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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的时间是元月十六,元宵后一天,公历2月22日。

王重初五出发,初六就到了燕京,下火车的时候,一个操着一口标准的燕京话,四十来岁,一头飘逸中分,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举着个写着王重名字的牌子早已等候多时。

王重提着行李走到那人跟前,放下手里的行囊,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周秉昆。”

中年男人有些激动,放下牌子,想伸手却又有点犹豫,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伸出去握住王重的手,惊喜的话音都有断断续续的:“崇文····不····周老师你好!我是何大茂!”

“何同志你好!”松开手,王重笑着道:“辛苦你特意跑一趟。”

“周老师说的哪里话,我对您可是仰慕已久,能有机会接待你,是我的荣幸。”

何大茂是王重的读者粉丝,挺忠实的那种,最开始看得是王重的诗,后来才看得小说,一开始是往杂志社写信,后来王重回了一封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月月都给王重写信,雷打不动,王重偶尔会回上一封,一来二去,逐渐多了几分了解,何大茂对于王重愈发倾佩。

两人也因此慢慢熟悉起来,几年下来,虽然还没见面,却也算是关系不错的笔友了。

这次来燕京,王重早已和何大茂提前联系过了,还托着他帮着租一套住宅,最好是四合院。

不过现在刚刚度过困难时期,改革开放还没完全确定下来,房屋买卖还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王重才想着先租而不是直接买。

当然了,要是能直接买的话王重也不介意。

这两年随着《长津湖》和《崇文短篇文集》的实体书出版,王重身价飙升,已经成功成为了‘万元户’。

何大茂是燕京三中的语文教师,收入不低,家境也好,爷爷和父亲都是烈士,先后在抗日战争和援朝战争中牺牲了,他大哥现在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虽然不是一把手,但地位可不低,燕京可是首都,一个副局长的含量有多高,想想就能知道。

“周老师,旅馆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过去就可以直接入住,至于房子的事儿,按着您的要求,我也找了好几处,咱们明儿一早就挨个去瞧,您觉得怎么样?”

何大茂既殷勤又热情,还主动把王重手里的行李要了过去,在火车站外头叫了辆三轮车,两人坐着人力三轮儿就奔着何大茂提前安排好的旅馆去了。

把东西都安顿在旅馆,等王重洗了澡,换了身衣裳,何大茂就拉着王重直奔前门外的全聚德。

“这也太破费了吧,咱们随便吃点就行了!”全聚德的消费那可是出了名的高,两人这才第一次见面,何大茂就这么破费,王重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何大茂却笑着道:“这怎么行,周老师您第一次来燕京,怎么能不尝一尝全聚德的烤鸭!”

看着何大茂一脸轻松的模样,显然不缺这钱,这儿瞧他这熟门熟路的模样,平时肯定没少来,王重也懒得矫情,笑着道:“得,那我就不和你客套了。”

“这才对嘛!”

第二天,何大茂带着王重先去了南锣鼓巷,现在的南锣鼓巷基本都是大杂院,一座院子里住着十几二十家人,一家多的三间房,少的一间的也有。

何大茂带王重看的第一个地方,是一间三进四合院的中院厢房,只有两间房。

地段儿不错,房子保存的也不差,就是住的人太多,房间也少了点,不怎么够住,而且很多设施都是公用的,也不怎么方便。

本着货比三家的态度,王重并没有急着决定。

上午两人又跑了三处,都是在南锣鼓巷那片,基本上全是大杂院。

下午又去北锣鼓巷看了三处,都没相中。

第三天又去了德胜门那边瞧了,可惜也没什么瞧上。

没成想到了到了初九这天,何大茂突然兴冲冲跑来找王重,说是德胜门边上的大石桥胡同那里,有个二进的胡同出租,不由分说的拉着王重就跑去了。

路上,何大茂把院子的情况也给王重说清了,房主是何大茂的一个朋友,出身书香门第,去年被平反,年底的时候拿回了几栋祖宅,恢复工作后,年前刚刚住进了单位分配的楼房里头,就想着把这套院子给租出去。

一进的小院,大门在东南角,进门就是影壁,临街是三间倒座房,最西边是厕所,一个三十多平的大院子,两侧的东西厢房各有两间,正屋三间,正屋边上还有两块儿绿地。

房子一间都还没租出去,王重一眼就瞧上了。

心思一动,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屋主卖的话接不接受。

屋主也是个爽快了,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要价两千三百块,这还是看在何大茂的面子打了折扣的。

现在一级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二十七块五,肉才几毛钱一斤,两千三百块可不是小数目。

王重当场就同意了,何大茂是大院子弟,在燕京人脉广,当天就带着两人去了房管局,把房子的事儿给敲定了。

当天晚上,王重就搬进了自己刚买的院子里。

夜里,王重有些激动,睡不着觉,索性就拿起白纸画了起来。

四合院确实好,不过水电和厕所这些都是老式的,四合院的布局在王重脑中不断浮现,一根根线条跃然纸上。

次日一早,何大茂再度登门,有何大茂这个地头蛇在,采买请工这些都变得异常简单。

下午,工人们正式动工,依着王重的意思,重新布置院里的管线,加宽化粪池,弄成三格式的,便盆水箱什么的也都得安排上,倒座房最西边那间也得改成浴室。

看着不是啥大工程,可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得费不少功夫。

没法子,现在楼房可比四合院金贵,而且现在楼房基本上都是各单位的房子,寻常老百姓就只能住大杂院,能有这么一个独居的小四合院,王重已经谢天谢地了。

想自己住的舒服,一些必要的钱该花还是得花。不过这么一来,工程就不小了。

说来还多亏了何大茂这个铁杆粉丝,不然就王重自己的话,就算找到了这院子,也没门路买。

元月十二,公历2月18日,距离水木开学还有三天,翻修的事儿都敲定了,委托何大茂帮忙看着,王重火速启程返回吉春,准备把李素华、郑娟和孩子们都接来燕京。

原本王重是打算自己先在燕京住上一阵子,熟悉熟悉情况再说的,可没成想何大茂的能量挺大,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替他把落脚的地儿给找着了。

而且还出乎意料的好。

王重道吉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等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

敲响房门,没一会儿,郑娟的声音传来出来:“大晚上的,谁呀?”

“我!”紧跟着就听着外屋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白炽灯发出的昏黄灯光从窗户里洒了出来。

嘎吱一声,门从里边打开,披着棉袄,穿着毛衣毛裤的郑娟站在门里,既惊喜又惊讶的看着王重:“怎么就回来了?”

王重进屋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李素华也披着棉袄,睡眼惺忪的从里屋出来了:“娟儿,是谁呀?”

“妈!是我!”

李素华立马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王重:“昆儿啊,你不是去燕京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难道是犯了啥事儿?”李素华赶忙跑到门口,打开门探出个脑袋,慌慌张张的四下张望,见没人在外头,这才赶紧把门关上。

搞得王重哭笑不得:“妈!你这是干啥!”

“昆儿啊!”李素华拉着王重的手,神情紧张,眼里噙着泪,就连手都有些颤抖:“听妈的!咱要是犯了事儿,还是去自首吧,争取从轻发落!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妈,您想什么呢,您儿子我,才刚刚考上大学,还有大好未来,广阔天地等着大展拳脚呢,怎么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王重拉着李素华的手,耐心的解释。

“真没有?”

李素华将信将疑。

王重轻轻一笑:“真没有!我是啥人,您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