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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验尸(大章求订)

装不下去了?

敢情刚才她的蹙眉、咬唇,乃至昏迷的状态,都是故意装的……

瞧着燕虹俏皮吐舌的表情,杜必书真心感到无语,且有一丝心跳加速。

左臂高举着瓷瓶,都不知该不该继续寻找伤口,右臂下意识地想要从燕虹的脖颈后抽出。

“哎呦,轻点儿!”

燕虹蹙眉捂住了左肩,这时正有一缕鲜血从肩头涌出。

美眸轻轻白了某人一眼,瞧对方还是一副傻不愣登的神情,不得不悠悠提醒了一句:“还不帮我上药?”

“哦哦哦!”

杜必书如梦初醒,并指在燕虹的肩头连点了数下,止住鲜血的涌出。同时,略显笨拙地撕开那里的一片衣衫,往上倾倒药粉。

在肩头衣衫撕开时,燕虹俏面微微一红,索性别过脸不加理会,只是脉脉直视对方的双眼。

杜必书被瞧得有些不自在,立刻低垂眼睑,专心处理那道深深的伤口。

伤口真的很深,几乎将她的肩膀穿透,足见刚才情势的危急。所幸没有伤到肩胛骨,止血并敷上药粉,休养一两日就能结疤。

只要调理得当,再寻找一些祛疤的灵丹,就能康复如初。

杜必书不禁松了口气。

燕虹见他松气的神情,忽然起了捉弄一下的心思,当即柔声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替你死了?”

“唔唔!”

“我也这样以为咯,但有人欠我的,还没来得及还呢。”燕虹嘴唇一抿。

“哈——”杜必书一阵尴尬,“我刚才是振奋士气,随口胡说的。对,随口胡说的!”

“杜师兄,你就这么惦记着,要还清欠我的东西……一辈子都欠着,不好么?”

燕虹美眸一扫,幽幽嗫嚅了一句。

杜必书一惊,又要去抽那当做枕头的右臂。

登时,面前佳人的秀眉蹙起。

他哪还敢乱动,只能老老实实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

整整一瓶的止血药粉,都被倒了个干干净净,在那染血的肩头堆起了一座‘小山丘’。

一旁的小环,瞧着两人古怪的模样,疑惑挠了挠小脑袋。

她刚要出声插话,就被周一仙以竹竿拨到了一边。

“爷爷,你在做什么?”

“咳,让你不当长明灯!”周一仙咳嗽一声解释。

“什么长明灯,他们在做什么?”

“咳咳,这叫男女之间的情趣,说了你也不懂!”周一仙翻了一个白眼。

“你不解释,小环怎么懂?说嘛——”

“咳咳咳,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小环,咱们到这边来,爷爷给你讲述一下爷爷当年的风流韵事,咳咳,是那个斩妖除魔的英雄事迹。”

周一仙都觉得自己要染上了风寒,咳嗽得喉咙发哑,索性一提小环的细胳膊,将她拖离了这处年幼不宜的现场。

如果周老爷子有机会去某个平行世界,一定会晓得,这一幕还有个别致的名字——

虐狗现场!

……

没有旁人在场,杜必书更觉得不自在。

右臂有些酸涩麻木,单膝跪地的姿势也古怪别扭,可他还是不敢壮着胆子抽臂起身。

唔,郑重声明,不是‘不敢’。

而是,他觉得不该那般对待一个弱女子,兼替自己受伤的救命恩人。

“那个……燕虹,要不,我帮你包扎一下?”

杜必书额头见汗,轻轻挥动捏瓷瓶的左手,向燕虹示意。

只有一只手,的确不方便做。

燕虹俏目一扫肩上的药粉山,又瞅瞅某人窘迫的神情,忽地狡黠一笑。

“算了,看你这么诚心,就让你‘欠着’吧,事先声明,可不许‘归还’!”

燕虹说得很认真。

尤其在‘欠着’和‘归还’上,加重了语气。

说罢,在她脊背之下,生出了一团柔和的青芒,托着身躯虚浮而起。

衣袂飘飘若仙,盈盈立在了杜必书的面前。

白色的止血药粉簌簌而落,仅留下黏连在肩头的一层。

“好啦,杜师兄,这样应该方便包扎了吧?”

杜必书窘迫点头。

他连忙摘下背上的包袱,翻出一件干净的白色内袍,撕下长长的一条布带,上前帮燕虹包扎打结。

为了不勒到伤口,更为了不触碰肩头的光洁肌肤,又是一番笨拙的忙乱。

比修炼都累!

伤口处理妥当之后,两人在螣蛇阴灵的指引下,来到熊世友的尸身前。

小螣知道他们会来追查原因,早早将踢飞的头颅又捡了回来,摆放在一边。

方才的偷袭,太过仓促。

当时,杜必书仅粗粗看了一眼,只觉得熊世友的模样有些古怪。

此时有充裕的时间细瞧,才发现不仅仅是古怪。

熊世友是一个干瘦老者不假,可至少有血有肉,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初印象。当时所穿的衣衫,也应该是量身定做,非常匀称得体。

但现在——

在宽松的灰衫短袖下,是一具皮包骨的尸骸,色泽灰白如土。

是真正的‘皮包骨’!

两条袒露在外的手臂,仅有一层肉皮松垮垮附着其上,如同褶皱的老树皮。

杜必书抽出逆鳞剑,以剑尖挑破尸骸上半身的短袖,顿时眉头一皱。

展现眼前的,完全是一副骷髅!

外敷的肉皮,完全收进了骨骼的内侧,两排肋骨清晰可见,其中三根还保持了断折的状态。

在心脏的位置,更是一枚拇指肚儿大小的肉球。

不,应该是‘皮球’。

那是一颗严重缩水的心脏!

逆鳞剑再挥,将胸腔的那层皮划开一道口子。

却见不到一丝一毫的血液,直接是急剧萎缩的脏器,好像被风干了一般。

杜必书犹不死心,一剑劈开旁边的头颅。

除了一双眼白居多的眼球,颅腔内的脑子仅剩下拳头大小的一团。

同样是萎缩风干的模样。

总之,浑身上下见不到一点儿血肉。

杜必书突然想起,在打斗时,他曾含愤踢出了一脚,也踢中了对方。但当时给他的感觉,就是轻飘无物。

全是骨架子,能不轻才怪!

至于下半身,肯定是冬虫夏草的样子。

不看也罢!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某种剧毒?

亦或者是一种献祭血肉的邪门法术?

在破屋废墟的台阶处,周一仙远远向这边瞥了一眼,不屑地歪了歪嘴角,举起宽大袍袖挡住了小环的眼睛。

显然,这位知道其中的缘由。

挡眼的动作,也是为了不让孙女去瞧这邪门的场景。

也不用杜必书去询问,身畔的燕虹随后给出了答案。

虽然是猜测,但八九不离十。

“在南疆边陲,巫兽宗以召唤荒兽闻名。外门统一配发黑狼,内门弟子则是熊罴,不同的是,熊罴荒兽存放在方便携带的兽环内。”

“巫兽宗弟子平时用心豢养这些荒兽,且不断往荒兽的身上刻画各种阵法、进而汲取力量,直到荒兽的力量能够融入己身。在第一次融合成功后,他们才有资格选取南疆异种,继续以同样的方式增强修为。”

“师父曾经提起过,修炼巫兽宗功法,最终可借助强横巫兽的力量,成就长生不死。”

“我怀疑,这个熊执事豢养过某种异兽,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将自身的血肉反哺、祭献了这种异兽。”

燕虹一面细加解释,一面脚尖一勾,将熊世友的尸骸翻转过来。

杜必书目光一凝。

尸骸脊背处的肉皮,同样灰白褶皱。

但是,还能隐约瞧见一副刺青图案。

这,便是巫兽烙印。

那图案,的确像是某种荒兽,因为褶皱的缘故,两人瞧得并不真切。

“燕虹……师妹,这个巫兽烙印和南疆巫族的图腾,是不是有关联?”

杜必书有些疑惑。

对于称呼的转变,他还是觉得不自然,但要像原先那般直呼‘燕虹’或‘燕虹道友’,更觉得不合适。

燕虹温婉一笑,主动释疑道。

“之前,我并不觉得两者有关联,毕竟巫兽宗属于正道势力,焚香谷与它多有往来,却也接触不深。不过,这次我到巫兽宗求援,却被他们设置大阵困住,阵中出现的荒兽就具有图腾兽的特征。”

“图腾兽的特征?”

“对,正常的兽宠,很少出现这种特征。可我却在大阵中频频见到……”

“是眼睛!”

杜必书回想刚才所见的奚鼠,登时发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

“没错,是眼睛,左眼漆黑如烟,右眼通红胜血。”

燕虹颔首。

这个特征很明显,只要稍加思索,都能发现异常。

一只两只,或许可以解释为荒兽的变异,但大量出现就很能说明问题。

杜必书面色一沉:“那岂不是说,巫兽宗与巫族有勾结?”

若是某位修炼者机缘巧合获得了巫族的传承,断然不会围困焚香谷和青云门弟子。

至少,在明面上保持克制。

燕虹再度颔首。

她也有这个判断,想起焚香谷当前面临的处境,不禁忧心忡忡。

甚至,她都怀疑,像巫兽宗这样的‘内奸’可能不止一家。

“不好,既然他们敢于这般做,又没有真正困住你,有些事恐怕要提前了!说不定,就在这一两天!”

旋即,杜必书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惊呼出声。

换作任何宗门的决策者,都会在大局上考虑问题,断然不会等着焚香谷去找后账。

豢兽镇这边,能仓促对自己动手,恐怕也请示过巫兽宗的高层。

经他这么一提醒,燕虹俏面微变,一咬贝齿看向杜必书。

“杜师兄,我要尽快赶回宗门,将这件事的始末禀告师父。”

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好!要是不介意,我也跟过去看看!”杜必书毫不犹豫。

燕虹感激点头。

宗门有难,能多一份力量,自然再好不过。

杜必书沉吟少许,逆鳞剑刷刷数下,将熊世友背上的图腾人皮和一片衣衫切下,揣进了衣襟夹层。

周一仙见这边搞定了‘验尸’,一撩长袍,扯着小环走了过来。

伸臂拦住杜必书,抚须道:“杜老弟,我想去焚香谷走一遭,不介意吧?”

小环在一旁希冀昂头,显然,她也想去。

燕虹微微皱眉。

在她的印象中,这祖孙俩是道行微末的江湖骗子,在小池镇黑石洞中,他们就曾见过一面。

带他们一道返回焚香谷,肯定帮不上大忙,甚至还会添乱。

杜必书却不这么认为。

表面看周一仙的道行不高,其实隐藏得太深,最关键的,还是他的见识非凡。

整个诛仙世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有这么一个人随行,说不定能有奇效。

“燕虹师妹,带上他们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杜必书看向燕虹。

燕虹立时舒展眉梢,爽快答应下来。

不见任何犹豫!

既然定了下行程,一行人也不耽搁,分头行事。

燕虹喊出一户躲藏在屋舍里的镇民,嘱咐他们搬运家里的存粮,到镇上的地堡躲避一段时间。

一旦焚香谷那里应对不利,南疆的十万大山中可能跑出一些牛鬼蛇神,对普通人而言,绝对是一场灾难。

杜必书则唤来四个商队镖师,赠予他们一些疗伤丹药,顺道嘱咐了一两件小事。

呃,还有周一仙……

他选择发挥自己的特长,继续以仙风道骨的形象,帮助燕虹说服一些顽固的镇民。毕竟,这里的人托庇于巫兽宗,对他们或多或少有着敌视。

待到一切搞定,已是天色将明。

在崇山峻岭间,连夜赶路,无疑是最糟糕的选择。

在东方的天空,最先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其边缘又浸染了灿烂的金黄。

旭日将升。

一柄逆鳞剑、一块青灵石,托载着杜必书四人,向着焚香谷所在的方向疾掠而去。

……

一间民居的院中。

等两道流光完全消失于天际,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巫兽宗弟子翻身坐起,抬手将院里忙碌的父子俩唤到滑竿前。

“果子叔,有啥事?”

“是啊,果神仙,我和小聪在忙着准备干粮哩。”

听说会有兽潮和妖怪袭击,镇民们都在抢着收拾东西。

巫兽宗弟子横眉一瞪:“少废话,赶紧抬我到镇子东头的禽苑,那里有备用的归灵雀,我要通知宗主!”

他的气海被破,是以杜必书饶了他一命。

但在生存艰难的边陲之地,没有修为且是一个残废,根本生存不下去。

所以,他决定为宗门立下大功,这样至少不必担心生计。

残废的宗门弟子,虎威尚在。

在他的威逼下,镇民父子唯唯诺诺抬起了滑竿,向镇东快步走去。

相邻的院子里。

也有人在静卧养伤,正是被救的四个商队镖师。

豢兽镇,他们不是第一次随商队来,多少有些人缘。

有了仙家赐予的疗伤灵药,伤势好得很快,至少现在行动无碍。

听到隔壁有了动静,四人默契互视一眼,同时起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