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昨晚的事,苏锦云只记得有下人说阳九在后门等她。
阳九夤夜造访,必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她匆匆来到后门外,却是没看到阳九,疑惑中,有人从旁侧蹿出,用丝帕捂住她的口鼻,瞬间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阳九道:“天黑还是别出门,实在有很重要的事,也得多带一些人再出门。”
苏锦云点点头,脸有点红。
阳九笑笑,问道:“此事你跟苏大人可说了?”
“爹很忙,也很累。”苏锦云觉得既然自己没事,就没必要去让苏擎苍为此烦心。 此前她所得的怪病,乃是点苍派下毒,苏擎苍事后可是想尽办法,亲自带人杀向点苍山。 昨晚发生的事,若是传到苏擎苍的耳中,苏擎苍的反应肯定会更加恐怖。 阳九问道:“此事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我也不知道……”苏锦云垂下头。 她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盯上她,还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这事真若不管,可能那人以后会变本加厉,总缠着她不放。 昨晚想对苏锦云行不轨之事的男人,本事平平,绝非在苏府后门将苏锦云掳走的高手。 那男人好对对,绑架的高手不好找。 橘猫从屋顶跳下来,抬起爪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很快它就在地上画出了一个男人。 阳九问道:“就是此人掳走锦云的?” 橘猫点头。 阳九轻笑道:“算你还有点用,那这事很容易就能解决。” “阳大哥,会不会太麻烦你?”苏锦云低声问道。 阳九笑道:“这种事我喜欢。” 武三月遇刺,又中了奇毒,想来阳九也很忙。 除了亲爹,苏锦云能依靠的人貌似也只有阳九了。 …… “混账。” 大堂中,一个四十出头的肥胖男人,正怒目盯着跪在地上的年轻男人。 这年轻男人的脸肿得跟猪屁股似的,鼻头贴着膏药,自然是被阳九打的。 “老爷,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了,就别惩罚他了。”站在旁侧的中年妇人,满脸心疼。 那肥胖男人痛心疾首地道:“我忙于政务,对他疏于管教,你就知道惯着,惯着,今天他能跟别人斗殴,明天就敢杀人……” “老爷,我们的孩子什么样,你能不清楚?他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敢杀人呢?”中年妇人辩解。 肥胖男人坐回到椅子上,喝了口水,轻叹口气,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真要是别人欺负到咱头上,爹自会给你做主,但若是你的错,咱也得去跟人家赔礼道歉。” “爹,我是在家里被打的。”年轻的猪屁股男人说话都不怎么利索,委屈得双眸都噙着泪花。 中年妇人也赶紧说道:“是啊,老爷,贼人都欺负到家里了,下次被杀的可能是我们啊。” 肥胖男人对此也很恼火。 府上的守卫虽比不上苏府、诸葛府,但也绝对不差。 这小贼居然敢闯进内院,将爱子的鼻梁打碎,真是胆大包天,孰不可忍。 教训儿子归教训儿子,可上门行凶的人,也得付出代价。 但询问之下,爱子根本不认识揍他的人。 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 “老爷,阳大人在外求见。”一个下人在此刻出现在门口。 肥胖男人愣道:“阳大人?” “就是东厂的缝尸人阳九。”那下人答道。 肥胖男人脸色大变,道:“他来做什么?” 那下人低头不语,心里却在骂娘,老子只是个跑腿的,能知道什么? 愣了愣后,肥胖男人摆手道:“快请。” 待那下人走后,肥胖男人也是打算到门外去迎接。 他的官品跟阳九一样,但地位嘛,却有着天壤之别。 “带他下去休息。”肥胖男人走到门口,又扭头说道。 那中年妇人急忙将爱子扶起,从后门去了内院。 阳九没有穿官服,黑色袍子更显庄重。 肥胖男人看到后,急忙快步迎过去,笑道:“阳大人造访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等会儿估摸着你儿子脸上都得生辉。 “郑大人,我是来道歉的。”阳九说是来道歉,但手上没有拎任何礼物。 这话反而让那肥胖男人更加疑惑。 他跟阳九素无来往,这阳九突然登门,道的哪门子的谦? 这肥胖男人正是长安万年县的知县郑有为。 万年县归长安管辖,故而万年县的知县,品级要比别的地方的知县高。 郑有为很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毕竟万年县知县的油水非常高。 郑有为将阳九请进正堂,命人上茶,然后才说道:“阳大人,你这道歉,从何而来?” “令郎是我打的。”阳九说道。 郑有为身躯一颤,万没想到潜入府上行凶的人,竟然会是阳九。 阳九在长安城有着非常好的口碑,一些无处伸冤的百姓,只要找到阳九,若他们真有冤情,问题必能得到解决。 阳九不会平白无故在深夜潜入揍人,只能是那逆子在外面闯下了弥天大祸。 郑有为本以为是爱子在外面招惹到了江湖中人,既然那人只是揍了爱子一拳,想来此事就会了了,以后要对爱子严加管教,便可无事。 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 这事阳九都参与了进来,最后该如何收场,让郑有为惶惶不安。 “郑大人肯定很想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对吧?”阳九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这茶真是不错。 郑有为叹道:“那逆子定是……” “令郎昨晚派人绑了苏大人的爱女苏锦云,意图不轨,幸好我及时赶到……”阳九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 郑有为听得身躯剧颤,霍然起身,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落到了地上。 爱子对苏锦云有意,他知道这门亲事肯定成不了,但还是亲自去提亲,自然碰了壁。 他这么做,也是想让儿子早点死心,也好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逆子倒好,竟然胆大妄为到了这种地步。 对苏锦云做出那种事,哪怕没有得手,也能要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天下人都知道苏擎苍爱女如命,谁敢欺负其闺女,苏擎苍定会加倍奉还。 郑有为的反应,阳九很满意,至少郑有为能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阳九想着笑道:“此事苏大人还不知道,我登门,一来是道歉,二来就是想要解决此事。” “那逆子,回头我定当好好收拾,道歉就不必了,这解决……”郑有为想知道阳九要如何解决。 郑有为知道苏锦云曾经得了怪病,不敢出门,京城世家的公子没一人上门提亲。 后来阳九治好了苏锦云的怪病,跟苏家人的关系也亲近起来。 苏擎苍真若不知情,那这事或许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由阳九出面,郑有为始终猜不透阳九究竟想要什么。 阳九站起身,探头看向内室,问道:“令郎呢?这谦还是得道的,既然是道歉,肯定得当面道歉……” 郑有为没办法,只得让人去将爱子叫出来。 跟猪屁股公子一同出来的,还有他的娘亲。 那中年妇人躬身行礼,并未说话。 “爹,就是他,就是这狗娘养的打的我……”猪屁股公子看到阳九,怒火中烧。 想不到昨晚打了他,今天还敢登门拜访,太嚣张了。 啪。 郑有为使出吃奶的劲,狠狠一巴掌抽在爱子的脸上。 猪屁股公子本就肿胀的脸,肿得愈发厉害,嘴角都有鲜血溢出。 “老爷……”中年妇人被吓得不轻。 但她知道这不能怪郑有为,辱骂朝廷命官可是重罪,况且阳九是魏忠贤跟前的红人,他们得罪不起。 儿子会口出秽语,原因是昨晚打他的人就是阳九。 “爹,你也打我……”猪屁股公子捂着脸,带着哭腔说道,这一张嘴,血流得更快。 中年妇人无比心疼,却不敢去擦爱子嘴角的血迹。 郑有为怒道:“跪下,给阳大人磕头道歉。” 得罪苏擎苍不说,现在还得罪了阳九,郑有为心头真是绝望到了极点。 猪屁股公子倒是很倔强,目光凶狠地瞪着郑有为。 这他娘的还是亲爹吗? 平时父子间都说不上几句话,要说也是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哪怕被人骑到头上撒尿,也得忍了。 人要是活得这般窝囊,那为何还要活着? 阳九坐在椅子上,再次喝了口茶,笑道:“郑大人,我也是为了令郎好,才说服苏小姐隐瞒此事,不让苏大人知道,但现在看来,我的这片好心简直被当成了驴肝肺。” “阳大人,莫要动怒,这逆子,我来收拾。”郑有为心头怕得要命,若今天登门的是苏擎苍,可能早就一剑将爱子给杀了。 阳九将此事压下,也是想保爱子一命。 郑有为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郑有为,你不帮我,那我自己来。”猪屁股公子抓起郑有为放在旁侧的爱刀,一把拔出,对准阳九,大吼着刺了过去。 中年妇人都被吓傻了,万没想到爱子竟会如此鲁莽。 噗。 郑有为迅疾挡到阳九的身前。 锋利的刀尖顿时从他的右胸刺了进去。 “爹……”猪屁股公子急忙松手,骇然后退。 “老爷……”那中年妇人慌得手足无措。 郑有为缓缓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混账,莫要一错再错,爹知道你喜欢苏大小姐,既然人家不愿,也不能做出那种事……” 这一刀,还不至于会要了郑有为的命。 郑有为希望自己挨的这一刀,能让爱子及时悬崖勒马,有所改变。 这畜生再若胡作非为,只会害死他们全家。 阳九站起身,来到猪屁股公子面前,问道:“昨晚帮你绑人的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猪屁股公子已经被吓呆了。 阳九哂笑道:“我现在是给你机会,好让你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仍不配合,下次造访的人会是苏擎苍苏大人,到那时你们一家人的命运会如何,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阳九转身便走。 “阳大人留步。”郑有为想要追阳九,却是无法起身。 阳九走到门口停下,没有回头,轻叹道:“郑大人,我已经尽力了。” 将儿子养成这样,早晚都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也怨不得别人。 若非橘猫一家子,昨晚苏锦云就会被这猪屁股公子给糟蹋。 真发生那样的事,想来苏锦云也会闹死闹活。 此事明显错在这猪屁股公子,最无辜的就是苏锦云。 “阳大人,我定能管教好他,让他以后……”郑有为说着口吐鲜血,上气不接下气。 阳九哂笑道:“郑大人,你觉得这可能吗?” 郑有为自己都被儿子给捅了,还在这里说大话,着实可笑。 养出这样的儿子,要怪只能怪自己。 “差点忘了,郑公子,帮你的可是此人?”阳九一伸手拿出一个小纸人。 小纸人面目凶恶,正是猪屁股公子找的帮手。 他看在眼里,非常震惊,不解阳九从何弄的这纸人。 “此人被砍头时,郑公子最好去送送他。”阳九说完便大步离去,再未停留。 中年妇人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急忙命下人去请大夫。 大夫赶到后,小心翼翼处理好郑有为的伤口,又给上了药,叮嘱郑有为最近要卧床休息,不可动怒。 “你可知错?”冷静下来,郑有为跟儿子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缓。 猪屁股公子垂首站在床前,低声道:“爹,我也是想着要是能跟苏锦云结合,对爹的仕途也有帮助。” “你湖涂啊。”郑有为心头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 中年妇人也在旁边抹泪,儿子的做法肯定是错的。 阳九来解决此事,却因儿子的跋扈,反让郑有为受伤。 苏擎苍若得知此事,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无从预料。 “老爷,我们该怎么做?”中年妇人很是害怕。 郑有为道:“那个帮你绑架的人,我们得交出去,而且得赶在阳大人之前交出去。” “爹,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出卖……”猪屁股公子顿时急了。 出卖朋友这种事,一旦做了,以后就再也交不到真心的朋友了。 郑有为叹道:“行,你可以为了朋友,让你爹娘跟着你一起死,一家人死在一起,挺好的。” 郑有为也不想挣扎了,生了这么个儿子出来,想寿终正寝是不可能的。 “爹,你好歹也是个官儿啊。”猪屁股公子还是觉得自己的这个爹太窝囊太没用了。 郑有为呵呵笑道:“跟苏擎苍比,你爹我连个屁都不是。” 这里是长安,六品官算个啥? 他只是万年县的知县,苏擎苍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大权在握,朝中敢得罪苏擎苍的又有几人? 人绝对不可以无知到失去自知之明。 “孩子,就听你爹的,难道你真想看着我们家破人亡吗?”中年妇人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才知道此事究竟有多严重。 对孩子,的确不能国度宠溺。 “老爷,阳大人又来了。”下人在外面说道。 郑有为赶紧说道:“快请。” 谁知道阳九的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黑色的布袋子湿漉漉的,偶尔会掉落一滴鲜红的液体,像是鲜血。 阳九二话不说,打开布袋子,从里面滚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那中年妇人哇哇大叫。 猪屁股公子更是无比震惊,阳九也就离开这么会儿,居然就带回了他好兄弟的人头。 “阳大人真是好身手。”郑有为笑着称赞。 但阳九将这头颅送过来的目的,无法踅摸。 阳九笑道:“郑大人,这颗脑袋,你看着办。”说完便迅疾离去。 “老爷,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中年妇人的心跳得很快。 地上的脑袋,双眸圆睁,死前承受了极大的惊吓。 郑有为道:“阳大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这逆子若不知悔改,此人便是他的下场。” 猪屁股公子此刻坐在地上,被吓得全身酥软。 “听你爹的,以后就呆在家里,好好读书,好好练武……”中年妇人现在也不敢再站在儿子这边。 被宠上天的儿子,别说拥有美好的未来,可能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 将人头送过去,就是为了恐吓。 暂时这样处理,阳九觉得很不错。 但若苏擎苍得知此事,跑去做出别的举动,那是苏擎苍的自由。 若猪屁股公子是对甘思思下手,阳九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当晚就会砍掉他的脑袋。 回去的途中,正好经过苏府,阳九便顺便去探望苏锦云。 苏锦云尽管使自己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很正常,但那晚噩梦般的经历,让她不敢出门。 先前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去阳宅登门道谢。 听到阳九到来,她满心欢喜,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便跑到外面。 “阳大哥,你怎么来啦?”看到阳九已经等在外面,苏锦云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阳九笑道:“我来看看你。” 苏锦云让阳九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她亲自去准备了茶点。 “锦云,苏大人怎没让你习武?”阳九好奇地问道。 绑走苏锦云的那家伙,武功平平,若苏擎苍肯好好教苏锦云,相信苏锦云定能保护好自己。 苏锦云笑道:“爹有教,我也有学,但我太笨了,什么都学不会。” 有些人就是这样,没有练武的天赋,再怎么努力修练都是无用。 阳九想了想,拿出一个竹筒递给苏锦云,道:“这里面有上百根毒针,只要这样按一下,就能启动。” “毒针?”苏锦云脸都白了。 阳九笑道:“所以不能乱用,但关键时刻,能保命。” “嗯。”苏锦云没有推脱,而是收下。 就算她以后都不用此物,留着也不错,毕竟这可是阳九送给她的礼物。 …… 皇宫。 在甘思思的照顾下,武三月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但她仍觉得浑身乏力,下床只要走上几步,就会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思思,今天你就回去,多陪陪九儿。”武三月批阅完手头的奏折,长舒口气。 甘思思笑道:“他那么大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在九儿身边,你就不怕九儿再抱得一个美人归?”武三月笑问。 甘思思道:“没关系啊,只要九郎喜欢,他想找多少就找多少,前提是他也得疼我们,不能太偏心。” 武三月虽贵为圣人,但骨子里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 两人正聊天时,阳九从外面走了进来。 给武三月把过脉,阳九轻声道:“控制得不错。” “九儿,你觉得苏锦云那丫头如何?”武三月笑得不怀好意。 阳九知道他在外面的一举一动,全都瞒不过武三月的眼睛,当即笑道:“很好啊。” “想不想娶进门做小?”武三月笑得更加开心。 阳九摆摆手,道:“就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说话间,阳九又拿出一颗解毒丹,让武三月服下。 武三月的这情况,每天都得服下一颗解毒丹。 尽管刚得到了一瓶解毒丹,但也只能用十天而已。 魏忠贤派往苗疆寻找毒虫的密探,到现在还没回来。 “九儿,星江想杀你,此事你怎不告诉我?”吃过晚饭,武三月来到外面,看着昏沉的天空,心情很是平静。 她一直在等阳九主动说起此事,结果阳九迟迟没说。 阳九笑道:“闹着玩呢,不要紧。” “他是想杀你啊。”武三月皱眉说道。 阳九笑而不语。 若他将李星江弄死,只会让朝中反对武三月的声音,再次高涨。 武三月道:“我打算废黜太子。” “狄阁老的新政,已经卓有成效,这节骨眼下,三月你就别给他老人家添乱了。”阳九笑着劝道。 武三月心意已决,哪怕是阳九,也无法让她改变心意。 李星江想要杀的人是阳九。 这是武三月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的。 李星江必须得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否则以后肯定还会对阳九下手。 若阳九真因李星江有个三长两短,武三月只会痛恨她自己的软弱。 她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心狠,是冷血。 对阳九她可以很温柔很温柔,但对别的人,她还是能够做到冷血无情。 “九郎,我感觉三月还是想废了太子。”走出皇宫,甘思思低声说道。 阳九点点头,道:“她要做的事,谁劝都没用。” “这次我站在三月这边,李星江竟然想要杀你,我没去将他宰了,都是看在三月的面子上。”甘思思的声音遽然变冷。 二人逛了会儿街,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了。 在宅子门口,小玄子站在那里,显得很着急。 “九哥,那个刺客死了。”看到阳九回来,小玄子赶紧飞奔过来。 在东厂大牢里面,每天都会死人,有时候一天会死很多人。 那刺客撑不住也很正常。 阳九让甘思思先回家休息,顺便将给僵小虫的猪血带进去。 “九哥,那刺客是被人杀死的。”小玄子说道。 阳九笑道:“所以是灭口?” “肯定是这样,督主都被气坏了,刺客的嘴还没被撬开,就被人灭了口……”小玄子的嘴皮子翻得很快。 关键是这事还发生在东厂大牢,更让魏忠贤恼火。 东厂大牢守卫森严,就算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联手来闯,也无法悄然潜进大牢杀人后,再悄然离去。 故而魏忠贤断定,这事一定是自己人干的。 杀手的尸体,魏忠贤指定要让阳九来缝,小玄子这才来到阳宅门口等候。 “小玄子,尸体已经在我的缝尸铺里了,对吧?”阳九笑问。 看到小玄子点头,阳九便快速走向九号缝尸铺。 今晚要缝的尸体不是很多,许多缝尸人都闲着,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着天。 走进缝尸铺,那刺客的尸体就躺在缝尸桌上。 刺客被一剑封喉,伤口并不大,缝起来会很容易。 魏忠贤指定要让阳九缝,难道这老太监知道些什么? 净手焚香,引线缝尸。 那么点伤口,不到十针,就已缝好。 《生死簿》现,开始记录这刺客的生平。 刺客名叫荆五,刚出生就被人抱走,直接带到风云道的秘密基地抚养。 跟荆五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风云道将他们抚养长大,并传授他们武功,训练他们如何高效进行刺杀。 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开始执行刺杀任务。 按照任务的难易程度,完成后就能获得不同的积分。 只要积分达到一定的数目,他们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刚开始的时候,荆五还不叫荆五,而是排名在一百开外。 但随着他不断完成刺杀任务,积攒的积分越来越多,慢慢竟是爬到了非常高的位置,得名荆五。 显而易见,整个风云道里比荆五还要厉害的杀手,只有四个。 荆五自然不满足做个老五,跟其余杀手一样,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上老大。 荆五如愿收到了刺杀武三月的任务。 若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他就能获得大量积分,有可能冲进前三。 风云道给的时间很是宽裕,故而荆五一直在长安城耐心等待。 想不到机会很快到来,武三月竟会离开皇宫,来到猫不理火锅店吃饭。 荆五没有错过这次的机会,抓准时机,启动竹筒。 看着毒针密密麻麻射向武三月,荆五知道事情成了。 尽管最后射中武三月的毒针,不超过五根。 其实只要有一根射中,就能完成任务。 亲眼看到武三月中针后,荆五方才逃离。 他的轻功绝佳,那些大内高手没一人能追得上。 次日得知武三月没有上早朝,太医院的太医们非常忙碌,荆五就知道任务已经完成。 他便来到云雨楼,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以后他可能会变成荆三,甚至荆二,争争老大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刺杀武三月的目的,就是要让阳九回到长安,给武三月解毒。 为了给阳九加把劲,荆五很快又收到刺杀慕容愁的任务。 慕容愁只是个大肚婆,很容易就能杀死。 既然是要刺激一下阳九,肯定是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 在杏园下手,正是荆五经过深思熟虑后所做出的决定。 杀死慕容愁后,荆五再次到云雨楼寻欢作乐。 只是这一次,他做梦都没想到,阳九竟会找上门。 阳九的武功远远胜过他,只得认栽。 之后被关进东厂大牢,受尽折磨。 东厂酷刑,天下闻名。 荆五始终坚信,只要他挺过去,风云道肯定会派人来救他。 虽说想在东厂大牢救人非常难,但以风云道的实力,还是能够做到。 这回荆五再次失算,他等来的不是拯救,而是灭口。 对,荆五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可有可无。 东厂酷刑实在过于恐怖,哪怕荆五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也有可能会被打怕,从而说出一切。 来动手的人穿着东厂差役的衣服,面如死灰,步伐沉重。 “兄弟,一路走好。”那差役寒声说道。 荆五哈哈一笑,道:“兄弟?你不过是朝廷走狗,别妄想跟老子称兄道弟。” “在下荆六。”那差役冷冷说道。 荆五愣住。 他听说过许多关于荆六的故事。 荆六最擅长隐藏。 不管是打入哪里,荆六都能出色完成任务。 荆六靠的是非常高明的易容术。 在风云道杀手榜上,荆六和荆九算是个传说。 别的名号都能用积分获得,唯独这两个名号,跟积分无关,是由道尊亲自挑选。 哪怕是掌风使和掌云使,只怕也不知道荆六和荆九如今在哪,用的是什么身份。 荆五回过神,摇头苦笑,道:“他们今天能抛弃我,他日必定也会抛弃你。”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既然被敌人抓住,就得做好死亡的觉悟。”荆六说着一剑刺出,正中荆五的喉咙。 长剑收回时,鲜血方才飙射而出。 荆五倒地身亡。 荆六转身离去。 随后荆五的尸体被送到阳九的九号缝尸铺,由阳九负责缝尸。 阳九一拉铁环,让差役将荆五的尸体抬出去。 【缝尸二百零九具,奖励宿主解蛊丹。】 此前在系统的物品兑换中,阳九又看到解蛊丹,需要大量功德点才能兑换。 想不到在荆五的身上,阳九竟会直接得到一瓶。 虽说武三月中的是毒,但也有可能是一种奇异的蛊,明天就让她吃颗解蛊丹试试。 洗把手,阳九便直奔魏忠贤的房间。 将荆五的尸体交给阳九来缝,魏忠贤也是希望阳九能够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 魏忠贤并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是谁,但也不希望武三月就这么死掉。 换个新皇毕竟很麻烦。 武三月登基后,也没有为难魏忠贤,魏忠贤觉得这就很好。 再换个新皇帝,很可能会脑袋一抽,想要弄死魏忠贤,肯定会很麻烦。 魏忠贤还在下棋,看到阳九进来,头也不抬地问道:“可有发现?” “杀死刺客的是……”阳九稍有犹豫。 魏忠贤勐地抬起头,笑道:“咱自己人。” 阳九点头。 荆六是一直蛰伏在东厂,而非是扮成东厂差役,只为进入大牢杀死荆五。 魏忠贤又问道:“可有看到他的长相?” 看到阳九再次点头,魏忠贤说道:“抓住他,审问他。” 阳九应了一声,转身就办。 刚才在缝尸铺时,他就扎了个小纸人,扎的正是荆六。 然而小纸人没有任何反应,可见他在《生死簿》里看到的荆六的脸,应该是易过容的。 荆六肯定不知道,阳九已经知道了他是卧底。 只要去东厂大牢多逛几圈,必然能碰到荆六。 况且只要拿出小纸人,跟东厂大牢里的差役稍作打听,也能知道荆六人在哪里。 到了东厂大牢,阳九暂时没有拿出小纸人,而是想要碰碰运气。 展示魏忠贤的令牌后,阳九直言想去荆五遇害的牢房去看看。 有一个狱卒恭恭敬敬的带路。 那间牢房位于地下,非常阴暗潮湿。 地面上荆五的血迹,还没有清洗。 “这家伙被杀时,你在哪儿?”阳九问站在身后的那个狱卒。 那狱卒恭声道:“我是傍晚才来当差的。” 白天刺客被杀时,他正在家里睡大觉。 “可有异样的动静?”阳九又问。 那狱卒摇摇头。 这事怪就怪在这里,东厂大牢守卫如此森严,凶手却能来去自如,太诡异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内部人员所为。 不过所有狱卒都不愿意这么去想,一旦被证实是狱卒杀了那刺客,魏忠贤肯定会发怒。 削减他们的俸禄不说,还有可能会砍掉他们的脑袋。 这样的事,魏忠贤经常在做。 有的狱卒将事情办砸,魏忠贤断然不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直接杀了便是。 阳九随后拿出那个小纸人,问道:“可认识此人?” “这不是黄头儿吗?”那狱卒答道。 阳九皱眉问道:“黄头儿?” “黄擒龙,是咱这大牢的牢头之一,平时我们都叫他黄头儿。”那狱卒笑着说道。 阳九问道:“今天他可在?” “我刚看过排班……”那狱卒想了会儿,才想起黄擒龙应该是到后半夜才会来。 吃着公家饭,却叫擒龙,这家伙有够狂的。 阳九又问道:“你可知道他的家在哪?” 那狱卒摇摇头,道:“黄头儿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休息的时候,也从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酒。” “那是什么?”阳九勐地指着牢房里面惊恐地问道。 那狱卒大惊,转身去查看。 阳九一掌拍出,径直将其打晕,扒掉他的官服后,给自己穿上。 荆六肯定不知道,阳九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上。 故而阳九只要在大牢里等着就好。 狱卒们在晚上非常清闲,要么吃酒,要么赌钱,要么睡觉…… 他们的心都很放松,始终坚信不会有人来劫狱。 哪怕不久前还有人这么干过,他们也这么坚信。 劫狱这种事,尤其是劫东厂的狱,就算会发生,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发生。 将近零点时,那些正在玩乐的狱卒,全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打起精神,到处巡逻。 一问才知道,黄擒龙对他们的要求非常严格。 无论任何时候,所有狱卒都得保持警觉,半点大意不得。 正因黄擒龙如此负责任,才能晋升为牢头。 “黄头儿……” “黄头儿……” …… 阳九闷头朝大牢外走去,听到前面不断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很快就有一人出现在阳九的视野里,正是易容成黄擒龙的荆六。 阳九没有打招呼,而是从荆六身边快速经过,神色有些慌张。 “站住……”荆六察觉到不对劲,转身喝道。 阳九停下脚步,并未转身看着荆六。 “你,转过身来。”荆六再次喝道。 阳九缓缓转身,面带笑意,抱拳道:“见过黄头儿。” “阳大人?您怎么……”荆六自然认识阳九。 在这东厂,若说有谁不认识阳九,绝对是件稀罕事儿。 阳九笑了笑,走到荆六面前,道:“刺客被杀,督主命我必须尽快查清真相。” “今天我是夜差。”荆六的意思是刺客是在白天被杀的,跟他没关系。 阳九将声音压低,道:“督主怀疑是自己人干的,黄头儿可有怀疑的对象?” “兄弟们都很……”荆六的意思是不可能是自己人干的。 或许是有人易容成了哪个兄弟,进入大牢,杀了刺客,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去。 阳九点点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趁荆六不注意,阳九出手,迅疾封住了荆六的穴道。 “阳大人,您这是……”荆六大吃一惊。 阳九哂笑道:“荆六,别装了,荆五的尸体已经告诉了我答桉。” “什么荆六荆五?我叫黄擒龙……”荆六万分着急。 这罪名要是落到他的头上,那他的一家老小,都得被砍头。 阳九道:“我很快就弄清楚,你是黄擒龙,还是荆六。” “我是黄擒龙……”荆六道。 阳九拿出真话水,笑道:“那就张嘴。” 荆六居然非常听话,乖乖张开嘴,将真话水吞下。 哪怕这是剧毒,他也得吃,不为别的,就为保住家人的性命。 阳九再次问道:“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