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神色也恢复了几分，带着几分温和，伸手摸了摸香菱的头，笑了笑说道：“不睡了，天快亮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香菱只得以“温和顺从”的目光看向贾芸，道：“香菱都听二爷的。”
没办法，她从宫里过来后，便是做事都听贾芸的，此刻虽然心中担心贾芸的安危，但也只得不再多言。
天未亮，贾芸便带随行的张龙与赵虎等人轻装前行，火炮与火铳兵都是随后紧跟。
众人赶至湖州府太湖水域时，已经是次日的黄昏，贾芸命众人分开的几拨前往水匪所在地：河伯荡。
没有后援部队，贾芸也不会轻敌冒进的，再次确认火器的安排位置后，贾芸与几个校尉商议，派人去水匪所在的河伯荡给水匪头子送信。
信中无非是，谈判，将之前拦截的薛家几船贡品药材交出来，条件可以见面商议。
信件正要送出时，校尉张勇看向贾芸阻止道：“贾将军，你可知道这河伯荡里的八十个水匪，号称水阎王，您这一封信他们可不会买账的。”
要么直接打不行么，跟一帮水匪费什么话，这不是多此一举吗，难不成还先礼后兵？
在张勇看来，贾芸有毛病。更为关键地是，现在他们在太湖水域上，这帮水匪长年在此。
无论是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还是水上的作战能力，都不是朝廷训练了几个月的将士所能比拟的。
再加上对方虽有八十人，可真要是动起手来，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春风迎面，冬日残留的芦苇荡丛哗啦啦作响，贾芸看着张勇道：“并非本官愿意谈判，放炮容易，几炮便可以将河伯荡炸成火海，药材怎么办。
你可曾想过，我们今日为何来到河伯荡，为的是追回几船珍贵药材，只有先送个信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张勇看着火炮火铳列阵整齐，偏偏要谈判，皱眉，心中觉得贾芸实在是太怂。
夕阳如残血，半个太湖水域染的火红，谈判文书送出去后，张勇便鼓动其他校尉。
说到底，张勇虽是校尉，但却曾是靖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监视贾芸的嫌疑。
“贾将军，你不知水匪险恶，年纪轻轻，这次你吃亏便算了，偏偏还要拉着兄弟们做垫背！”张勇龇牙咧嘴，不满的道。
贾芸啃着块肉骨头，细细的将肉骨上的瘦肉咬下来，眯着眼睛，旁边的两只狼狗，舌头伸的老长，流着哈喇子。
“贾将军，这水匪确实彪悍，如此礼貌下去，恐怕会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马四郎说道。
“事情结果，未出来前，为何要这么早下结论，你们知道水匪叫什么，又知道他们八十个水匪，可抵二百人的战斗力。”
贾芸将骨头丢在半空，那狼狗前蹄起立，叼住骨头，摇着尾巴舔起来，随后又拿来块大肉。
他慢条斯理的啃着，“领头水匪名叫胡得禄，嘉兴府渔民，三年前，跑到此处，兼并两处土匪，做了领头的，水性极好，靠着芦苇荡次次逃过湖州，苏州府衙的追捕，百姓对其多有包容。
这次湖州府水灾，他们倒是收留许多百姓，就算是水匪，也该查清楚缘由才可下结论，诸位稍安勿躁。
若是张校尉觉得不妥，或者对本官有意见，那便由本官回去后打个招呼给直隶总督，调任张校尉去他处高就。”
贾芸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边擦边看着张勇说道：“水匪之事，本官早已经派人去查过，消息准确，不会有误差，若是张校尉害怕，可以现在独自离去，但兵马调令，本官说了算。”
距离芦苇荡半里远的阁楼，顿时安静下来。
“贾将军，这次，我张勇暂且听你安排一次，若是出了乱子，朝廷问责，贾将军自己担着。”
张勇说罢，带着生气不忿，向贾芸行了一礼，坐在下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夕阳已经消失，火把噗嗤点起。
突然，专心啃着没有味肉骨头的狼狗开始狂吠起来，黑夜中，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魏豹，张龙，赵虎三人蹭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目光如炬，望着脚步传来的黑夜。
张勇与马四郎几个校尉，皆手按在刀柄上，迅速的做好防备。
身后的新兵倒是吓得瑟瑟发抖。
原本狂吠的狼狗此时也夹着尾巴跑了进来。
“报，将军，河伯荡来人！”回来的正是那个送信的。
大家似乎对太湖水匪都有着恨与畏惧，有着极大的恐惧。
贾芸坐在太师椅上，将橘子皮完整的剥下来，橘子放进嘴里，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让他们进来。”
但是听到敌人来的张勇他们，下意识便要召集人手，准备迎敌，防身的弓箭，刀剑都已备齐，个个双眸如电。
贾芸心中也有些紧张，但很快便使自己冷静下来，身后的几个校尉围着自己而站。
不管怎么说，他是这些将士的带头之人，怎么也得做好这个表率。
阁楼之外，站了七八个人，举着火把，最前面有个凶神恶煞的，蹬着眼睛的黑毛大汉。
那黑影向前走了几步，手里捏着一张书信样的东西，大叫：“敢问，贾芸何在，哪个是贾芸？”
“……”阁楼众人闻言，都看了看贾芸，随即眼神复杂。
张勇几人颇有些幸灾乐祸，看着贾芸如何应对。
贾芸丢下肉骨，步步平稳，走出阁楼，看着那黑毛大汉，道：
“贾芸再此！”
那巨大的黑影，见出来的是个白脸少年，浑身衣着皆是将军模样，有些不信的问道：“你便是贾芸？”
“我是！”贾芸中气十足，虽说他也不知这黑影大汉为何指名问自己，或许是谈判。
这个紧要关头，自是要替将士们增加士气，随即道：“可是要谈判，你们前几日，抢了薛家的几船药材，本官今日便是……”
黑影大汉突然上前一步，道：“拜见贾将军！”
贾芸闻言，眸子微皱，看着比自己还壮的大汉跪下来，心中起了疑惑。
站在身后的校尉张勇，以及马四郎他们也不懂是什么缘故，这会子都不紧张的懵起来，死死握着刀。
毕竟眼前这个黑毛大汉实在是太高大了，且满身的腱子肉，走起路来都地动山摇。
情况来的太突然，身后的将士目瞪口呆，看着这个黑塔似的庞然大物，显得十分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