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对翠萍和梅姐来说,有些陌生的女子走后没多久,就见两个宪兵追了过来,对着翠萍和梅姐询问,看没看到过一个身上带伤的女子路过时,翠萍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见梅姐大操大办的朝着山下的方向指去,对着宪兵说道:
“那个女人往山下跑了!”
翠萍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梅姐,她没想到梅姐会为了那个女人遮掩,翠萍假装慌乱的对梅姐说道:
“梅姐,你骗大兵啊!”
其实梅姐此时心乱如麻,因为昨晚临睡之前,她闲来无事,跟叶晨提起过今天要和翠萍要去玉佛禅寺烧香的事情,叶晨沉默了片刻,对她说道:
“明天你和翠萍去烧香的路上,如无意外的话,应该会遇到一个神色慌乱的女人,她是个逃兵,到时候如果遇到有人追她,问到你的话,你帮着遮掩一下。”
当时梅姐还有些不以为然,问叶晨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晨神秘兮兮的,谁知今天一切竟然都应验了,惊的梅姐嘴都合不拢了。
梅姐看了眼翠萍,本能的意识到这件事应该跟翠萍两口子脱不开干系,要不然叶晨不至于特意叮嘱,看着翠萍在自己面前,明显有演的成分,梅姐不走心的敷衍道:
“既然出来烧香,就该行善事的,刚才那个女的真的好可怜!”
翠萍和梅姐来到了山上玉佛殿,正在里面跪拜烧香,突然就听到院外大门传来了“咣当”的声音,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发现刚才她们在山上遇到的那个女人正倒在大门口,翠萍的心里一紧,对梅姐说道:
“梅姐,我过去看一下!”
梅姐一把拉住了她,打开了自己的钱包,扯出了一沓法币,塞到了翠萍的手里,说道:
“你去吧,我就不等你了,记得带她找个医生看看。”
翠萍愣了一下,接过了梅姐递过来的钱,点了点头,然后急匆匆的朝着院外走去。梅姐看着翠萍的背影,若有所思……
翠萍来到昏倒的女人身边,这里人多眼杂,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翠萍用力的搀着女人,来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这时女人好似清醒了过来,有了些意识,翠萍帮着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轻声说道:
“你受伤了!”
女人呼哧带喘的斜睨了翠萍一眼,然后说道:
“我见过你。”
翠萍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天你被抓的时候,咱们俩在大街上见过。”
“不是,很早以前,很早以前我就见过你!”
女人的话让翠萍明显的愣了一下,因为自己和秋萍是双胞胎,所以不是没发生过被认错的情况,后来随着秋萍书读的越来越多,而自己整天跟个假小子似的,满村乱串,这才被外人区分开。
不过跟余则成在一起的这两年,翠萍涨了不少心眼,她知道对人说话要留三分,尤其是陌生人,不可交心,于是她失口否认道:
“不可能,我见过的人怎么会没有印象?你是什么人呐?还穿着军装呢!”
女人没再跟翠萍争辩,而是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帮我把军装脱了,我这胳膊动不了了!部队打滦平的时候,我被炮弹震了一下,就不知道怎么落到他们手里了,刚才跟你在一块儿那人呢?”
此时翠萍心里信了一半了,因为她昨晚听余则成说过一嘴,丰宁、深平一带正在打仗,国党抓了不少的战俘,丰宁离着滦平也就二百来里路,所以女人说的也还算是符合。于是她对着女人说道:
“她下山了,这里不是久留的地儿,我给你找一家客栈吧!”
女人可怜巴巴等我抬头看了一眼翠萍,然后问道:
“你是有钱人家的人吗?”
如果换了往常,有人这么别有用心的问话,翠萍早就会有所察觉了。然而此时她看着女兵的模样,心里早就乱了,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对她说道: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能走路吗?跟我走!”
翠萍把女人带到了城里的福安客栈,给她单独开了一间房,然后出去帮着女人买些吃的和外伤包扎用的绷带,消毒水之类的。
翠萍此时还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人给盯上了,福安客栈那条街的拐角处,谢若林看着翠萍忙碌的身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许宝凤趁着翠萍出去帮她买药和吃的,打开了随身携带着的箱子,按照谢若林教给她的方法,按下了那台录音机上的录音键,正在这时,房门一阵响动,许宝凤赶紧把箱子扣严。
翠萍端着两屉小笼包递到了许宝凤的跟前,然后去帮着她倒开水,这时就听许宝凤说道:
“我胃疼,吃不下。”
翠萍一边倒着水,一边关切的对许宝凤问道:
“怎么,老病根儿啊?”
“辣椒水惯的!”
许宝凤拎着那个装着录音机的箱子,来到了翠萍的对面,对她说道:
“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你。”
“认错人了呗,咱俩不可能见过!”
“你很像我的一个战友,在洛川我们一直在一起,后来她去了延安我去了前线,你们真的很像!”
翠萍把水递给了许宝凤,来到了窗前,警惕的透过百叶窗,朝着外面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关严了窗户,然后问道:
“她叫什么名字啊?”
“姓陈,叫什么我记不住了,哦,陈秋萍!”
翠萍已经和妹妹失联了许久,此时听到妹妹曾经的战友提到了这个名字,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失声说道:
“那是我妹妹!秋萍是我妹妹,同志!”
许宝凤不愧是经历过东瀛特高课和中统捶打的老油条,她一脸兴奋的站起身来,握住了翠萍的手,开心的说道:
“原来你是秋萍的姐姐!”
翠萍此时急于知道妹妹的近况,对着许宝凤问道:
“秋萍现在在哪儿啊?”
“哦,打临汾的时候我们见了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着!”
和许宝凤分开之后,翠萍留许宝凤在旅店住下,自己往家里赶。然而回来的途中,翠萍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在许宝凤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作为一名游击队长,当初在山里跟小鬼子还有国军打游击的时候,翠萍的女人直觉不止一次救过部队的命,此时她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回到家里连饭都没心情做了,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等待着余则成下班后,跟他商量对策。
余则成下班回到家中,刚一打开门,翠萍就等在了门口,对着他说道:
“老余,我今天……我今天做了一件事儿,可能不该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余则成将公文包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拉着翠萍来到了客厅,单刀直入的问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白天跟站长太太去观音寺烧香,路上又遇到那个八路军女战士了,就是前几天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战俘,我把她救了!”
余则成的脸色一肃,因为作为一名地情,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这是会坏大事的,余则成对着翠萍问道:
“站长太太知道吗?”
翠萍摇了摇头,对着余则成开口说道:
“她不知道,是她回去以后的事儿!”
“你暴露了吗?”余则成继续问道。
翠萍点了点头,把余则成震的一激灵,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余则成失声问道:
“怎么暴露的?”
翠萍看出了余则成表情上的气急败坏,赶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白天的经历讲了出来:
“她说她看我面熟,很像在洛川时候的一个战友,叫陈秋萍。陈秋萍是我妹妹呀,我看她是咱部队上的人,就承认了!”
余则成感到浑身无力,作为一名地情,不管这个女俘虏是不是自己人,都不可以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知,翠萍明显是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然而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看看怎么样才可以及时的补救。余则成对着翠萍问道:
“她现在人在哪里?”
看着余则成的表情严肃,翠萍的心里慌的一匹,她赶忙回道:
“在观音寺北边的一家小客栈,我叫她不要出门。老余,我是不是犯错误了?我心里一直在乱跳!”
余则成摘下眼镜,轻揉着眉心,对翠萍继续问道:
“你们俩还说什么了?仔细想想!”
翠萍努力回忆着在客栈自己和许宝凤的对话,然后回道:
“她还说打临汾的时候见过我妹妹,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余则成的心里一沉,他意识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因为陈秋萍早在四五年秋天就牺牲了,根本不可能去参加临汾战役,而且临汾战役和滦平战役根本就不是同一只部队,那个女人明显是在扯谎,她接近翠萍是别有用心的,她是故意在套翠萍的话。
余则成的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女人背后的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究竟是谁?站长?亦或是李涯?还是自己的那个邻居?此时很可能窗外已经有人在对自己家里上了监控措施了,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晚上熄灯之后,余则成让翠萍先睡,他换好了衣服,悄悄出了门,在外头转悠了一大圈,在确认自己的身后没人跟踪后,他这才来到了同元书店,连夜砸开了门。
罗安屏把余则成迎到了后面的仓房,对他问道:
“怎么来的这么急?今天也不是接头的日子啊?”
余则成看着罗安屏,语气沉重的对他说道:
“你们现在必须马上转移!”
罗安屏顿感诧异,因为一般遇到转移这种事,都是出现了紧急情况,他心里顿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于是对着余则成问道:
“到底出什么事儿?”
余则成满脸的疲态,对着罗安屏解释道:
“翠萍暴露了。”
罗安屏心里一惊,这属于最坏的情况了,一旦撤离的不及时,整条联络线都要毁于一旦。可是此时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社会部给他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掩护余则成和翠萍,确保他们的安全。罗掌柜对余则成问道:
“那我们走了,你和翠萍怎么办?”
“你们先走,我再想办法!”
……………………………………
余则成穿衣服走后,翠萍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严重,因为余则成今天自打自己跟他说完那件事情后,就变得非常反常。
而且余则成晚上轻易不会出门,除非是跟联络站接头,现在如无意外的话,他是去跟老罗会面去了,看来自己真的是犯错误了,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一个不好,会毁掉整个联络线。
翠萍呆愣的坐在地铺上,跟个傻子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了开门声,翠萍眼睛死死地盯着楼梯口,随即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翠萍看到余则成的那一刻,看到他驼着背,再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仿佛被人抽了大筋一般。翠萍的心里一阵难受,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是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了。
余则成看到翠萍后,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对她露出了笑脸。然而正是这个笑脸,却让翠萍的心里一突,因为通过跟余则成这两年的相处,她摸出了一个规律,余则成平日里是不苟言笑的,只有在骗人的时候才会笑,一旦他对自己露出这种笑脸,就是要跟自己满嘴跑火车了。
翠萍的心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从未这么恨过自己的大大咧咧,不过表面上翠萍还是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余则成说道:
“大半夜的,你走也不说一声。”
余则成依旧是那副憨笑的表情,跪在了翠萍的地铺前,对她说道:
“明天你见到那个女的,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说我。如果她追问你,你就说我是保密局的。另外,为了她的安全,她得换一家客栈!”
从余则成的嘱咐里,翠萍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白天的那个女人,就是过来套自己话的,自己还真是蠢啊!翠萍故作紧张的对着余则成问道:
“老余,她会是敌人派来的吗?”
余则成还是那副笑脸,对着翠萍安慰道:
“不是,看把你紧张的。”
他在撒谎,为了让自己没有心理负担,他在撒谎!翠萍此时肠子都悔青了,不过余则成在那里跟自己演戏,自己也只能是无奈的配合下去,只见翠萍说道:
“吓死我了,要是的话我的罪过就大了!”
第二天一早,伺候余则成出门上班后,翠萍叫了一辆黄包车,把自己拉到了那家旅店附近,她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身后,看到一辆车远远的坠在自己身后,这不禁让翠萍心里一沉。然而此时自己只能是装作没看到,继续把戏演下去,为昨天自己的失误补救。
翠萍来到了许宝凤住的房间,敲了敲门进屋,许宝凤抱着那口箱子坐在床头,看到翠萍后招呼道:
“你看真是啊,,老让你跑,真是辛苦。”
许宝凤被中统除职之后,为了生计,一直流连于风月场所,说话不自觉的带着一股子茶味。翠萍此时确认了她别有用心,自然是发现了她这样细小的破绽,不过还是像昨天一样热情的说道:
“身体好些了吗?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二人寒暄了片刻,许宝凤对着翠萍问道:
“你来这儿,是来执行任务的吧?哎哟,真幸运!”
翠萍此时正低着头,听到她还在套自己的话,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笑着说道:
“不是,我早就已经脱离组织了!”
说着翠萍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茶杯,转身去找暖壶,给许宝凤倒水。
许宝凤见翠萍不上套不说,还失口否认了自己的红党身份,差点没在心里骂娘,因为证实不了翠萍和她男人的身份,自己演的这出苦肉计就白演了,钱拿不到不说,打还白挨了。她不甘心的继续套话问道:
“脱离组织了?我不相信!你妹妹说你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
翠萍见许宝凤还是拿秋萍当引子,试图从自己这里套话,更是意识到了她的图谋不轨,心中暗恨的同时,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把水递给了她,然后说道:
“怎么说呢,就是为了混日子呗,不想那么多了,来,喝水!”
许宝凤神神秘秘的笑着,对翠萍继续试探着问道:
“你一定是执行秘密任务吧?你男人是干什么的?也是我们的同志吧?”
翠萍此时想起了余则成曾经教过自己的,隐蔽战线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询问别人的任务是什么,这个女人彻底露馅儿了。翠萍故作迟疑的说道:
“他……就是给正府做事儿的,哎呀不说他了,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许宝凤看到没有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心里一阵不甘心,眼珠子一转,对翠萍说道:
“送我回部队吧,我老是呆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们一定在这里有交通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