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红的枪管被从枪口卸下,在一名士兵的控制下,铁钳死死夹住了枪管尚未因高温软化的部位,随着一缕白烟升起,它被放入到了一旁早准备好的水桶中进行降温,金属桶内的冰水在接触枪管的一瞬间便涌出了大量蒸汽。
城墙上的一处角楼之内,几乎所有提前筹备好的水桶都出现了类似的画面,尽管已经尽力错开了射击时间以保持火力,但由于长时间的作战以及枪口耐用性的不同,这种被极力避免的尴尬场景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硝烟与蒸汽混杂升腾而起,主要射击位置的停火导致本就没被遏制住的尸潮快速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即便周围的备用机枪已经火力全开,失去了最好的射击位置的输出,他们拼命的弥补显得有些无济于事。
在密集的火力面前,丧尸向前的每一步都要留下大量尸体,哪怕是最为强壮的异变种在这种密度的弹雨面前也不过是多抗几秒的命运,尽管如此,凭借身后那恍若无边的尸潮支持,尸群与城市的距离还是在被一点点的缩小着。
与此同时,在城市两端更遥远的地方,不断有丧尸被这边的声响吸引过来,城外部署的各类攻势极好地延缓了它们的行进速度,而在它们身后,大群大群的丧尸仿佛没有受到这边枪声影响一般,没有理会突然离群的同类,继续一步步地朝着远方移动着,对它们来说,这座城市不过是此次路程的一站而已,远还不是终点。
回看正面战场,或许是为了防止剧烈的爆炸声吸引来更多的丧尸围攻,即便尸群已经用同类的尸体破坏掉了大部分的被动防御装置,可城墙上的守军却依旧没有动用那几门看起来能扭转局势的联排火箭弹的意思。
同时,在两侧城墙的视野盲区夹角之中,一群失去了火力阻拦的丧尸已经快要接近到了城墙下面。
对于重机枪来说,更换枪管以换取更长的射击时间已经是目前保持火力的最优解,可即便如此,这个过程还是需要十数秒来完成,这个听起来并不算快数字还是建立在士兵对流程足够了解的前提下的,对于新兵而言,换一次枪管用上半分钟一分钟完全正常。
而现在面对眼前的敌人,短短十秒的停火就足以让着些发狂的丧尸冲到墙下。
城墙在它们不计伤势的破坏下很快就变得坑坑洼洼了起来,一些聪明的家伙已经开始尝试借助这这些不平整的部分来尝试进行攀登,而如果继续这么等待下去,待到后面那些破坏力更强的特殊个体接近城墙后,这里所要承受的压力将会变得更大。
在重机枪还不能射击的时候,驻守在此的士兵就已通过自身配枪尝试去密布机枪停火的空档,可惜无论是杀伤还是射速,这些轻步兵武器都没法和机枪相提并论,所能制造的战果极其有限,很快就要连那些攀爬在墙下的家伙都要开始清理不过来了。
“小心!”发声提醒的同时,一名战士突然放弃射击,抬脚就把身边的战友从他之前所站的位置踹开。
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一道锋锐的冰锥从设计孔钻入,精准地命中并刺穿了倒地战士的肩膀,这道冰锥的目标本是他的头颅,如果不是挨了一脚,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该是一具尸体了。
砰。
沉闷的声音从众人头上传来,早已在顶层待命的狙击手干掉了藏在尸群中的进化种,但这并不能帮这里拖延多久,更多的丧尸在远方源源不断地涌来,比起前面这些更像是炮灰的家伙,那里面的特殊个体比例更高,光是肉眼望去就能看到成片成片的体型远超同类的异变种存在。
一团火球砸在城墙上炸开,好在这里的城墙还算结实,仅是被掀飞了表层的一点涂层,并未伤及根本,但随着后面接二连三的攻击,这钢筋混凝土的结构显然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毫无损伤地支撑下去。
“投掷手雷清理城下目标,重机枪停止阶梯开火,全力压制尸潮。”看着局势朝着不利的方向越走越远,一名看起来军衔比其他人高出一些的人从射击口撤下,同时解除了对爆炸物的禁令。
爆炸声接连响起,由于城下埋放了一些用于城墙被毁后拖延丧尸脚步的炸药,说是用来清理城下目标的手雷实际上也被投掷出了一段距离,而随着重机枪的轰鸣声再起响起,城下正在试图攀爬上来的丧尸被与尸群分割开来,任由城墙上的守军用子弹挨个点名。
“东南角防御进入第二阶段,城墙已经开始受到高密度异能攻击威胁,请求点燃‘烟花’。”拿起一旁的内线电话,青年军官顶着机枪的哒哒声,奋力吼出了自己的申请。
重机枪依旧在喷吐着火焰,随着全体战士的努力,本已攀爬上一段距离的丧尸连同城下盘踞的家伙一同变成了尸体,之前受伤的伤员也已经被医疗组抬离了战场,仅留下地上的一小滩血迹证明着这场战斗已经见血。
局面看起来是在好转,但作为指挥的青年军官明白眼前的局势完全是在透支这处阵地的持续作战能力,一同开火的重机枪很快就会再次集体哑火,那时他们要面对的局面得比之前还要糟糕,想要挺过去,只能期待上级的支援或是自己申请的通过许可。
“‘烟花’将在十五分钟后点燃,已有两支机动队同七名协防人员前往你部所在地,请务必坚持至‘烟花’燃起。”
严肃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青年军官握了握拳,随后厉声应下并将电话挂断。
“三至六号机枪组挺火,提前更换枪管,后勤组加紧进行弹药补充,一定要保证机枪的弹药供应不被中断。”
转身看向正在奋战的战友,青年军官重新调整了射击顺序,尽管通讯中后方承诺会有支援抵达,但远处不断逼近的成群特殊个体在时刻提醒着他这短短的十五分钟将会有多么难熬。
硝烟四起,子弹落在泥土上亦会溅起大片尘埃,在越来越多的丧尸越过城市朝着更远的北方前进的时候,平峰市也在面对着尸群核心部位的冲击。
更多的特殊个体从尸群中出现,风刃、火球、冰凌,诸多基础能力在尸群中飞出,狙击手存在的塔楼成为了这些能力的重点关注对象。
绝大部分丧尸的确都没有太高的智慧,但这些特殊个体多少都具备一些能够察觉危险的本能,对于它们来说,密集的弹雨是避无可避的,但更加致命的无疑是那些每响起一次都能精准带走一名同类的狙击枪。
钢筋混凝土的结构的确坚固,但在几轮异能轰炸过后依旧开始变得破败了起来,城墙上方的垛口处依然露出了作为支撑结构的钢筋本体,大量附着在上面的混凝土被各样能力所破坏,就连有些部位的刚才都被强力的能力所轰断。
随着尸潮核心的接近,尸群中特殊个体的数量有着明显的提高,战斗也在这入夜时分由之前一天的相对平淡变得激烈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城内的一间房屋内,窗户的良好密封性隔离了绝大部分的枪响,在特殊材质的加持之下,即便只有薄薄两扇窗户,依旧很好地将室内与室外分成了两处不同的存在。
外面炮火连天,密集的枪声远胜过庆祝节日的鞭炮,室内则要相对安静许多,同样是被气化的水,和冷却枪管而产生的的水雾不同,此处茶杯上冉冉升起的水雾给这环境平添了一份静谧之感。
“所以你假死就为了骗我回来?”
经过了接近三十小时的高强度赶路,刘政杰勉强赶在尸潮接近前率领自己的人马赶回了平峰市,还没等他站稳,就有人带他来到了这处并不陌生的办公室中。
茶杯里升起的是水气,他心头冒起的则是怒气。
烈远市的局面虽然有些超出掌控,但还不能说是劣势,除非江凡能够抛弃前嫌真的和霍龚与结义阁站在一起对付他,不然只要等到南边的支援一到,拿下二号避难所只是时间的问题,皆是他也就有了更多可以拿上桌面和江凡谈判的筹码。
但这一切局面都因为一封来自平峰市的求援信而被他抛弃掉了。
信中内容并不复杂,只是说明了平峰市目前面临的尸潮问题以及后续可能要继续面对的来自北方与西方的压力。
真正令他决定回来的是随信的那一张照片,照片内,平峰市的一众高级军官正在一起朝着一口棺椁弯腰,尽管被祭拜者的遗像由于角度问题被遮挡,可看到信件的刘政杰却知道在这里能有这种待遇的人都不超过三个。
因此,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烈远市,率部昼夜兼程赶回到了平峰市,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聪明。
“老庆去世了,他对你挺照顾的,你理应回来看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刘善清不疾不徐地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他的语气平稳,也没有要为自己解释的意思。
虽然房间的隔音很好,但还是架不住窗外的枪声过于密集,偶尔还是会有掺杂着爆炸的枪声传入,但这似乎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我该不该回来应该是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你替我决定。”刘政杰有些火大,说起话来一字一顿,似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你现在回来的决定不是自己做的吗?小文那边发过去的应该只是一封求援信吧,里面没有人要求你怎么去做,一切不都是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的?”
放下水杯,刘善清反问了一句,他说的有理有据,弄得刘政杰一时有些语塞。
“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但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弄了那么大的场面,还故意让拍摄者找了个遗像被挡住的角度,这难道不是你的吩咐吗?”
脑子快速转了一阵,刘政杰没有踏入到对方的语言陷阱之中,言语犀利地指出了对方误导自己做决定的证据。
“大场面?你是觉得他不配吗?”说着,刘善清从椅子上坐正,双手搭在桌面上,眼神犀利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紧紧盯在刘政杰身上。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是你动用手段骗了我回来而已。”有些不自在的往后靠了靠,刘政杰努力地试图让自己放松下去,他有些不敢与对方对视,莫名的心虚不知从何而起,强烈却又没有根源。
“做决定的是你,赶回来的也是你,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你从小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被一张照片骗了你很骄傲?”
“在看到情报之后不想着进行核实,完全依仗自己脑海里的思路与逻辑进行判断,丝毫没有考虑过情报之后可能隐藏着的内容,也没有考虑过情报造假的可能,小文甚至都没有在信里面用诱导性的词汇去引导你思考,你自己就主动跳到到坑里来了,现在还有脸在这质问我干涉你的决定?”
“如果你做的都是这种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将军的头衔摘了滚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当你的参谋去,别在这里祸害联邦的战士!”
“乱世把你架起来到这个位置上不代表你有资格在这个位置,有我在,你之前都不能挂将名就是因为你没这个资格!”
在刘政杰说完,刘善清突然从座位上站起,一连串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没有留给对方丝毫反驳的机会。
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涌出,压得刘政杰有些喘不过气,就在他想着要怎么改变眼下的局面的时候,窗外渐浓的夜色突然出现了缕缕红光。
从最初的暗淡到陡然爆发,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夜空,整个平峰市的南侧都被它所点亮,在这红色下面,炙热的火焰在助燃剂的帮助下骤然升起,一道宽余十米的火墙陡然从尸群中出现,硬生生将其从中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