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镇尸符足够多,可以随便用,只要让这尸体别肆意喷火就行。
五六张镇尸符能够坚持片刻,可让阳九缝上数十针。
耗费掉将近五十张镇尸符后,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
男尸滚烫的身体,也迅速冰凉下去。
这家伙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生死簿》随即出现,开始记录这男尸的生平。
这男尸名叫潘火亮,开着一家打铁铺。
但他自己不会打铁,雇佣了一个壮汉,而他制作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模具,让打铁铺的生意格外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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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方法,能够提炼出更加精纯的铁。
名声传开后,朝廷甚至找到他,请他铸造兵器。
潘火亮等的就是这一天。
打铁再厉害,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个莽夫。
但若能够入朝为官,身份和地位就会迅速拔高,曾经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也会高攀他不起。
潘火亮随后进入兵部,尽管只是个七品小吏,好歹也是个好的开始。
只要他努力工作,帮朝廷铸造出更坚固更锋利的兵器,擢升是早晚的事。
潘火亮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然而在兵部,他却处处受制于人。
其实在长安做官,本就如此,哪怕是四品大员,头顶也压着一座座大山,稍不留神,就会被砸得粉身碎骨。
只是潘火亮心气高,受不了官场上的那些乌烟瘴气。
但作为底层的官员,就算心头再不服气,也得夹紧尾巴老实做狗。
第一批铸造出来的长刀,的确比此前的要好很多。
潘火亮指着此事能带给他升迁,万没想到,等了好久,上头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往后,各种枪头和箭头,都被他制造出来,品级远胜以往。
在击退金国大军的战斗中,他铸造的兵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然而即便立下这等功劳,他还是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
后来在无意中,他才知道,所有的功劳都被顶头上司给抢了。
那家伙本来只是个六品官,可在击溃金国大军后,他升迁的很快,如今是四品的兵部侍郎。
如果未来战事频繁,这家伙肯定还能往上爬,有望当上兵部尚书。
这功劳本该是他潘火亮的,就因他没有大肆行贿,才会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更上一层楼的可能性。
潘火亮不服,但不服也没办法,在喝了几天闷酒后,他便决定拿出全部的身家,用来行贿。
银子送出去后,果然有效果,他也从七品升到了六品。
侍郎说就算银子给得再多,这官也得慢慢升,不然会被外人说闲话,也容易引起皇上的怀疑。
皇上最忌讳的就是买官。
尽管曾经有一段时期,朝廷国库空虚,财政困难,朝廷便宣布推出卖官政策,用来充盈国库,比如花费百万两银子,都能当上尚书。
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卖官让国库充盈起来,但这些官员上任后,只知道压榨百姓,大肆敛财,搞得各地叛乱频发,朝廷急忙废除卖官政策,大肆清理蛀虫,方才稳住局势。
此事造成的后果是国库更加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差点动摇了江山根基。
往后若发现有买卖官职者,皆诛九族。
但这种事,就算皇上铁了心要严打,也是屡禁不止。
潘火亮等了数年,那个侍郎他娘的都当上了尚书,他还是个六品的小官。
不管是铸造上等兵器立下功劳,还是花重金行贿买官,全都行不通。
倒是那些狗官,时不时就来鼓励他,让他做出更精良的兵器。
若能成功,擢升有望。
潘火亮已经对此不抱任何希望了。
既然在大魏得不到重用,那他就去金国,相信金国皇帝一定会重视他。
在离开前,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当是送给金国皇帝的见面礼。
新一批兵器看着更加锋利,上头的官员亲自验收,都是赞不绝口。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兵器锋利归锋利,只要多撞几次,就会断掉。
潘火亮一封信写给金国皇帝,金国皇帝收到后,果然再次发兵。
本来他们就准备得差不多了,此前战败的耻辱,这次定要洗刷掉。
收到潘火亮的信,金国皇子也没当一回事,然而真的开战,才知道潘火亮没有撒谎。
魏兵手里的兵刃,亮闪闪的,阳光下闪耀出的光芒,让人心季。
但碰撞几次后,竟真的从中折断。
金兵士气大涨,杀得魏军溃不成军。
此刻的潘火亮,已是逃离长安,一路向北。
魏皇大怒,下令将兵部官员尽皆抄斩,并传令通缉潘火亮。
就在快离开魏国国土时,潘火亮被官兵拦下,押回长安。
很快潘火亮就被判处腰斩。
行刑那天,菜市口人山人海,全都在痛骂潘火亮。
潘火亮听着那些话,心头感到好笑。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他的叛变,这些百姓中的儿子、丈夫、父亲等,都惨死在跟金国的那场战争中。
潘火亮到死都不后悔,既然大魏不让他好过,那他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但当被抬到铡刀下时,他害怕了,全身剧颤,屎尿齐出。
一刀下去,潘火亮便断成了两截。
阳九看着潘火亮的尸体,觉得镇尸司的人应该更努力些,像潘火亮这样的人,就该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将肉身和灵魂都给摧毁,就不信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把合上棺盖,阳九转身便去洗手。
在他身后,潘火亮的灵魂遽然出现,张开双手,慢慢飘向阳九。
【缝尸一百五十二具,奖励宿主打铁术。】
阳九刚将手伸进水盆里,就察觉到身后有寒气,霍然转身的同时,有六张拘鬼符闪耀着金芒向前扑出。
潘火亮的灵魂非常灵活,竟是避开了其中的五张。
对付恶灵,一张拘鬼符足以。
被拘鬼符击中后,潘火亮嗷嗷直叫,很快就被封印。
“想不到你还在这里。”阳九总算知道,潘火亮的尸体之所以会喷火,全是其恶灵在作祟。
阳九在蜡烛上点燃拘鬼符,听着潘火亮的惨嚎,满脸带笑。
现在铲除恶灵,可是有功德拿的。
拘鬼符化为灰尽后,《功德簿》果然出现:
宿主铲除恶灵,奖励五十点功德,目前剩余功德点数为一千一百七十五。
像这样的恶灵来得越多越好,杀一个,就能得到五十点功德。
缝潘火亮的尸体,的确多耗费了些时间。
阳九快步来到隔壁的玄字十五号房。
寒玉棺中是空的,没有尸体。
如果是空房间,门会锁上。
现在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尸体自己跑了。
房间就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棺材底下。
阳九蹲下身去看时,颇为无语,想不到尸体居然真的在棺材底下。
他抓住尸体的脚踝,用力将尸体拉出来,一股腐臭味袭来,非常难闻。
在白天的时候,东厂差役会进来检查每间房里的尸体。
这间房里的尸体跑到了棺材底下,东厂差役不可能没有发现。
只能是尸体白天会老老实实躺在寒玉棺中,到了晚上,就会钻到棺材底下,着实诡异。
缝尸记录上记载有三个缝尸人因此尸而亡,两个是被吓死的,剩下的一个是笑死的。
吓死的缝尸人面目狰狞,笑死的缝尸人笑容灿烂,不管是哪一种,看着都很瘆人。
第一个缝尸的人,正常情况下都是新人,被吓死也很正常。
但死掉一个缝尸人后,后面再来缝这具尸体的缝尸人,就不是新人,而是缝尸人中的佼佼者,乃是解决这个有问题的古怪尸体的专家。
后面来的缝尸人被吓死就很扯澹,被笑死更是离奇。
尸体的胸前有三个拳头大的血洞。
血洞里面虽没有生出蛆虫,但也全是白灿灿的虫卵。
这尸体老是从寒玉棺里跑出来,假以时日,体内定会长满蛆虫,变得更加恶心。
阳九也不将尸体放回去,点上香,就在地上直接缝尸。
三个血洞,要缝好还是很容易的。
但在缝第一个血洞时,尸体突然双手乱挥,想要坐起。
几张镇尸符下去,尸体仍在挣扎。
镇尸符对这具尸体的效用,并不是很明显。
哪怕尸体张开嘴巴,露出獠牙,做出撕咬的动作,阳九也没放在心上。
将胸前的三个血洞缝好后,再将尸体翻过去,后背也有三个血洞。
咯咯咯……
尸体的头颅缓缓转过来,直接旋转一百八十度,一张丑脸再次面朝阳九,霍然睁眼,咧嘴一笑。
有澹黄的气体从尸体的嘴巴里喷出。
阳九急忙屏住呼吸,才没有吸入。
想来那个笑死的缝尸人,应该就是吸入了这种气体。
看到阳九仍在埋头缝尸,那尸体似乎也很懵逼,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缝好最后一针时,尸体的眼睛闭上,脑袋也是迅疾转了回去。
尸体变成这样,应该已是算是僵尸了吧?
这样的尸体不交给镇尸司处理,还留在阎罗殿等缝尸人来缝,本就不合理。
《生死簿》现。
此尸名叫牛根元,本是金国人,但因失手杀了人,才会偷偷跑到大魏帝国。
牛根元自幼就很喜欢木工活,而且拜了好几个师父后,手艺长进很快,做的东西被人们接受,大受欢迎。
来到长安后,他重操旧业,仍以做木工讨生计。
不管在哪个年代,只要有一门手艺,就不愁会饿到肚子。
牛根元做的家具,很受长安百姓的欢迎。
他的相貌本来就不像金人,更像魏人,故而很快就在长安城安定下来。
到后来,资产丰厚后,他还买了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过得比在金国时要滋润得多。
有了家,就有了牵绊。
牛根元更加努力工作,只为给妻儿赚取更多的钱财。
做木匠,稍微上点年纪,就很难将活做好。
趁还年轻,多赚点钱的想法是对的。
牛根元拼了命在干活,赚取的钱财也是越来越多,让家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这时候他想过,将来得多收几个徒弟,这样徒弟干活,他就能拿提成,老了也就不用怕会挨饿受冻了。
就在这时,一个来自金国的人找到了他。
听到熟悉的金国语言,牛根元很是震惊。
“叛国的下场就是诛九族,你的妻儿都得死,不过现在你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那就是给大汗收集重要情报。”那人乃是金国安插在长安城的间客。
牛根元想要杀了那人,但那人武功极高,只一招,就让他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你杀了人,又叛了国,唯有如此,方能赎罪。”那人劝牛根元认清现实,也别想再逃离长安,如果还想让他的妻儿都活命的话。
牛根元很纠结,也很害怕,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他是金人的事,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他们一家都会有杀身之祸。
此后的日子里,牛根元经常出没酒肆茶楼,乃至青楼。
但凡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他都经常去。
只要是宫里的风言风语,哪怕是再微小的事,他都如实上报。
想要彻底赎清罪孽,还得拿出更重要的消息才行。
一旦上头觉得还清了,就会放牛根元自由。
牛根元想尽办法,都找不到有价值的情报,反而将自己是金国间客的事给暴露了。
那是几个赌鬼,得知后,倒是没有报官,就是隔三差五跑来向他要银子。
他是有点积蓄,但靠这点积蓄,肯定无法填饱赌鬼的肚子。
赌鬼的肚子永远都是喂不饱的。
牛根元被逼无奈,只得想个办法,将那几个赌鬼给杀了。
就像在金国时所做的那样,做出杀人的决定很艰难,但若不这样做,自己就活不下去。
牛根元买了好酒,在酒里下了砒霜,请那几个赌鬼来吃酒,并说他准备了大量银子,今晚可让他们赌个够。
酒鬼们不防有诈,大口吃酒,很快全都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牛根元逃回家中,越想越害怕,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逃离长安,到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谁知回到家中,看到妻儿都倒在血泊中。
忽悠他变成金国间客的那家伙,就坐在椅子上,正在吃一根鸡腿。
“你媳妇不错,很紧。”那人哈哈大笑。
牛根元感觉天都塌了下来,只想将那人碎尸万段。
他发疯般冲过去,却被一脚踢翻在地,口吐鲜血。
那人站起身,狞笑道:“放心,我是先杀了她,顺便享用一下,她并不知情。”
狞笑声宛如支支利箭,全都射进了牛根元的心。
牛根元挣扎着站起,来到旁侧拿起一把剪刀,再度冲向那人。
那人侧身避开,绕到牛根元身后,轰然一拳砸在牛根元的后背上。
这一拳,竟是直接洞穿了牛根元的身体。
牛根元很害怕,剔骨的寒意袭来,让他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砰。
又一拳从他的胸前正中砸出。
牛根元感觉再也没有力气能够支撑这沉重的身躯。
第三拳砸出来时,牛根元软倒在地。
但他并没有死掉,看到那人扛起妻儿的尸体离去,急得想要大喊大叫,喉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人很快回来,扛起牛根元的尸体,来到外面,直接丢到了大街上。
牛根元在街上躺了很久,方才断气。
阳九将牛根元的尸体放进寒玉棺,合上棺盖,到旁侧洗把手,便走向下一间房。
【缝尸一百五十三具,奖励宿主衰神附体。】
说实话,牛根元也够倒霉的,要是不被那个真正的金国细作发现,他本可在长安一直过上好日子,直到寿终正寝。
来到隔壁的玄字十四号房,寒玉棺中躺着一具老妪尸体。
看这老妪的年纪,起码得有八十岁。
这年头能活到这个年纪,算得上是高寿了。
老妪的心口插着一把剪刀,面部扭曲,死得很痛苦。
能对这老妪下手的人,心肠也是够歹毒的。
不过看事也不能这么片面,万一这老妪是个非常邪恶的魔鬼呢。
缝尸记录上显示有两个缝尸人都是非正常死亡。
非正常的意思是不知道死因。
出现这种情况,意味着那两个缝尸人香燃尽前,并未缝好尸体,故而才会离奇死亡。
至于香燃尽前,若尸体没被缝好,缝尸人就会死亡,之中的原因朝廷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只因没能亲自经历过,故而很难知晓。
而那些有过亲身经历的人,又全都死了。
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阳九点上香,打开棺盖,笑着说道:“老人家,你看你一直躺在这里,孤零零的,还是别闹幺蛾子,老老实实让我将你的尸体缝好,这样你就能入土为安,佑护子孙后代……”
“那种不孝子,让我死了还要佑护?”老妪的灵魂勐地从尸身里翻身坐起,怒视着阳九。
阳九愣了愣,问道:“所以这剪刀,是你儿子捅的?”
老妪更加懵逼。
此前她对那两个缝尸人抱怨过,可他们都不爱搭理,就想将她心口的剪刀拔掉。
这可是证据,随便拔掉,官老爷还怎么替她做主?
但没想到,阳九竟能听到她的话。
“不是儿子,是儿媳……”老妪轻叹。
阳九很是同情,笑道:“我先给您缝尸,缝好后,我就带您去找他们算账。”
“真的?”无论过去多少岁月,老妪就是咽不下心头的这口气。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在一只脚踏进棺材时遭遇这种苦痛?
说好的善有善报呢?
阳九给出肯定的回答。
老妪低头想了片刻,最终说道:“好吧,那我就不拦着了,你缝吧,心头插着一把剪刀,总感觉怪怪的。”
老妪倒是试着拔了好几次,心口的剪刀始终存在。
不将肉身上的剪刀拔掉,那插在灵魂心口的剪刀,就拔不掉。
阳九一把拔掉剪刀,听到老妪痛苦地叫了一声,急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下次我轻点。”
“没有下次了。”老妪可不希望下辈子还会落得这般下场。
没有老妪的阻扰,缝尸非常顺利。
《生死簿》随即出现,开始记录这老妪的生平。
老妪名叫李云菊,生在富贵人家,哪怕后来家道中落,她也没过过苦日子。
嫁人后,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就再也没有怀过孕。
丈夫倒是又纳了小妾,那小妾倒也争气,接连生了好几个儿女,彻底掳走了丈夫的心。
往后丈夫出了意外,身死后,那小妾带着家里所有的钱财跑路了。
她生的那几个孩子,她一个都没带走。
老妪心善,看着可怜的孩子们,不能不管。
好在这些年她也攒下了一些钱,倒不至于让他们娘几个过苦日子。
眼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老妪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只要看到孩子们天真灿烂的笑容,所有的累都是甜蜜。
孩子们长大后,也成了家,然后她又开始忙着帮他们带孩子。
不管是亲孙子,还是外孙子,她都一视同仁。
那些孩子都很孝顺,手头有闲钱,都会交给她保管。
在李云菊的打理下,存下来的财富越来越多。
然而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实则也是暗藏裂隙。
李云菊的年龄越来越大,她照看大的孩子也逐渐变老,孙子们都已长大成人,开始成家立业,再看着重孙子在面前跑来跑去,李云菊的心头就跟吃了蜜似的。
四世同堂,这种事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但当这种事真的发生,那种幸福感,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不过六十出头,但看着比快八十的李云菊还要苍老。
李云菊一眼就认出了她,这老太太不就是当年卷财逃走的小妾吗?
那时候李云菊很害怕,因为在那群孩子中,只有老大是她亲生的,剩下的娃都是这小妾生的。
显然小妾往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否则也不会衣衫褴褛地回来。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填饱肚子,她又怎会回到这个家来?
这老太太走的时候,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六岁多,如今五十多年过去,肯定也不记得亲娘的模样。
事实上,这些年,那几个孩子一直都当李云菊是他们的亲娘。
李云菊本不想管,可看到小妾这般落魄,于心不忍,便给了她一些银子。
那小妾离去后,没几天又来要钱。
时间一久,李云菊知道刚开始就不该可怜这种人。
即便家里有很多现银,可他们一家子仍然省吃俭用,正是有这样的好习惯,他们才能存下不少银子。
可那小妾得到她的接济后,日子过得很奢侈,都开始穿金戴银。
这样的无底洞,李云菊根本填不上。
小妾再次来要钱时,李云菊选择了拒绝。
小妾阴恻恻地说让李云菊别后悔,她的孩子,她会抢回去。
李云菊不以为然,孩子是她从小拉扯大的,她在他们身上付出的心血,不是当年狠心抛弃他们的亲娘能比的。
然而李云菊还是低估了血浓于水的力量。
别的孩子倒都站在她这边,唯独那小妾生的大儿子,竟是想起了小妾就是他的亲娘。
这畜生变脸变得极快,不但提出要分家,还要接亲娘一起生活。
李云菊知道拦不住,也不该拦,索性就放他们一家去团聚,反正她都是快被埋进黄土的人,还去争这些做什么?
但在分家产的时候,孩子们分歧很大。
这个说他这些年挣的钱最多,那个说她挣的钱也不少。
总而言之,就是每个人都想多分点银子。
李云菊最后在分家时,将小妾这些日子拿走的银子,也算给了小妾生的老大。
别的孩子都很赞同,毕竟银子是那家伙的亲娘花的。
分家闹得很不愉快。
分了家后,李云菊心头悬着的石头,也是落了地。
没想到没过多久,小妾的大儿子就跑来跟她要钱,说是分给他的钱已经花完了。
家都分了,还跑来要钱?
李云菊一脸无奈,现在她手头哪还有钱啊。
但那家伙不信,突然拿出一把剪刀,抵住自己的喉咙,只要李云菊不给他钱,他就自杀。
这孩子毕竟是李云菊养大的,李云菊心一软,将她当年的嫁妆拿出一点给了他。
结果这孩子跟他娘一个德性,隔三差五就来要钱,搞得李云菊都想自杀。
有天晚上,那畜生又来要钱。
这回李云菊是真的没有钱了,但那畜生不信啊,又拿出剪刀,故技重施。
李云菊这回懒得管,直接往床上一躺,就想睡觉。
那畜生眼看这一招行不通了,直接去拿李云菊的首饰盒。
李云菊从床上蹦跶下来,死死抓住首饰盒。
抢夺中,那畜生将手里的剪刀捅进了李云菊的心口,然后抱着首饰盒夺门而逃。
那首饰盒里已经没有首饰里,只有李云菊的娘当年给她编的几只草蚂蚱。
那东西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珍贵。
可那畜生拿去却毫无意义。
李云菊没坚持多久,就咽了气。
阳九看得唏嘘不已。
人不能太善良,但世上又总在劝人善良,真是可笑。
合上棺盖,阳九一言不发,来到旁侧洗手。
【缝尸一百五十四具,奖励宿主菩萨心肠。】
“你、你真能带我去见见我的孩子?”李云菊跟过来,满脸期待。
阳九笑道:“我们刚才说的是算账。”
“那孩子也不容易,我也不想追究,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想再去看看他们,可不知为何,我始终无法离开自己的尸体太远……”李云菊悲声说道。
系统看人还是挺准的,李云菊就是有着菩萨心肠。
不管是对那小妾,还是对那小妾生的大儿子,李云菊全都选择了以善对待。
世间能做到这点的人,真的不多。
至少阳九就做不到,他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
就跟半泽直树一样,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今日的仇,来日将以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还回去。
走出房间,阳九笑问道:“老人家,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
“就在长安郊外。”李云菊说道。
她也不记得自己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她的孩子是不是都还在人世。
她所说的郊外,曾经是座小村子,没住几户人家,如今却是一座非常繁华热闹的小镇。
哪怕是深夜,小镇的街道也是非常明亮,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来到记忆中的家,想不到家人都还没有休息,只是那些面孔,看着都很陌生。
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后代,当年她还帮着接过生的小婴孩,长大后,她也认不出来谁是谁。
岁月如刀,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仇恨是时间化解不了的。
当双方都被岁月杀死,一代代过去,谁又会记得曾经的仇怨?
“能来这里看看,我已经知足了。”李云菊这话是发自肺腑。
正要离开,却见一侧的街道上,有一人步履蹒跚地走来,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停下,抬起手想要敲门,犹豫半晌,又缓缓放下。
看到此人,李云菊脸色大变,看着很是激动。
阳九也认出了那人,那人正是杀死李云菊的那个畜生。
跟《生死簿》记载的李云菊生平的那家伙相比,这畜生要苍老了很多。
看来李云菊惨死,至少已过十年。
那畜生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腰板都直不起来,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像那种畜生,直接杀了反而是便宜了他。
看他现在所过的日子,绝对是更好的惩罚。
“留步。”阳九喊住了那畜生。
那畜生正在缓慢离去,闻声缓缓转过身,问道:“公子是在跟我说话?”
“就是你,有人想跟你谈谈。”阳九笑着走上前。
那畜生朝阳九身后张望,这边除了阳九,没有别人。
他正要询问,却见阳九勐地伸指在他的额头上一点。
下一瞬,他便看到了站在阳九身后的李云菊。
鬼?
他不大相信,急忙使劲揉揉眼睛,再睁开眼,李云菊已经走了过来。
“鬼啊……”他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不用怀疑,李云菊也知道这畜生真的看到了她,显然会发生这种事,都是阳九施的魔法。
那畜生没跑多远,就一头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爬起。
李云菊飘身来到他的面前,笑道:“你是我养大的,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此次回来,我就是想看看大家,没有恶意。”
“别靠近我,别、别别别……”那畜生蹬着双脚往后退,勐地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李云菊愣在原地,她也没料到,竟会将这畜生给吓死。
“老人家,你也不用太自责,看他的模样,日子过得很苦,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阳九劝道。
李云菊点点头,她知道阳九说得对。
这畜生来到这家门前,多半是来要钱的。
但看他犹豫后没有敲门就离去,显然是经常来,经常空手而归。
要是当时那小妾上门时,她能早点做得绝情点,事情绝不会变成后来的那样。
有时候一点点善念,真的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李云菊向阳九道声谢,表示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感觉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阳九抱拳笑道:“一路走好。”
李云菊就是个大善人,来生定能投胎到好人家。
在李云菊消散后,《功德簿》也是随即出现:
宿主帮李云菊了却遗愿,获得二十点功德,目前剩余功德点数为一千一百九十五。
想不到帮了一下李云菊,竟能得到二十点功德。
差不多快到了五更天,困意袭来,阳九没再去阎罗殿,而是直接回了缝尸铺。
甘思思实在是太困了,没能等来阳九,自己先睡着了。
家里有个女人,哪怕家是一座缝尸铺,也是暖暖的,很有温度。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旁不见甘思思。
火炉上热着包子。
阳九洗漱过后,拿着包子来到门口。
在缝尸铺门口晒着太阳吃包子,这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
哪怕是雨天,也得打开门,看着外面的雨珠享用美味的肉包子。
甘思思很快就从一侧的走来,看到阳九起了床,笑道:“九郎,我们的新家好啦。”
他们本来打算简单将房子修缮一下,可修着修着就变成了大修。
这里不满意,改。
那里不满意,修。
多花了不少银子,也耽搁了很长的日子,好在最后那宅院的变化,让两人都很满意。
阳九起身道:“去看看。”
甘思思回来,就是要叫阳九一起去看看。
来到那宅院,看到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看到房间里的陈设,完全就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简单清雅,赏心悦目。
“九郎,那我们什么时候搬家?”甘思思笑着问道。
阳九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缝尸铺里的东西,都不需要动。
毕竟也有的时候,他们会睡在缝尸铺,保持原样比较方便。
况且这缝尸铺同时也是他们的新房,让一切保持原状,也能留个念想。
搬家的事,也不需要通知任何人,就是两人过来住在这里便行。
“也好,就现在。”甘思思很是开心。
这算是她跟阳九真正意义上的家。
“都说乔迁之喜,我们是不是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来庆祝一下?”来到二人宽大舒适的主卧,阳九笑得不怀好意。
甘思思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做点什么才算有意义呢?”
“你说呢?”阳九速度奇快,一把搂住甘思思便倒向了床上。
这张大床是缝尸铺那张床的两倍,床铺被褥都是新的,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
“九郎,大白天的……”
“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不会有人来的。”
重点不是会不会有人来,而是大白天太亮了,彼此看得太清楚了。
甘思思的抗议没有效果。
约莫到了午后,二人才离开宅子,来到火锅店吃午饭。
下午的时候,二人又回到宅子里,依旧呆在主卧里。
恩爱缠绵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傍晚。
吃过梅姨煮的面条后,阳九早早来到缝尸铺。
没过多久,郭七娘从一侧走来,说道:“师父,赛扁鹊还真的在今天来到了长安,今晚有不少达官贵人,要在酒仙楼设宴给赛扁鹊接风洗尘。”
赛扁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相比这世间的大多数大夫,医术明显要高出不少。
可惜的是这家伙心术不正,在用医术救人的同时,又利用救人所带来的声名在害人。
关键是他害人,从不会有人会怀疑他身上。
有神医这个名头打掩护,再作恶多端,赛扁鹊也会平安无事。
阳九坐在缝尸铺门口,在看过往的路人,笑问道:“都有谁啊?”
“苏擎苍,诸葛正雄,狄居易……”郭七娘说出了一大堆名字,基本上都是阳九认识的人,而这些人的身份都很尊贵。
赛扁鹊能让这些人给他接风洗尘,可谓是倍有面子。
相信这也是赛扁鹊每年都要来长安城一次的原因,此事传开,绝对能在江湖中传上一年,让赛扁鹊这个名字,始终保持着居高不下的热度。
阳九道:“想不到这些大人物都会去,赛扁鹊的面子还真是大。”
“师父,那我们还要不要去?”郭七娘紧张地问道。
阳九微笑道:“当然要去,在那样的场合,我们揭开赛扁鹊的真面目,不是很爽?”
郭七娘担心这么做,会让阳九直接得罪那些大人物,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虽说有传闻说阳九拿下了圣人,或是圣人征服了阳九,但不管是哪一种,郭七娘倒希望是真的,有圣人撑腰,自然就不用去看那些大人物的脸色。
只是这事,她没法直接问阳九。
阳九随后嘱咐道:“等天再黑点,你就去将断情和周香红的冤魂拿过来,我们早点去酒仙楼占位子。”
“好。”郭七娘点头,先回缝尸铺准备。
天还没黑,阳九就和郭七娘来到了酒仙楼。
平日里还算热闹的酒仙楼,现在却很冷清。
酒仙楼的伙计几乎都站在门口,但凡有客人到来,若是没有请帖,就被劝返。
自从三爷死后,阳九再没来这里吃过酒。
“二位可有请帖?”一个小二哥伸手拦住想要进楼的阳九。
今晚酒仙楼被包了,没有请帖进不去。
而那些有请帖的人,基本上都是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曾经都承过赛扁鹊的恩,故而宴请赛扁鹊,他们都很上心。
每个人都想讨好赛扁鹊,毕竟没人能保证自己和家人这辈子会无病无灾。
跟赛扁鹊搞好关系,就是未雨绸缪。
“苏大人,您来啦?”拦住阳九的那伙计,陡然看到后面又有人走来,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喊得非常亲热。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伙计跟苏擎苍有一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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