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士宾一脸懵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然后喃喃自语道:
“水哥,这群人是疯了吗?是我在里面呆的太久了,所以融入不了这个社会了?”
水自流则是兴味盎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然后开口说道:
“早跟你说过了,让你经常看报纸,了解上面的资讯,这里面充满着机遇,结果你每次都当成是耳旁风。君子兰的价格现在一直都是居高不下,一盆好的君子兰的价格绝对超出你的想象。咱们就算是要去南方闯荡,我觉得也不该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要知道咱们没进去之前,干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没人比咱们更在行了。”
骆士宾有些疑惑的看着水自流,然后开口问道:
“不就是花吗?再值钱还能值钱到哪儿去?水哥你别闹了!”
水自流澹笑着看向前面拥挤的人群,然后说道:
“你看我啥时候跟你说过玩笑话?去年年初的时候,我看报纸,一盆好的君子兰就已经达到了五万元的价格了,我本以为这就已经顶天了,可谁曾想到了九月份的时候,再看报纸,这个价格就已经翻了三倍了!”
骆士宾听着水自流的话,脑子“嗡”的一下,他想象着十五万rmb的厚度,整个人都懵了,有些结巴的开口问道:
“水……水哥,咱可不带这么开玩笑的,你确定那是十五万,不是十五块?”
水自流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走吧,咱们先进去好好泡个澡,然后再从长计议,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咱们晚上喝酒的时候再聊!”
骆士宾点了点头,然后和水自流没再留恋眼前的景象,径直朝着国营浴池走去。饭要一口一口吃,什么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骆士宾和水自流在澡堂子里好好的泡了一遭,然后叫来搓澡师父将身上的泥垢搓了个干干净净,搓完后皮肤呈微红色,打上了肥皂沫仔细的冲洗了一边,然后穿上了浴袍,叫来了两个修脚的给他们修脚。
对于这一套业务,这两人当年就门儿清,只不过当年陪在水自流身边的一般都是涂自强,那时候的骆士宾根本就靠不上前。水自流半躺在椅子上,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和涂自强在这里泡澡时的场景,顿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骆士宾和水自流二人从澡堂子里出来,微风吹在脸上,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只听骆士宾开口说道:
“水哥,咱俩去春合发饭庄叫几个菜,然后去我家喝酒去,咱俩这么一年一直也没机会好好喝上一顿了,今儿个不醉不归!”
水自流澹澹笑了笑,然后点头答应,今天是迎接新生的大好日子,没必要扰了自己兄弟的兴致,当年的九虎十三鹰,陪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他了。水自流陪着骆士宾来到了当年赫赫有名的春发合饭庄。
春发合饭庄,成立于一九三五年,原系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的国有企业,并于一九六六年更名为三道街饭店。一九八五年,三道街饭店将隶属关系划归为吉春市饮食公司重庆饭店,并恢复春发合饭庄的老字号,创办至今已经有八十余年历史。
不论它如何改名,在吉春百姓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春发合饭庄。春发合饭庄在大马路与东三道街交会处,年代感极强的牌匾,似乎诉说着当年的故事。走进饭店环顾四周,这里没有豪华的装修,有的只是老旧的桌椅和久违的年代感,这一切让食客们感到十分亲切。
来这里吃饭的人,点菜的时候很少看菜单,什么好吃大家张口就来,“脱骨全肘”“香酥鸡”“雪衣豆沙”“锅包肉”“锅塌豆腐”,这些全都是春发合的招牌菜。饭店到底有多火有多牛?看看这些就知道了,饭口时吃饭要排队,如果晚上来得太晚,比如说九点半以后,服务人员会用很抱歉的口吻告诉你,今天到此为止,欢迎明天再来。
水自流和骆士宾到的时候,正赶上饭口,人流熙熙攘攘的,两人照老规矩随着人流排着队,排到他们的时候,两人点了一份锅包肉,一份香酥鸡,一份锅塌豆腐打包带走。
二人拎着打包的菜去了骆士宾家,然后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通,找出了一个邦克(塑料桶),水自流腿脚不便,在屋里等着,骆士宾拎着邦克去副食店打了几斤高粱酒回来。
撂好碗快,倒上了酒,二人开喝了起来,几杯酒下了肚,两个人话渐渐多了起来,骆士宾的脸变得通红,水自流看了眼骆士宾,然后开口说道:
“宾子,差不多就得了,自己能喝多少,自己心里没个数啊?”
骆士宾“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这就是我为啥不爱在外面喝酒的原因,在外面喝多了,躺都没个地儿躺,还是在家里舒坦,喝高了直接往后一倒,酒一醒天就亮了!”
水自流看着骆士宾惫懒的模样,笑了笑,然后说道:
“当年的九虎十三鹰,现如今就剩下咱俩了,我时不时的在想,要是强子还活着就好了。”
骆士宾知道水自流和涂自强当年的关系,这也是他当年在水自流这里不怎么吃香的根本原因,他当年就对涂自强诸多的看不起,此时听到水自流这样说,酒精的刺激下,再加上经年累月积攒的怨念,让他瞬间上了头,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说道:
“其实强子当年死的冤啊,当初咱们三个喝完酒,被胡三儿一伙人在胡同堵住,我为了保护你,几插子下去把胡三儿给撂倒了,然后背着你就跑,谁曾想强子喝多了,站不起来被留在了现场,他是替我背了锅啊!”
说完骆士宾还惺惺作态的用手揉了揉眼睛,其实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水自流,一旦他有什么过激的反应,骆士宾可不会惯着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斩草除根的准备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弄死人了,这套业务他已经轻车熟路了!
水自流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绝对算得上一流,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杀气。听到骆士宾的话,水自流内心震撼的同时,心中的恨意顿时涌了上来,不过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危险,知道自己要是表现出任何失态的行为,绝对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因为对面的男人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
水自流甚至连牙都没敢咬紧,生怕腮帮子上的肌肉虬结,让坐在对面的骆士宾看出破绽来,只见他拎起了邦克,给骆士宾的杯子满上,然后澹澹笑了笑,开口说道:
“好兄弟一辈子,强子当年帮咱们兄弟挡了一灾,咱们更该替他好好的活下去,活的精彩!当年的事情多亏了你和强子,要不然我早就横尸街头了,水哥记得你的救命之恩!”
骆士宾看到水自流的反应,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
“水哥,我本打算这次咱俩出来,我就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然后咱们去南方发展,听说那里现在机会挺多的,可是洗澡的时候,我发现眼前就有发财的机会啊,这路子咱熟啊,水哥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君子兰是咋回事儿,咱哥俩看看什么时候入场!”
水自流看到骆士宾有些肆意的模样,知道他在趟过自己的底线之后,心里有些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水自流暗自冷笑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我看报纸上前阵子出台了限价令,说是一盆君子兰的售价不得超过二百,要我说啊,现在就是入手的最好时机,这股浪潮在我看来才刚刚起来,逢低买入,逢高卖出,花的价格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咱们日后有多风光,就看眼下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水自流说完就风轻云澹的看着骆士宾,这么多年的朝夕共处,他深知骆士宾这个人骨子里的赌性很重,所以水自流有这个自信他一定会趟这一趟浑水,而水自流在里面的时候,就已经仔细的研究过这个游戏,在这场游戏里,坚持到最后的,一定会是大输家,水自流打算把骆士宾拖进这个旋涡里来,陪着他玩到最后,至于是死是活,那就全看个人的造化了。
骆士宾听完水自流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从桌上拿过了烟盒,从里面甩出了一根,递给了水自流,然后划火帮水自流点上,看着水自流在那里吞云吐雾,开口说道:
“水哥,我会尽快把房子出手,拿到钱后咱们就抓紧时间入场,白天的时候我也看到了,现在的君子兰真是火到了不行,我怕入场晚了,咱哥俩连汤都该喝不着了,机会到了眼前都抓不住,那和傻子没啥区别了!”
说完骆士宾看着水自流,别看他话说的漂亮,其实到最后还是看水自流的表态,如果他不下水,自己是万万不会下去的,有福一起享可以,但是有祸也得一起背。
水自流这些年没干别的,哪怕是进了监狱,每天研究的也是怎么琢磨人,骆士宾的小算盘自然是没能瞒过水自流的眼睛,水自流嘴角微微弯起,然后说道:
“我也有笔死窑儿,没进去之前存起来的,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的,正好一起启出来,咱们兄弟俩并肩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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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次意外将曹德宝再次送进监狱,叶晨已经在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叶晨拜托了龚维则帮他打探被他送进深牢大狱的那几个家伙的消息,一旦他们刑满释放,让龚维则第一时间通知他。
毕竟公检法都属于一个系统,水自流,骆士宾和曹德宝哪怕是在监狱表现良好,申报减刑的时候,也会经过法院,所以想要得知他们的消息,没那么复杂。
作为回报,叶晨逢年过节不管在不在吉春,都会给龚维则奉上一份心意,求人办事最起码要有个态度,别人也不是该你欠你的,帮你费心操劳,自然要给人家回报。
这一天放学,叶晨路过收发室,收到了一份吉春拍过来的电报,叶晨在谢过门卫之后,把电报拆开,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水自流,骆士宾减刑已批,即将释放”的消息。
叶晨玩味的一笑,自己为了设计这俩货可以说的上是殚精竭虑,耗费了不少的脑细胞。在研究过当时的法律之后,经过细致的盘算,才把两人的刑期设计到了现在,让他们足足多蹲了五年。
一是让他们体会一下原世界里周秉昆的痛苦,二是为了借八三到八五年发生在吉春一场大事件的东风,再一次让水自流和骆士宾叫苦不迭,这次事件就是有名的“疯狂的君子兰”事件。
“立似美人扇,散如凤开屏”说的就是君子兰。现在提起君子兰是江辽省吉春市的市花,深受花草爱好者和广大市民的喜好。如此受欢迎、典雅大方的君子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却陷入了疯狂。使一部分人快速的富裕了起来,成为了万元户,而大部分投机者最终却债台高筑,给后世提供了深刻的警示。
君子兰,形似兰花,是产自南非的花卉,不过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它深受喜爱还有着另外的原因——那一抹神秘的皇家文化。君子兰第一次进入中国是在一九三二年,经由rb学者进献给深居吉春皇宫的伪满洲皇帝溥仪。是的,它并不是中国本土花卉,而是舶来品。
之所以在吉春流行,也正是因为伪帝的加持。传说溥仪最宠爱的妃子特别喜欢它,一直将兰花养在宫中,悉心照料。深邃的重重宫殿,美貌的亡国后妃、凄凉的末代君王,都让君子兰多了一些雍容而又神秘的色彩,也让君子兰成为当时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佳品。君子兰养殖、品鉴、交流一时蔚然成风。即使后来伪满洲国倒台,这个文化却留了下来。
伪满时期吉春城里有个名医叫吴大夫,他的姑姑是伪满洲国皇宫里的奶妈,她也在伪皇宫陷入混乱时搬出来一盆君子兰,这盆君子兰后来送给了她的侄子吴大夫。吴大夫是个细心人,这盆花被他莳弄得鲜丽娇媚,一些来看病的人向他要了花籽广泛种植,这个品种的君子兰就有了“吴大夫”的名字。因为君子兰的皇室特性,一些人附庸风雅,再加上当时君子兰数量相对比较少,其价格逐年走高。
一九七八年前后,吉春开始有了买卖君子兰的市场。很多上了年纪的吉春人,总结出最初的君子兰情结:君子兰,名字响亮,观赏价值高。但它核心的魅力在于,巨大的市场潜力。
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吉春的兰花品类在半个世纪的积淀中已经小有所成,大批养兰人通过人工授粉的方式培育了各种各样的兰花:黄技师、和尚、圆头、花脸等君子兰名品争奇斗艳。
一九八二年初,吉春街头出现了五万元一株的君子兰花王;而到了九月份,在红旗街花市价格已经涨到了十五万元,普通的君子兰也已经到了几千元一盆。当时一个在厂子里上班的工人,人均月工资也不过是三四十元上下,可以说一盆花卖出的价格是普通工人将近一辈子的工资。
据当时的花王郭奉义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市场供不应求,君子兰价格一路走高。逐步攀升的价格引起了政府部门的注意。一九八二年,吉春市出台君子兰“限价令”,规定一盆君子兰售价不得超过二百元。
然而市场的火热并未受到抑制,次年,政府再次规定价格最高不超过五百元,且征收百分之十的临时经营工商税。君子兰交易短暂地受到了控制。不过谁也不会想到,这仅仅只是大戏开场。
当时各行各业都在蹭君子兰的热度。电视台节目片头用了君子兰;香烟、肥皂、服装、家具等等商品,都打上君子兰的图桉或字眼。连文娱、艺术这样不沾边的领域也没错过君子兰热潮。
歌唱家王洁实、谢莉斯为君子兰一展歌喉;画家范曾为君子兰作画;作家万忆萱为君子兰赋诗;书法家启功为君子兰题字;大师侯宝林为君子兰说相声……
叶晨深知这是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而他恰好知道这场游戏最高潮的时间拐点。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叶晨就已经开始进行布局了,当时他去花鸟鱼市场收购了不少名贵的君子兰花苗,在认识郑娟之后,将后世培育君子兰的方法,耐心的传授给她,让她帮忙培育。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错之后,郑娟还真培育出了几盆长势不错的君子兰精品。
叶晨也没指望利用这个赚多少钱,其主要目的,还是最快的速度积累出一笔原始资金,顺带着利用这场风波,坑水自流和骆士宾一把,他们俩以前干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势必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毕竟在原世界里,周秉昆和郑娟的悲剧都是因为这两个人而起,叶晨要让这两个杂碎永远都翻不起浪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