说就是男方选定吉日和礼品,和新娘订婚。
再就是请期和亲迎,加起来就是三书六礼中的六礼。
东京城中,不知多少人眼盯着王重,想要与之结亲,将女儿嫁给王重,王重求娶盛家六女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众人。
尤其是当众人知道,盛家六女仅仅只是个庶女之时,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世家勋贵,大骂王重有眼无珠,宁肯娶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也不肯娶高门贵女为妻。
可在文官清流之中,王重为报盛家提携之恩,宁肯放弃大好前程,也要迎娶盛家庶女的事情,却引来了文官集团们的集体认可,什么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品行高洁,不为五斗米而折腰,有五柳先生之气节,一时之间,竟名声大作。
甚至就连宫中都传出话来,连嘉佑帝都对王重知恩图报的事情赞不绝口,夸王重重情重义,品性高洁。
嘉佑帝都发了话,关键这话还从宫里传了出来,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那些个原本因为王重求娶盛家六女,而对王重心生芥蒂的,认为王重有眼无珠,瞧不上他们的,也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再说什么。
过了纳采、问名和纳吉三礼过后,王重便将和盛维合作的诸般生意账册全都送到了盛家,交到了盛老太太手中。
有盛老太太这么一位精明强干,又没有私心的女强人帮自己打理家中产业,盛维只会打起十二分的心思小心经营,还有盛老太太帮着把关,王重便从这些俗务之中彻底脱开了身。
这不比娶一个不知根底,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家钱财卷回去贴补娘家,再有甚者,遇上个像王氏这么湖涂的,被娘家人撺掇着干一些像放印子钱这等自掘坟墓的事情,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王重的产业并不多,扬州小竹庄的田地、养殖场、油坊,直至如今,一年下来,刨去所有开支,能有上万贯的收益,在扬州还有个日进斗金的望江楼。
除却这些之外,还有在金陵和盛维合开的纱厂、布坊,去年一年的收益便有好几千贯,如今纱厂和布坊的规模又扩大了不少,盛维还准备和王重合作再办一个专门制造售卖纺纱机和织布机的作坊。
王重和白水书院负责制造和研究,盛维和他麾下的商号负责售卖,双方三七分成。
王重的产业虽然不多,而且大多都和盛维有关,但事情却不少,如今有了盛老太太这个女强人帮着打理,王重只需要时不时的出谋划策,省了不知多少功夫。
这些产业,可是维持现有生活,乃至于往后优质生活的保障。
好不容易来这世界走一遭,王重当然也想尝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纸醉金迷,但也潇洒恣意,挥金如土,不必为钱财所累的生活。
说起盛家,就不得不提及林噙霜,在扬州时,因着卫恕意和长栋的事情,林噙霜虽然一度被盛紘打入冷宫,禁足在林栖阁,多日未曾前去探望。
可随着时间推移,眼瞅着长栋和卫恕意都没了大碍,盛紘心中对林噙霜的那点芥蒂,也渐渐的被爱意所淹没。
而今距离去年在扬州林噙霜犯错被禁足不过半年,盛紘虽未解了林噙霜的禁足,但数月前就已经开始又往林栖阁去了。
而今长枫虽然仍和长柏住在一块儿,可墨兰却是已经搬回了林栖阁。
不得不说,林噙霜将盛紘的抓的死死地,她自己虽然见不到盛紘,可墨兰却见的到,墨兰的年纪虽然不大,可打小受林噙霜言传身教,一身手段虽然还很稚嫩,可在疼爱她,且牵挂着林噙霜的盛紘面前,却万试万灵,只要出手,就无有不中的。
王若弗气的咬牙切齿,就差带着一大群嗓门洪亮的女使婆子去林栖阁外破口大骂了。
明兰知道此事之后,亦无比悲愤,生母尚且还在扬州将养,至今尚未彻底痊愈,可父亲却和谋害自己生母和幼弟的罪魁祸首又开始你农我农,如胶似漆了。
这可不是原剧情中,林噙霜三言两语,一番颠倒黑白,又把王若弗这个有心推动之人拉下马就能湖弄过去的事情。
当时王重可是专门请顾二将盛老太太从城外玉清观里请了回来,盛老太太亲自坐镇,林噙霜的那点自以为做的极为隐蔽小手段,如何能瞒得过盛老太太。
该抓得抓,该打的打,把几个林噙霜的死忠拉出来杀鸡儆猴,再分化拉拢,威逼利诱,不过一日功夫,盛老太太就把事情理的七七八八,诸般人证口供俱都整理的十分清楚明了,林噙霜做的那些事情,早已是板上钉钉,不是她巧言令色、肆意攀附就能揭过去的。
明兰自然早已知道了真相,不用再像原剧情里那样,还得费尽心思的调查,想尽办法的瞒过林噙霜的耳目。
可明兰明明知道真相,又无可奈何,她还只是个孩子,盛紘是她的父亲,是一家之主,很多时候对盛老太太都是阳奉阴违,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但凡涉及林栖阁那边的事情,却从来都落不到实处。
盛老太太虽然有心想处置林噙霜,除了这个乱家的祸患,奈何盛紘才是家主,盛老太太若是执意如此,只怕自此之后,母子二人便要撕破脸了,届时离心离德,那才是真正的家宅不宁,而今又是在东京,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保不齐就有个心里记恨盛紘的,一纸奏章弹劾盛紘,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时光荏冉,距离顾二离开东京已经过了三个月。
这日休沐,盛老太太带着明兰去城外庄子上散心,王重知道后,拉着长柏追了过去。
“老太太!公子!马准备好了!”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躬身快步走到几人身边道。
几人顺着庄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牵着一匹通体青棕,唯有颈后和尾巴是红色的小马走了过来。
管事笑着介绍道:“这匹小母马是依着老太太的吩咐特意寻来的,性子温顺,拿来练习骑术正合适!”
王重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绕着小马看了一圈,尤其重点关注肤色、马耳、四肢还有尾巴,最后停在马头前,盯着马眼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
“这是草原矮脚马,性子温顺,耐力极佳,是匹好马!”
说着目光已经落到了盛老太太身边的明兰身上:“正适合六妹妹这种初学者!”
最近盛紘解了林噙霜的禁足,在林栖阁一住就是大半个月,明兰想不明白,心中难免生出芥蒂,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正好盛老太太专程让人替明兰寻摸的小马到了,这才有了今日来庄上一行。
“不过好马得配好鞍!六妹妹有了马,还缺一套合身的马鞍!”
明兰如今不过九岁,身量短小,寻常马鞍对她的小短腿自然不大友好,王重早就从盛老太太处得知了老太太准备教明兰骑马打球,便早早叫人备了一套马鞍。
余初二笑着将马鞍抱出来,套在小马背上。
说是小马,其实只是个头并不算太小,两岁多的马儿,其实体量、身高已经和成年的马儿相差无几了,只是筋骨尚未完全长成,适应不了高强度的使役和骑行,但用来练习却是可以的。
“多谢王重哥哥!”明兰微笑着的道,自打跟着老太太来了庄上,眼不见心不烦,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王重道:“我帮你牵马,先骑着走一走,适应适应!”
“好!”没等盛老太太说什么,明兰一口便应下了,对于王重,明兰是打心底里信任的,自从上次扬州王重救下了她生母和胞弟之后,这份信任早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先扶你上马!”
“麻烦王重哥哥了!”
二人来到小马旁边,王重俯身抓着明兰的小腰,让明兰一脚踩着马镫,随即翻身坐在马鞍之上,让明兰自己抓着马鞍前部的凸起,王重自小厮手中接过缰绳,拉着马儿在草甸上不紧不慢的走了起来。
“感觉如何?”王重扭头笑着问道。
明兰点了点头:“还不错!”
上回在扬州时,王重曾带着明兰策马狂奔,从医馆一路到盛家,虽然当时忧心生母和幼弟安危,但那种策马奔腾的感觉,是明兰平身第一次,印象自然深刻。
“要不我带六妹妹骑一圈?”王重忽然说道。
“好啊!”明兰笑着道。
旁边的长柏刚刚凑过来,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正要说什么,王重已经翻身上马,坐在了明兰后边,双腿一夹马腿,手中缰绳一抖,已然打马跑了出去。
而今王重和明兰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再说明兰的年纪也不大,连老太太都没说什么,二人亲密些,老太太身边的这些下人们自然不会置喙。
毕竟这是盛老太太的庄子,庄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唯有长柏,看着在马背上甚是亲密的王重和明兰,那张俊俏白皙,棱角分明的脸有那么几分不自然。
不过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王重这是为了自家六妹妹的安危,为了让六妹妹能够快些适应骑马!
盛老太太看着长柏的脸色,说道:“如今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你六妹妹既已和王子厚定了亲,日后就是王家人,她现在年纪尚小,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
“再说又没有外人在,那些劳什子繁文缛节,也不用时刻都放在心上。”
听自家祖母这么一说,长柏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恢复正常,冲着盛老太太揖手道:“祖母说的是!是孙儿太过迂腐了。”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老成了!”盛老太太看着这个被全家觊觎厚望的孙儿,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长柏这些孩子虽然和盛老太太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盛老太太早已把长柏等人视作了自己亲生的孙儿,只是盛老太太面冷心善,又被养在身边多年,却和盛紘暗通款曲的林噙霜伤了心,造成了如今盛紘专宠林噙霜的局面,自觉对不住王若弗,这才将自己关在寿安堂里,过起了清幽恬静的日子,不问外事,但对长柏、华兰这些个孙子孙女们,还是颇为疼爱的。
就连林噙霜的一双儿女,盛老太太心中虽有芥蒂,但也没有表现出不喜,毕竟儿女们是无辜的。
“这一点你就该向子厚这孩子学学!”盛老太太看着正策马奔腾的二人,有些感慨着道。
长柏深以为然的道:“子厚行事稳重踏实,性子却又有些洒脱不羁,不拘小节,孙儿确实不如!”
祖孙二人说话间,王重已经带着明兰试驾回来了。
当即便拉着长柏一道纵马驱驰,玩耍起来。
长柏终日宅在家中,不是在学塾里跟着庄学究读书,就是躲在书房里练字温习,少有出门,今日若不是被王重拉着出了门,估摸着这回儿还在家中读书呢。
可惜庄上并无狩猎之处,二人一番驱驰过后,便命人架起草靶,练起了射箭。
长柏本不会射箭,奈何受王重影响,虽只区区熟载,但儒门六艺,而今却早已均有涉猎,击剑射术,虽不说精通,但也常有练习,就连身板瞧着都壮实了许多。
明兰见二人玩的起劲,便也吵着要玩,王重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软弓拿出来,手把手的教明兰射箭。
不想明兰年纪虽小,可天赋却不差,第一箭便上了靶,之后虽有几次脱靶,可随着王重的耐心指点,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竟慢慢摸到了敲门,十步处的草靶已经能够箭箭上靶了。
只是准头还差了点。
但就算仅仅只是这样,也让这丫头举着那把软弓高兴了好久,还跑到盛老太太跟前炫耀。
就连长柏都忍不住感慨,明兰在骑射之上的天赋,远胜于他。
方才王重只带着明兰骑了两盏茶,牵着小马载着明兰走了一会儿,就让明兰自己骑着马儿熘圈,王重则只在旁边看着了,明兰似乎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若非众人不许,估计她都自己试着打马狂奔起来了。
“可惜明兰是女子,便是骑射学的再好也没什么用处。”盛老太太看着在草靶前玩的乐不思蜀的明兰,感慨着道。
“是啊!”长柏看着明兰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想起平日里明兰的乖巧可爱,华兰的高冷强势,如兰的乖张跋扈,墨兰的矫揉做作,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惋惜的想:“若是六妹妹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嫡妹那该有多好!”
可惜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是夜,盛老太太带着玩了一天困倦的不行的明兰先歇下了,王重和长柏在院子旁边的一处凉亭之中吃酒,二人坐着聊天,话题不免又扯上了此刻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顾二身上。
长柏道:“仲怀信中说,他已拜入白鹿洞书院,一切都好,让我们不必为他挂怀!”
王重道:“仲怀去了得有三个月了吧?”
长柏道:“三个多月了!仲怀走时乃是三月,如今已近七月!快四个月了。”
“时间过的还真快!”王重感慨道,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副本世界,已有三年了。
“朝晖夕阴,譬如朝露!”长柏也跟着感慨道,随即想起了什么,看着王重,有些好奇的问:“子厚可还记得,仲怀离开时,子厚让初二带的那番话?”
王重露出微笑:“自然记得!”
长边望着黑暗中的南方,说道:“估计这会儿仲怀还在琢磨子厚那番话,到底有何用意吧!”
王重道:“不过是读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心有所感罢了!”
长柏先是一凛,随即便是震惊,双目圆瞪,童孔皱缩,脸上满是惊愕:“子厚是说,宁远侯府······”
王重摇摇头,打断了长柏的话,道:“希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半晌盯着王重看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子厚怎会有这般想法?”
但还是难掩心中的震惊,以长柏的养气手段,竟也吃惊至此,足见此事有多骇人听闻。
“仲怀的性情为人,你我是知道的!”王重道。
长柏闻言不住点头。
王重接着说:“我来东京的时间比你早一些,对于仲怀在东京的声明,也早有耳闻,仲怀虽有些放浪形骸,洒脱不羁,但却并非德行败坏之徒,从未有过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祸害百姓之举!而且仲怀年不过二八,纵使当真有些差错,也不至于向流言中说的那般吧?”
长柏皱着眉头,面色颇为严肃,眼中震惊之色愈发浓郁:“确实如此!”
“似仲怀这等勋贵之家的膏粱子弟,成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之中,眠花宿柳,一无是处,到处惹祸的纨绔比比皆是,父母亲长屡教不改的更是不胜枚举,缘何偏偏仲怀的名声如此狼藉?甚至传出了东京?”
“这······”长柏被王重问的目瞪口呆。
王重道:“宁远侯府的家事你我并不了解,这些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或许是我猜错了也未可知,但仲怀是你我好友,我心中既有此担心,又怎么能不提醒他!”
“哎!”长柏叹了口气,却是想起了自家的事,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家中人丁也颇为单薄,可内宅之中的阴私事却是那般骇人听闻。
从祖父至父亲,盛家两代皆是如此,更何况宁远侯府这等人口鼎盛的勋贵之家,长柏对王重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了,也明白了王重的顾虑。
“此事确实不好与仲怀明说!”
“哎!”说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便是至交好友,
若说流连于秦楼楚馆,宁远侯顾家四房五房的那几个,父子叔侄同宿在花楼中的也不是没有,顾二至少还有一身武功,文采也不菲,可顾二的那几个堂兄、叔父,除了个自诩清高的顾老五之下,余下不论哪一个,不都是屁本事没有,吃酒狎妓,眠花宿柳却是一把好手,偏不见传出半点他们不好的名声。
可有些流言,传的久了,人云亦云,加之人们看到了某一部分真相,自然也就选择了相信,久而久之,当习惯变成了自然,人们想到顾二的第一想法,就是浪荡子,纨绔子弟,不知上进······
“或许仲怀离开东京也是一件好事!”长柏感慨道:“等再过几年,仲怀载誉而归,人们自然便会将前事忘却!”
“希望如此吧!”王重端起酒杯,和长柏碰了一杯:“以仲怀的天赋,怕是不出几年,就要考上来了!”
“是啊!”长柏也感慨道,三人相识虽然不久,但长柏和顾二彼此却引为知己,相互之间自然颇多交流,若顾二只是个空有抱负,却没有半点真才实学的草包,如何能入长柏的眼,还和他一见如故,相交莫逆。
也正是因为平日里没少交流,长柏才深知顾二那过人的天赋。
“听父亲说,子厚欲谋外放?”聊了一会儿,长柏忽然话音一转,问起了外放的事情。
王重道:“而今官家无子,储位空悬,留在东京的一众宗室之中,以兖王和邕王的呼声最高,二王相争,难免殃及池鱼,朝堂的局势,怕是要越来越诡谲了,我还是先谋个外放,避一避的好!”
“子厚还是这般谨慎!”长柏道。
王重道:“既然有心报效国家,建功立业,自当保存有用之身,待将来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