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许久,刘伶总算是抚平了情绪,记得了向陈仲求助。
羊坛在滞幽涧下失踪!
陈仲听刘伶说,刚刚那羊氏老仆也曾亲自下去寻找,看起来没有找到,便觉情况不妙。
陈仲早年也是在晋山中游历过的!
单是他发现的一些痕迹,就能够大致推断,中古时至少有前后三次,大能修士于这山中展开激斗。
后人所能够知晓的,仅仅是过往的极少一部分,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事迹会否为人所知。
正是有难以历数的大能修士在此争斗,使得后世的晋山处处险地,当今世人所流传的三十六险,不过是其中较为显着的部分。
滞幽涧,可以算是三十六险中,相对温和的一处。
但即便如此,陈仲早年在此探索,也只是凭借望气术确定了小溪中的气息有问题,而那些气息,那些漩涡又会导致什么事情,则是无法判断的。
羊坛失陷在此的话,当真不妙!
素知夫妇变化白鹤,将陈仲、刘伶驮至涧底。
再度寻找,即便以陈仲之能,仍是未能找到羊坛踪迹。
不过,凭借望气术,陈仲倒是确定了羊坛不久前最后所到的地方。
四人站在并无什么异常的溪水边,只有丝丝缕缕的幽暗气息从上流游来。
刘伶仔细找了数遍,确定此间没有血迹,没有蒲刀,没有司茂的头颅,心中终于好受了一点。
看来羊坛至少没有在那地动山摇之中,被落石砸死。
如今只是失踪,将来未必不能找到他。
刘伶想着这些,免不了又向陈仲请教,之前那地动山摇是怎么回事。
陈仲当时正在素知夫妇的托浮中,从远方赶来的路上。
遥遥见到了晋山地动,隐约中有一阵幽暗气息爆发。
但更加具体的缘故,他就也不知道了。
想要更加具体的探知,恐怕要激发溪水中幽暗气息汇成漩涡,亲身投入其中。
不过,那样做,就算是感应大修士的修为都很危险。
更别说如今陈仲重伤,刘伶境界跌落。
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深究下去了。
“伯雄今后有何打算?”
陈仲既已知晓羊坛的事情并非短时间所能解决,便迅速将之放下,为了做不到的事情而思绪翻涌,远不如默默为解决问题积蓄力量。
刘伶被问,一时茫然。
陈仲见他样子,知道他是还没有去想那么多,既然如此,便先将他带在身边吧!
“仍要劳烦贤伉俪,将我二人送回竹山。”
陈仲对素知夫妇拱手施礼。
素知夫妇露出喜色,不约而同道:“子正公到寒舍盘桓几日可好?”
素知夫妇所在的祥曲峰么?
也不错。
止休宗那里,钟季拙的事情分明之前,陈仲做为外人也不便上门,而且当下陈仲还重伤在身,更是不宜暴露在那些人的面前。
“如此,多有叨扰!”
回还路上。
刘伶想起周青的遗愿,要将司茂的头颅做拜师礼,送给陈仲。
可惜羊坛与司茂头颅一起失踪。
听刘伶说起此事。
陈仲也叹息一声,说已经知道了。
刘伶惊讶,这事情,陈仲是怎么知道的?
且不说周青遗愿只有刘伶和羊坛知道,就算是他们三个刺杀司茂,也没有过去多久啊!
只怕现如今,全天下知道司茂被刺的都没几个!
想到这里,刘伶更是发觉,陈仲是怎么知道他和羊坛有危难,又能如此及时地赶到晋山,最终将他救下的?
陈仲当下便将长社钟氏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反正那长社郡守王琦,多半是不会将他看到的事情烂在肚子里的。
再加上钟季拙已经答应让出止休宗宗主之位,这事早晚轰传天下,连带着前因后果,必定会被人所知。
刘伶听说陈仲已经亲眼看到了周青死前光景,不由得又是替周青欣喜,又是悲从中来。
等到了竹山祥曲峰,刘伶脸上硬是挂了一帘冰晶,都是泪水被寒风冻住。
变化回人形的素知女见此,也微微红了眼圈,甩袖间,为刘伶驱除了寒意。
这时素知生已是在前引路,他们夫妻的住处在接近祥曲峰底部的位置,那里有一块凸出的青色巨岩,岩石上方有天然洞府,下方有淡蓝色的另一块山岩。
此处地势看去犹如仙鹤含珠,每日早晚时分,都有轻灵之气在那淡蓝色的山岩处发散、氤氲。
当初素知夫妇在山中寻找隐居之地,看到此处的第一眼,便喜爱至极。
故而祥曲峰峰顶的景色虽然怡人,他两个也未曾选择。
一路循小径,从峰顶向下,素知生也有疑惑,请教陈仲:“陈公是如何知道,刘道友等人刺杀之后,定会逃往晋山?”
之前他们从长社郡启程,陈仲直接就让素知夫妇往晋山去,最后果然在晋山内救下了刘伶。
可是之前在钟氏那里,陈仲所见,也只是须水畔的刺杀景象。
刘伶、羊坛逃跑的方向,没有人告诉陈仲啊!
再者说,陈仲从未展露过卜算之能。
素知生越是思索,越是难解。
陈仲笑道:“此乃人之常情,只因我识得羊德泉、识得刘伯雄,更识得世人模样,故此世人在此情形下会如何做,他两个又会如何做,便不是什么猜测不到之事了。”
素知生听了若有所思。
莫非,陈公这是点拨他们夫妇,不宜长久隐居山野,不与世人交往?
可是,他们确实不喜欢与俗世牵扯啊,那些凡俗和满腹市侩的修士,看上一眼都觉别扭……
陈仲见素知生纠结模样,就知道他想多了,便又道:“我所以知羊德泉、知刘伯雄,乃至于知世人者,在其自然耳。贤伉俪若因听我所言,强做违心之事,可称自然否?”
素知生点头受教,但还是有不解之处:“可是,我等若不去了解世俗,又如何知道世俗之自然模样?”
素知生的悟性,是足够的。
陈仲笑道:“该了解时,自会愿了解。不强做,万不可,强作不强做。”
说着话,几人恰好路过了先前卢毓以气息点化的老柏树。
那柏树在卢毓气息离去后,好似恢复了寻常。
但此时此刻,随着素知生与陈仲问答的话语随风传至。
也不知是风动,还是柏树枝动。
便见它树冠轻点,犹如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