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赫连骁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把自己灌醉。
他自责，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与任性。
如若他做事不那么欠考虑，木庭川可以不用死的。
是他错了。
“阿骁，怎么把自己灌成这个鬼样子。”
恍惚间，赫连骁好像看到了养父赫连狄晟。
“父亲……”赫连骁红了眼眶，哽咽的像个孩子。
他只有在赫连狄晟面前才会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不哭不哭，男子汉大丈夫，我赫连狄晟的儿子，哭什么，娘们儿唧唧的。”赫连狄晟笑着拍了拍赫连骁的肩膀。“儿砸，你是爹的骄傲，你比爹强太多，以后做事不要学你爹我太冲动。”
“父亲……”赫连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是我错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冲动去西蛮救星儿，你就不会死。如果我没有冲动夺淮南，庭川也不会死……”
他很矛盾。
也很痛苦。
“不去西蛮，你会损失媳妇儿和儿子，不夺淮南，你会损失一座城池和满城百姓。阿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对错，你并不后悔去西蛮，重来一次你还是会瞒着我去救你媳妇儿。可你爹我也冲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带兵前去西蛮援你，所以啊，这不是你的错。”
“就像那淮南城的百姓，就算你不夺城，援军到了，庭川一样会去夺城，那是奉天的领土，那是边关军的荣辱。”
“父亲，我很难受……”赫连骁蜷缩在床榻上，醉到自言自语。
“你爹我知道喝醉酒什么滋味，醉生梦死，醉生梦死，不醉一次，怎么能知道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父亲，我很想你……”
床榻边，朝歌洗着毛巾，小心翼翼的帮赫连骁擦拭额头。
他醉了，出了好多汗，一直在自言自语。
前面的话朝歌没有听清，但最后这句，她听见了。
赫连骁，他醉后像个缺爱的孩子，蜷缩着抱紧自己，说他想父亲了。
深吸了口气，朝歌扔了毛巾躺在赫连骁身边，盖上被子，把他圈紧怀里。“我在，赫连骁，我在。”
也许是朝歌的安抚起了作用，赫连骁慢慢不再低语，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归隐山，后山。
阿雅带着阿木来到后山，这里曾经是归隐山的死亡之谷，被困着一只成年蛊人，擅入者死。
后来，那只叫昆仑的蛊人死了，死在了他最爱的女人坟边。
“还记得昆仑吗？”阿雅小声问了一句。
阿木站在两座坟头前，拼命点头。“昆仑……”
阿雅笑了笑。“二十年不见，早已物是人非。”
“何人擅闯后山？”
竹屋中，木景炎走了出来，沉声质问。
“前辈，晚辈阿雅，特来拜访。”
木景炎，是曾经奉天的战神，退居归隐山，避世隐居。
他是镇南王木喆煜的父亲，也是木庭川的祖父。
“阿雅。”木景炎回头喊了一声。“沈清洲，快看谁来了！”
阿雅这小丫头，失踪了二十年，居然主动回来了。
沈清洲正忙着训斥什么人，一时没听见。
“他耳朵聋了。”木景炎笑着调侃。
阿雅被逗笑。“前辈还和二十年前一样，未曾变化。”
木景炎摆手。“老了，老了。”
“将军乃是战神，怎么会老。”阿雅惯会哄长辈开心，笑起来还和以前一样。
“可是朝儿让你来的？”木景炎看着这些晚辈一个个长大成人，很欣慰。
“嗯，她说，让我来后山找星移。”
木景炎点头。“走吧，带你去看看。”
后山。
沈清洲阴沉着脸，拿着小鞭，正在抽打一个与长相与朝阳酷似的少年。
少年一脸委屈。“父亲，我没欺负妹妹。”
“还狡辩。”沈清洲扬手就要抽。
“别打了，你儿子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就傻了。”木景炎笑着开口。“看看谁来了。”
沈清洲停了手，回头看了一眼，蛊人阿木他是认得的，但阿雅变化太大了，二十年，如今已经出落的越发成熟。
“阿雅。”
“前辈一眼便能认出阿雅。”阿雅笑着作揖。
“你与你母亲……太像了。”沈清洲淡淡开口。
几人都沉默了，许久，阿雅先开口。“山外的天变了，几位可知巫族有个老者，行踪诡秘，谋划一切，妄图倾覆天下。”
沈清洲回头看了眼站在凉亭中的星移。“那个人，他出现了？”
“我的人发现他的行踪，出现在东南叛军营中，庞家反叛与叛军勾结，怕都是那人的主意，木家军数年未曾夺回叛军手中占领的任何一座城池。”阿雅点头，面色凝重。
“此人精通占卜，预知能力在巫族之中也是佼佼者，如今的巫族人寿命变长，但预知能力却减弱，他是老一辈巫族人中活的最久的。”沈清洲有些担忧。
如若是他在指挥庞家叛军，那木家军久攻不下的原因便找到了。
“这个人极其擅长伪装和潜伏，曾经……就是他潜伏在暗魅楼，在我父亲身边，妄图操控二十年前那场大战，可惜，他没有得逞。”阿雅话说了一半，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本也没有赢家。
“老东西，活的太久了。”木景炎沉声骂了一句。
“好歹是星移的父亲。”沈清洲让木景炎别骂的这么直接。
“他不是我父亲，他不配。”星移走了过来，见到阿雅，有些惊讶。“阿雅……”
“前辈。”阿雅作揖。
“这些年，我假死躲在归隐山，便是在探究对付他的办法。”星移如实告知。
阿雅笑了笑。“还以为……归隐山不问世事，原来朝阳姐姐什么都知道。”
归隐山未雨绸缪，倒是也给了阿雅不少的底气。
“你的人，发现他在东南叛军营中？”星移紧张问了一句。“那守城的奉天将军是谁？”
“木家，庭川。”阿雅回答。
“我大孙儿。”木景炎笑着开口，对木庭川这个孙儿，他十分的自豪。
星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庭川……怕是斗不过那个老东西。”
抬手掐算了一下，星移脸色一沉。“可收到东南军报？”
“主人！”
星移话音刚落，暗卫便来传信。“镇南王府送来……丧报。”
木景炎站在原地，手指僵了一下，许久没有回应。
沈清洲伸手拿过密函，脸色一变。
“东南，丧报……木庭川死守淮南城，为护城中百姓，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