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见山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寒意。
姜似裹紧了身上的白色狐裘,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也曾站在同样的位置。
“姜似,大长老已经在议事厅等候多时了。”卢楚楚轻声提醒道,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姜似回过神来,轻轻点头:“走吧。”
议事厅内,南乌的七位长老分列两侧,正中央坐着须发皆白的大长老乌木达。
他锐利的目光在姜似踏入厅内的瞬间就锁定了她。
“姜姑娘,听说你要代表大周来与我南乌议和?”乌木达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明显的怀疑。
姜似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南乌礼:“大长老明鉴,我此次前来,是为了避免两国生灵涂炭。”
三长老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一个小女子,也敢妄议军国大事?”
卢楚楚忍不住上前一步:“三长老,请您……”
姜似却是抬手制止了卢楚楚,目光反倒是平静地看向三长老:“三长老可知道,为何南乌三十年前那场大战最终会失败?”
“……”厅内顿时一片寂静。
三十年前的战败是南乌永远的痛,无人敢轻易提起。
“因为当时的南乌军队在霜降那日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暴雪,补给线被切断,十万大军冻死饿死过半。”姜似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而今年,霜降将提前七日到来。”
大长老乌木达猛地站起身:“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件事情可是南乌最高军事机密!”
姜似闭上眼睛,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尸骨,看到了哀嚎的士兵,看到了自己站在雪地中无助的哭泣。
“因为我曾经历过。”她睁开眼,眼中含着泪水,“在梦里,我看到了这场战争的结果。大周和南乌两败俱伤,边境十城化为焦土,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而最终,北狄趁虚而入,差点灭了两国。”
二长老嗤之以鼻:“荒谬!梦怎么能作数?”
“那如果我告诉各位,我知道南乌王庭地下有一条密道,是开国君主乌尔汗为防不测所建,入口就在王座下方三尺处呢?”姜似直视大长老继续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秘密,“这个秘密,应该只有历代大长老才知道吧?”
乌木达的脸色变了。
他缓缓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扶手:“继续说。”
“退兵不是示弱,而是明智之举。”姜似向前一步,“大周内乱将起,届时南乌可以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而如果现在硬拼,只会是两败俱伤。”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大周会有内乱?”四长老质问道。
姜似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大周长公主假传圣旨,命令边境将领崔旭攻打南乌的证据。她正准备篡位。”
长老们传阅信件,窃窃私语。
乌木达沉思良久,终于开口:“就算如此,南乌退兵后,大周壮大起来,我们岂不是更加危险?”
姜似微微一笑:“大长老可曾想过,为何一定要通过战争来壮大南乌?南乌盛产玉石、药材,大周需要这些;而大周的丝绸、瓷器,南乌贵族趋之若鹜。开放边贸,互通有无,不比战争获益更多吗?”
“你这是要我们南乌向大周朝廷低头?”三长老怒道。
“不,这是让南乌用智慧而非鲜血获取利益。”姜似坚定地说,“我可以促成两国和谈,确保南乌获得应有的尊重和利益。”
乌木达审视着姜似,忽然问道:“你到底是谁?这些事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知道和做到的。”
姜似深吸一口气:“我是姜似,也是南乌圣女转世。”
厅内一片哗然。
大长老猛地站起身,老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说什么?”
“三十年前,南乌最后一任圣女乌雅为阻止战争,跳崖明志。她死前发愿,来世必将终结两国仇怨。”姜似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就是她的转世。”
卢楚楚同样是惊讶地看着姜似,显然这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此事。
大长老颤抖着走下座位,来到姜似面前,仔细端详她的面容:“难怪……难怪我觉得你如此眼熟……”
他忽然老泪纵横的看向姜似,“乌雅……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姜似轻轻握住大长老的手:“大长老,请相信我,退兵是为了南乌更好的未来。”
乌木达沉默良久,终于转身对众长老宣布:“传我命令,全军后撤三十里,等待进一步指示。”
……
与此同时,在北境军营中,余七正面临着一场艰难的谈判。
崔旭将军的营帐内,烛火摇曳。
这位四十余岁的将军面容刚毅,眉宇间是常年征战留下的风霜。
他反复查看着长公主送来的“圣旨”,眉头紧锁。
“燕王殿下,你口口声声说这是假圣旨,可有证据?”崔旭将圣旨放在案上,目光如刀。
余七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将军可认得此物?”
崔旭瞳孔一缩:“这是……皇上的贴身玉佩!”
“正是!皇上将此物交给本王时曾说,若将军见玉如见君。”余七正色道,“长公主软禁了皇上,意图谋反。这道圣旨绝非皇上本意。”
崔旭接过玉佩,仔细查看后叹息一声:“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轻易调动边防军。南乌大军压境,一旦撤防,边境危矣。”
余七向前一步:“将军放心,姜似已经前往南乌议和,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姜似?”崔旭挑眉,“就是那位与你一同的女子?她有何能耐说服南乌退兵?”
余七微微一笑:“崔将军,因为她就是南乌传说中的圣女转世。”
崔旭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什么?圣女转世?燕王殿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千真万确。”余七神色肃穆,“将军应该听说过三十年前南乌圣女跳崖的传说。姜似拥有圣女全部的记忆,她能够影响南乌的决策。”
崔旭站起身,在帐内来回踱步:“即便如此,私自调兵回京也是大罪。若长公主并未谋反,我崔家九族难保。”
“将军!”余七也站了起来,“皇上危在旦夕,大周江山岌岌可危。您身为边关大将,难道要坐视乱臣贼子篡位吗?”
崔旭猛地转身:“你可知我一旦带兵回京,边境空虚,南乌趁虚而入怎么办?”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进帐内:“报!将军,南乌大军突然撤兵三十里,哨探回报他们正在拆除攻城器械!”
崔旭和余七同时愣住。
余七很快反应过来,笑道:“看来姜似已经成功了。将军,现在您还有什么顾虑?”
崔旭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余七:“她真的做到了……”
余七趁机进言:“将军,机不可失。我们可以假扮商队秘密回京,打长公主一个措手不及。”
崔旭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崔旭今天就赌上这条命和全族人的性命,跟你回京勤王!”
……
陵安城内,甄珩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大牢中。
长公主的爪牙对他用尽了酷刑,想要逼他说出东平国府人的下落。
“甄大人,何必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受苦呢?”刑讯官捏着甄珩的下巴,“说出来,长公主殿下说不定还会重用你。”
甄珩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告诉长公主,她永远找不到那些人。”
刑讯官大怒,正要再次用刑,忽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刑讯官脸色一变,急忙离开了牢房。
甄珩艰难地抬起头,透过狭小的窗户,他看到了一只蓝色的风筝在天空中飘荡,那是他和福清公主约定的暗号。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墙上刻下一个符号。
与此同时,福清公主正在御花园中“放风筝”,她的目光不时飘向宫墙外的大牢方向。
“公主,皇后娘娘找您。”一个宫女匆匆走来。
福清收起风筝线,轻声道:“知道了。”
当她来到皇后寝宫时,发现皇后正在收拾细软。
“母后?”福清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皇后转过身,眼中含泪:“清儿,母后找到了一条出宫的密道。今晚你就离开,去找你舅舅。”
福清坚定地摇头:“不,女儿不走。我要和母后在一起。”
“傻孩子,”皇后抚摸着女儿的脸,“长公主不会放过我们。能逃一个是一个。”
福清握住母亲的手:“母后,燕王和崔将军一定会回来的。甄大人说过,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皇后叹息:“但愿如此……但你必须做好准备。若情况有变,你必须立刻离开。”
福清点点头,却在心中暗暗发誓:除非甄珩一起走,否则她绝不会独自逃生。
……
三天后,余七和崔旭的队伍假扮商队,成功混入了陵安城。
然而在城门处,守城士兵发现了异常。
“站住!”士兵拦住车队,“你们车上装的是什么?”
崔旭的手下紧张地握住了藏在货物下的刀柄。
余七悄悄示意他们冷静,自己则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军爷,我们是从北边来的药材商,车上都是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
士兵狐疑地打量着他们:“打开检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人马从城内驶来。
为首的正是齐王。
“怎么回事?”齐王威严的声音传来。
士兵连忙行礼:“回王爷,小的怀疑这商队有问题,正要检查。”
齐王扫了一眼商队,目光在余七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道:“这是本王请来的客商,怎么,本王也要接受检查吗?”
士兵吓得连连摇头:“不敢不敢!王爷请便。”
齐王冷哼一声,对商队挥手:“跟本王走。”
就这样,余七和崔旭被带到了东平伯府。
密室中,齐王详细讲述了宫中的情况。
“长公主已经控制了禁军和大部分朝臣。”齐王面色凝重,“她准备在后天的祭祀大典上逼迫皇上退位。”
余七皱眉:“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崔旭问道:“宫中守卫情况如何?”
齐王拿出一张地图:“长公主最信任的是她的‘疾风卫’,共有三百人,日夜守卫在皇上和重要大臣周围。”
余七仔细研究地图,忽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我们可以派人秘密替换掉这些疾风卫。”
“如何做到?”齐王疑惑道。
余七微笑:“疾风卫都戴着面具,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掌握他们的换岗规律和口令……”
三人在密室中谋划至深夜,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
……
祭祀大典当日,长公主身着华服,志得意满地走向太庙。
她身后是被“护送”的皇帝和皇后,以及一众被胁迫的大臣。
“皇兄,考虑得如何了?”长公主低声对皇帝说,“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您若写下禅位诏书,还能保全性命。”
皇帝面色苍白却坚定:“朕宁可死,也不会将祖宗江山交给你这等乱臣贼子!”
长公主冷笑:“那就别怪妹妹无情了。”
她挥手示意,侍卫立刻将皇后和几位重臣押上前来,“每过一炷香,我就杀一人。皇兄可以慢慢考虑。”
第一炷香燃尽,贤妃被推了出来。
长公主抽出匕首:“从谁开始好呢?”
就在此时,齐王捧着传国玉玺匆匆赶来:“殿下,玉玺找到了!”
长公主大喜过望,一时忘了防备,快步走向齐王:“快给我!”
就在她伸手接玉玺的瞬间,扮作太监的余七突然从齐王身后闪出,一把匕首抵在了长公主咽喉处。
“都别动!”余七厉声喝道,“谁敢上前,我就杀了她!”
长公主的侍卫们一时不知所措。
长公主却出奇地冷静:“余七,你以为这样就能扭转局面?外面全是我的人!”
余七冷笑:“是吗?”
仿佛回应他的话,大殿四周的房顶上突然出现了大批弓箭手。
崔旭全副武装地走了进来:“长公主殿下,您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
长公主这才慌了神:“不可能!疾风卫呢?”
“您是说这些吗?”崔旭满脸不屑的一挥手。
一群戴着疾风卫面具的士兵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全是崔旭的部下。
长公主面如死灰,却仍不死心:“我的亲信们不会坐视不管!”
余七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您是指十九大人吗?很遗憾,他昨晚就已经……永远沉默了。”
长公主终于明白大势已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皇帝走上前,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朕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
长公主抬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因为这江山本该是我的!就因为我生为女子,就要永远屈居人下吗?我不服!”
余七将长公主交给侍卫,转身对皇帝行礼:“陛下,叛党已基本肃清。姜似姑娘也已成功说服南乌退兵。”
皇帝欣慰地点头:“好,好!余七、崔旭,你们立下大功,朕必有重赏。”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一名信使急匆匆跑来:“报!南乌大军突然重新集结,乌木达大长老声称圣女被大周软禁,要兴师问罪!”
余七脸色大变:“不好!姜似有危险!”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