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看着野端着碗看自己,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灵爻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野问完就快速低下头,不想与灵爻的目光对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罗耀正在和那些原本准备烧森林的人玩游戏,你关心他,想问有关他的情况就问,不用这么含蓄。”
对于野的反常,灵爻只当对方是还不太习惯用语言,表达自己对人的关心。
之前罗耀几乎在一直和他在一起,两人关系很好,现在见罗耀不在,想要了解对方的情况无可厚非。
“烧森林,玩游戏?”
野将目光投向身后的老树,很快他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准备立即去看看情况,老树以心灵感应的方式询问野。
“野,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将那些人都赶走?还是将他们都留在森林?”
“我…我想将他们都赶走。”野已经站起了身,准备召唤狼群。
“赶走了,然后呢?你能赶走他们一次,可下一次呢?”
老树并没有直接阻止野,而是以一种循循善诱的方式,引导野自己去思考。
“我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野并不想去考虑什么下一次,他只是知道这些人原本是想火烧森林,逼出自己。
既然他们可以为了逼出自己,就烧掉森林里那么多植物,不顾其他生灵的死活。
对于这样的人,让他们葬身狼腹是最好的结果。
“从前你这么做,是腹地的植物们希望你这么做,它们讨厌人类,可现在它们选择和那些人类玩游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交给它们自己去选择呢?这一周我们没有你,不也好好的吗?”
“可那些人都很贪婪,一旦我们让步,他们只会索要更多。”
“野,或许你是对的,但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我们的存在本就只是自然中的一环,无论是成为人类的食物,还是有一天化为土壤的养料,都是自然消亡的方式,只是你的祖先更尊重更信任我们,而现在或许是我们将这样的信任,交还给其他人类的时候了,野难道你希望自己成为最后一个上古真人?”
野有些错愕的看着老树。
难道他不是吗?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有沟通自然的能力,到过自己祖先的洞穴,看过那些壁画与石刻。
知道他是上古真人部落的最后一人。
也知道自己部落的历史。
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老树和母狼生的。
“那时候你还小,小狼是母狼生的,你和狼群一起生活,又能与我沟通,便以为自己是母狼和我生的,感受到你的想法,我吓了一跳,但也理解你迫切想搞明白自己身世的心情。”
“可世界的灵气才刚复苏,我的记忆和能力还未恢复完善,只能让狼群带着你去了你祖先的洞穴,但有些事情当时我没与你讲清楚,那时候告诉你,你也未必明白。”
“我便想着等你大一些再告诉你,这一等,就等得稍微久了那么一点点,让你对人类的敌意越来越大,不过现在你自己去过人类基地,腹地的植物似乎也在尝试新的与人类相处的方式,我看时机也到了,我决定现在立即告诉你。”
【宿主,我怎么觉得这老树很不靠谱啊,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它之前压根儿不记得,直到看到野对人类的敌意,以及森林腹地植物们与那些人玩游戏才想起来。】
“嗯,看来在反派这里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事,不只大概率不存在,还可能是个坑。”
【宿主,你什么意思?】
灵爻没有回答空空,只让它继续将老树的话听下去。
“这事还要从你祖先的祖先说起,最开始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其实都是真人,那时并没有区分上古真人与人类,即便当时世界的灵气并不像现在这样丰富,但你祖先的祖先都能沟通自然。”
“他们将耳朵贴近地面,就能知道几十里开外的地方是否有水源,在采摘植物的时候,会询问植物们是否做好了成为食物的准备,干旱的时节会通过吟唱向天祈雨,有人受伤了也能通过真诚的祝福与吟唱配合着草药治病。”
“那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黄金时代,所有人的灵性觉悟都很高,可渐渐的,世界的灵气日益枯竭,你祖先的祖先很难再轻松获得沟通自然的能力,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你祖先的祖先出现了分歧。”
野认真的看着老树,回想起自己在洞穴里看到的壁画,他知道他的祖先遵循着很多规矩。
比如绝不采摘还不成熟的植物,绝不主动伤害幼小的动物,他们从不耕作,也不驯养牲畜,因为他们相信生存所需的一切,自然都会给他们。
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它,然后找到它给他们的一切。
这种相信,早已化作了纯然的信念,根植于他每一位祖先的心里,让他们的心如水晶一样剔透,即便灵气枯竭他们也保有心灵感应,以及沟通自然的能力。
并将这样的能力一代代的传承下来。
可在老树的讲述中,野的祖先某种意义上能保留自己能力,竟得感谢他们做了一个决定,逃税。
“随着灵气的枯竭,你祖先的祖先继续再靠天吃饭,已经很难再继续养活所有人,于是,他们选择在土壤肥沃,物产丰富,且靠近水源的地方定居生活,这让他们获得了更丰富的物质和财产。”
“可财产的出现,导致了争夺,渴望更多财产和权力的人,开始建立武装,统治者和国家的概念,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
“随着人口的聚集,城邦成了最大的病毒培养皿,流行病和传染病开始出现,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一切,于是,因果报应的宗教观出现了,因为人口的流失,统治者不得不抓城邦外的游牧部落去补充人口,然后奴隶制就出现了。”
“所谓的人类文明最早其实都是统治者用来压迫人的工具,为了更有效的征税,发明了货币,为了记录奴隶要偿还的债务清单,发明了楔形文字,为了规定和惩罚逃跑的奴隶,颁布了法典。”
“而旧文明时代的很多人却认为他们的祖先是为了生存,才建立了国家秩序,可事实恰好相反,为了生存很多人都想逃离国家的奴役,野你的祖先更是觉得文明就像一场诅咒,不符合人性对自由,平等的渴望。”
“那些叛逃出国家的人,又成为了游牧民族,野你的祖先也一样,可不一样的是你的祖先发现,当人们占有的外在事物越多,欲望越大,他们的能力失去的也就越多,所以他们才选择了避世,再次过上了原始人的生活,并对自己行为有了严格的约束,把对自然的信任发挥到了极致,成为了上古真人。”
野的脸上再次出现了呆滞的表情,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祖先,还有过这么一段历史。
但他从那些壁画里知道,在他的祖先看来,与外界接触的越多,族人失去能力的可能性也越大。
所以,他一直以为外界的那些人与他不同。
他们来自不一样的人类祖先血脉。
可老树的讲述,却打破了他的这一认知。
他和外面的那些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祖先的选择不同。
【宿主,我知道为什么你说老树坑了,老树之前想让野去接触人类社会,原本是想化解野心中的敌意,估计当时野被抓近基地,就是在这老树怂恿下故意去送菜的,可老树不给他关键信息,只让他自己去摸索,等他在人类基地被狠虐一轮,它再说什么都晚了,对不对?】
空空说的没错,人的认同和理解建立在一定的共同连结上,如果野始终无法从基地那些人身上,感受到与自己相似的特质,他很难将那些人当成平等的生灵对待。
甚至,即便长相相似,在野心里,这些人仍旧不如森林里的植物和动物,他只能看到他们的贪婪和残暴。
可如果一开始老树就告诉他。
其实基地里那些人与他源自同样的祖先,野的理解和宽容程度一定不同。
“我知道了。”
看了老树一眼,向森林深处发出一声狼嚎,巨大的变异野狼很快出现在老树之下,野再次爬上了狼背,但他却没有朝腹地的那些人群去,而是向东南方向唯一那条能通往峡谷的道路而去。
【宿主,森林里这些植物说反派这是要去他祖先的洞穴,他去那里干什么?】
“告慰祖先,准备辞职。”
【宿主,你是说反派这个森林保安队队长准备下岗了?他这说不干就不干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快吗?
当野主动进入基地,以旁观者的视角短暂历经基地人的生活,加上他的圣母心,以及从老树这里得知的真相。
其实这是一种必然。
而按照原本的时间线,现在野应该被抓了,以气运子与反派的宿敌定律,他很可能还是被阎爵抓了,成为最终他和阎爵对上的一条重要导火索。
但现在因为她的干预,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
目前这反派大概率很难黑化了。
只是灵爻不明白,这没有黑化的反派怎么动不动就不好意思。
对方刚才上狼背时似乎掉落了一个东西,快速捡起后,又扭扭捏捏看她一眼。
但捡就捡,看就看吧。
他脸红什么?
难道捡东西是什么丢人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