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廷和前朝的规矩是不一样的。
前朝虽有三甲,但并不是只有三等。
而是有五等。
一等三人,二等二十五人。
三等,四等差不多各几十人到百人不等。
五等人数和三四等差不多。
其中一等,二等统称为一甲,通常赐予进士及第出身。
二甲三等,四等赐予进士出身,三甲则是五等只是赐予同进士出身。
而大乾朝廷则只有三甲三等。
一甲仍然是二十八人,而二甲进士的数量大幅度削减,数量只是比一甲进士数量多一些,大概百来位。
三甲同进士数量则要远远多过于前朝惯例。
而前朝则是恰恰相反,一甲最少,其次是三甲,反而是二甲人数最多。
状元居内,诸多举人都在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讨论考题,少部分则是在讨论着此次最有希望夺魁的几个热门人选。
不过讨论来讨论去,张坚发现,他俨然在诸多同科举人心目中的榜单上。
虽然他出去参与诗社,或者其他活动的次数不多,但其才情,文章早已经在诸多举人中流传。
张坚清楚这恐怕是龙章凤姿命格带来的。
这也是一桩好事。
名声在外某种程度也等于名器。
若是上榜单,排名靠前那也是实至名归,而不会引来众多举人质疑,抗议,能少去许多麻烦。
……
一场欢聚之后,众多举人陆续散去,此时施伦却是按捺不住兴奋,悄然将张坚拉到一旁,轻声告诉了张坚一个消息。
“张兄,父亲来信说过,这一次集仙郡能够顺利抑制住玄都教的渗透扩张,我们两个是有大功劳的,吴郡君提及,会向陛下上奏本,为我们表功!”
此时施伦俊美的脸上带着点点笑意,张坚看了一眼周围,略微皱着眉头。
“成丰兄,此事你没有对其他人提及吧?”
施伦闻言连忙摆摆手道。
“张兄,我自然是知道其中轻重,没有对张兄之外的第三人提及,哪怕是身边的家人也一样!”
张坚告戒道:“那就好,施兄,会试放榜只有十二三天,事到临头,切不可高兴太早,事不密则失身啊!”
事不密则失其身,人不密则失其臣。
张坚记忆中有过许多的例子,明明是升职在即,四处张扬,让对手提前得知消息,有了警惕防备,结果在升职前夕被对手成功截胡,到手的鸭子飞了,反而吃了一嘴毛。
这种事情若是到处乱传,被当今陛下知道了,谁知道那位陛下是怎么想的,万一认为两人狂悖无知,不懂为臣之道,顺手把两人给贬谪了,那时候岂不是哭都哭不出来。
“张兄所言甚是,我记下了!”
施伦点点头,他这副姿态落在远处其他举人眼底,却是大为惊异。
这位集仙郡中大名鼎鼎的施家才子竟是对张坚如此信服,这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当然,这也加重了张坚在其他举人心头的分量,能够折服施伦这般自命不凡之辈,张坚想来是有着其能力的。
……
放榜的时间在二月二十八日上午。
十多天的时间内,张坚仍然是按部就班保持着自己的习惯。
一部分时间用于修行,包括锤炼法力,修行术法,用《圣德洗剑诀》蕴养龙吟剑。
一部分时间则是用于广泛阅读古籍。
最大程度开发七窍玲珑心的神力。
上古圣贤身怀七窍玲珑心只是从普通的典籍中便能参悟出天地至理,进而完成了超凡脱俗的转化。
张坚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同时也让铁骨玉心朝着仁骨丹心蜕变。
若能将七窍玲珑心推至圣贤玲珑心的境地,他相信对他完成红尘道果,定然是有着极大的辅助。
而七窍玲珑心成长的资粮也是不断的阅读,饱读诗书,参悟寰宇天地之至理。
可谓是与他所走的方向,是一条道。
……
二十八日,镐京城内的大雪逐渐转小,但城中仍然是积累着厚厚一层白雪。
官府让各坊各里的里长动员了许多百姓在街道上扫雪,避免官道堵塞,影响到京城内外的正常出行。
当然这是‘无偿’的。
然而半人深的积雪此时阻挡不住数千举人,乃至于城内各家达官贵人看榜的热情。
放榜的地方并不在国子监外,而是在镐京最为知名的一条御街前。
那是一条唤作玉京的长街,来往俱都是身上有品阶的官员,也是众多官员早朝前必须经过,或路过的一条长街。
此时黄榜已经被张贴在东墙上,上面最大的几个字,张坚已经看清楚了。
景武六年礼部会试放榜。
远远地只是一眼,张坚便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是东灵郡九丈坪王青州。
第二名凤阳郡凤溪县张家坳张坚!
第三名武英郡西城街三元里彭元寿!
“中了,郎君,你看到吗?你名列贡榜第二!”
此时张坚还未开口,一旁的张鲁已经忍不住大喊起来,嘴角几乎是咧到了天边,然而刚刚开口,人群便是炸开了锅,一位位举人纷纷将目光望来,身边诸多的举人纷纷将艳羡的目光望来,不乏举人酸熘熘的。
“好年轻啊,如此年纪竟然名列贡榜第二,有何本事!”
只是话音未落,便是有南方诸郡的举人开口。
“有何本事?张兄可是我南方诸郡举人的榜样,少年神童,文章做得跟花团锦簇一般,岂是寻常举人所能比!”
“是极,岂能以年龄来论文章火侯深浅?此言大谬!张兄的学识咱们这些南方举人哪一个不知道!”
“恭喜张兄!”
诸多举人也是纷纷开口,一个个虽然神情复杂,但是表情上却是服气的。
这就是名器的力量。
有诸多举人开口声援,很快议论纷纷的声音平息,只剩下了一大片艳羡与恭贺之声。
张坚见着这一幕微微带着笑容,同时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张鲁,这让张鲁老脸有些微红。
“郎君,我太过于失态了!”
张坚笑着摆手,他倒是比较理解张鲁心头的欢喜。
他何尝不是高兴。
贡榜第二,这个名次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这一次可是没有动用气运许愿,纯粹是靠着自身的真才实学。
贡榜第二更是可以期盼一下殿试前三,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特殊的位置。
而此时诸多举人很快转移注意力,目光落在另外一位年富力强的青年举人身上。
那就是此次的会元王青州。
那是一位极正统的举人,此时穿着绣罗儒袍,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并非是郡望世家出身,此时却是成为了黄榜下的焦点。
周围许多早有准备的富户人家早已经招呼手底下家丁正在飞快冲过来,而也有一部分直接将目标锁定了张坚。
这是黄榜下的另一项盛景。
榜下捉婿。
张坚早已经有了未婚妻,可不愿意被人‘捉’了去,示意张鲁上前挡住,自身则是顺势进入诸多举人中央,转瞬消失不见。
而此时在人群中,施伦也在快速的浏览着一行行榜单。
景武六年礼部会试录取的贡生足足有将有二百八十五名之多。
这个数量不算是特别多,但也不算少了。
数千举人将近有十分之一的比例。
冰雪天中,施伦却是感觉全身冒汗,一来是众人摩肩擦踵热的,二来也是担忧,直到在第一百零九的位置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第一百零九名集仙郡施家坊施伦!
看到榜单上的名字,施伦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仔细浏览整个榜单,他神情顿时一凝,此次随着他们一同前往镐京的八位举人中,就只有张坚和他名登黄榜。
展雄也落榜了。
这让施伦颇为替他惋惜,展雄基础功很是扎实,风采斐然,竟然罢落了,他估计是后面的策论,或者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施伦注意到不远处的展雄面露失落之色,边上诸多举人也是暗然神伤。
冰天雪地中,还有一部分失态的举人嚎啕大哭,或是直接大呼不公平。
施伦感觉到氛围逐渐变化,也找了个机会直接熘走了。
事后,施伦一口气跑回了状元居。
状元居之内此时已经不复十数天前的热闹。
举人们大部分已经散去了,若不中举哪有脸面跑回状元居面见一干好友,大部分只能是冷冷清清,收拾自家的衣物,准备离京。
也就一部分名登黄榜的举人们,可以朝着状元的方向再努力一把。
施伦在这里见到了张坚。
见到张坚施伦眼底一喜率先上前恭贺道。
“恭喜张兄名登黄榜第二名,状元有望!”
“成丰兄,你我同喜!”
张坚微微拱手,脸上也是带着笑容。
从这一刻,他们两人的关系其实还要更上层楼,不仅仅是志趣相同的朋友,现在还是同年。
身为同科进士,又是好友,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守望相助仔细看政治盟友。
这注定要比寻常好友关系要更亲近。
施伦也是早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更看得清主从,同样是郡望出身,张坚无论是智慧,亦或者是为人处世的能力都在他之上,未来成就十有八九在他之上。
施伦内心深处倒也不介意这一点,不仅仅是因为张坚帮助解除了心腹之患,让他能够顺利参加礼部会试,也更是因为他早已经被张坚的才情所折服。
打心眼里的钦佩。
随后状元居又有几位南方入榜的举人进入状元居,几人小酌几杯之后,才缓缓散去。
几人都知道入贡榜并不是结束。
三日之后的殿试才是重中之重。
虽不会罢落,但关乎着定名与授官。
路上,张坚神情此时却有些意外之色。
他发觉在名登黄榜之后,周身似也忽而得了乾坤社稷深处某一股充盈灵机的青睐,这一股灵机源源不断没入他的体内,让他体内法泉中的金液法力在飞速增加,透露着一股圆润,灵动的光辉。
“这就是采社稷之灵机,侵造化之玄关?”
张坚心头暗道。
他知道哪怕是凡俗之人身上也会存在着灵机,这就是为何那些妖鬼喜欢食万灵精血修行的源由。
而朝堂社稷运转同样许灵机暗藏,若能得乾坤社稷之权柄,等若与得万灵运转之造化。
这就是身在公门好修行的极致玄妙。
《桐山清净宝录》本就是能采诸般灵机,社稷灵机也在其中,他此时骤然得入大乾朝廷含金量极高的贡榜,自有乾坤灵机入体,增长法力。
“难怪祖师说,红尘世俗是许多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洞天福地,只是这福地灵机,等闲修仙者无法消纳!”
张坚眼底微微波动。
法力的增长,让他对接下来的殿试倒是生出了几分额外的期待感。
名登贡榜的含金量虽高,却比不上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这自古以来便是人间美事。
……
张坚在小院之内沉寂了三天,这三天除了去送别一部分举人离开京师,他剩下则是待在小院之内打熬法力,刷题。
直到三日之后吉时到来。
殿试的地点在皇城之内,并非特指在金銮殿,通常是由天子指定一座空置出来的宫室即可。
但此次景武天子为表对朝廷对人才的重视,将殿试之地指点在了上朝的承天殿内。
……
而此时晨光熹微,早早的,二百八十五位贡士通过玉京街,在四位主考官的带领下通过一条条御街,来到了一座唤作含元门的御门之外,这里早有几位御史台的官员在此等候,同时有太常寺的官员上前告知二百八十五位贡士入殿之后该行的一部分仪式,同时告戒众人面对朝廷重臣,以及当今天子,不能殿前失仪。
若是殿前失仪同样有被罢落的风险。
这是少数几种可能被罢落的方式。
当然,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此时张坚列在众贡士中的第二位,就在会元王青州的身后,他目光注意到有些举人已经开始紧张,几个面容算不得“端正”的举人被几个御史盯着,更是面如土色,紧张得很。
殿前失仪,也包括了长得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