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稍稍挺起了一些身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突然想起，以往在她的眼里，师姐并不是一个女性……或者说，在沈归那庞大的迷妹群体中，就没有几个人将她当成是柔软的女人过。
沈归从各方面都没有女性的温和。
秦琴作为沈归的师妹，和她从小一起生活，多年前，二人同床共枕，后来虽然分开了，但是一起沐浴的习惯却一直没有改变过。
秦琴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沈归的几个人。
这里的了解说的是沈归这个人，沈归的性格，而不单单指的是过去。
但是即便是她，潜意识里也没有将沈归当做和她一样柔软的女性，最多是……有着女性外表、亲近的人。
以往的时候，秦琴戴着“面具”，并不会仔细的注视着沈归。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设定”去和这位青梅一起生活，从来没有想过沈归在她的世界中意味着什么。
当然，也没想过，她在沈归心里是什么。
秦琴从来都不是自信的人。
这一点，秦琴知道自己比一峰的徐师姐差得远。
至少，徐徐作为先天火之灵体却一直和沈归这个没有什么天赋的人并驾齐驱，甚至有沦为背景板的趋势，但是她从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从修为到心性上都被徐徐完全碾压，不过秦琴也不在意。
只是此情此景下，秦琴发现了一点，沈归在她这里与在徐徐那里的认知不同，在后者眼里，沈归一直都是一个女性，而且是需要保护的“妹妹”。
从只有徐徐才会叫的“阿芙”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
……
秦琴沉默了。
她靠在沈归的肩头，嗅着那一丝丝的清香，感觉到自己被浓郁的温和所完全包裹。
在发现了自己对师姐的认知误区之后，秦琴看着沈归那冷冽的脸，突然就了解了沈归在想什么。
什么“没有给她做饭，家里的食材都坏掉了”……这种听起来就是借口的话她才不信。
师姐说的不是做饭。
也不是在生气，食材浪费了的事情。
秦琴明白了，沈归的小情绪是是因为自己的迷茫……因为自己这些天，总是一个人思考，孤孤单单的，所以她才愤怒。
什么忘记了做饭，其实沈归是想说，她一直在家里等她。
只不过，师姐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所以才显得那么别扭……
秦琴从没有一刻发现，沈归其实是那么在乎她。
什么独坐幽篁，她从一开始就不是孤单一个人，明明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还要钻牛角尖呢。
感受到沈归的温暖怀抱，秦琴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
我错了。
居然在想什么孤独……
果然，是到了人生矫情的阶段了。
秦琴痴迷的看着沈归的侧脸。
……
“？？？”沈归感受到了侧面炙热的眼神，脚步顿了一下，头上冒出来几个问号。
师妹这是……
沈归可以很明显的察觉到，眼前的并不是她以前那个话痨师妹。可是，这种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的眼神却并不是现在的师妹应该拥有的。
想到这，沈归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的确生气了。
而且原因和秦琴想的一样，是因为担忧师妹，以及……这个不听话的师妹身上那浓郁的孤独感。
年龄没有多大，玩琴把自己玩成了文艺女青年，自己无视了周围的温和，却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沈归无法理解。
纵然是她，也是深陷与灵山的温暖中的。
秦琴的行为，某种意义上是对她这个青梅的背叛，对其他人给予她的关怀和温柔的无视与不信任，沈归怎么可能不生气。
“师姐，对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秦琴突然在沈归耳边道。
耳侧的温暖令沈归有些不习惯，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秦琴还是那个秦琴，顿时有些惊讶，但是语气仍旧冷淡。
“你现在知道错了？”
口上这么说着，但是实际上并不觉得，现在的秦琴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嗯，知道了。”秦琴乖巧的道：“我还有师姐你呢。”
秦琴一点不羞涩的说着暧昧的话语并且主动搂住了沈归的脖子，亲近的动作让沈归一阵蹙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对师妹的反省的确非常的惊讶……不过既然师妹真的有在反省，她就不用困着她了。
这么想着，沈归松开了自己的手。
可是，秦琴并没有下来，反而就这么直接挂在了她身上，一双修长的腿夹在她腰间，如同一个树袋熊。
要知道，秦琴本身对于礼节、形象什么的是十分在意的，每次演奏前都会沐浴焚香，换上琴服。
摘下面具后真实的秦琴是一个很安静，很脆弱，并且冷漠的人——尽管冷漠只是一层更加脆弱的保护膜。
但是做出这种不雅的动作，的确让沈归吃惊之余，摸不着头脑。
“师姐，继续抱着我啊。”秦琴不满的拍了拍沈归的背：“是你不由分说封住了我，抱着我走，现在说放下就放下，也太过分了吧。”
沈归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要将秦琴从身上扯下来，她从来都不会放任师妹去任性。
“就一次，就这一次……”
秦琴略带恳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惜并没有让沈归停下手上的动作。
可是让秦琴意外的是，师姐只是将她夹着她的腿分开，然后……托住了她的腰，恢复了之前的公主抱。
她的请求生效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利落的生效。
怔怔的表情出现在秦琴的脸上。
虽然她恳求了，但是可没有想过师姐会听她的……师姐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其他所有的人都无法干涉到她自己的思考，李竹子都不行。
果然，这就是师姐给她的温柔。
此时的秦琴终于确定了，师姐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她真的不是孤身一个人，什么诅咒，只不过是她的妄想。
少女暂时驱除了心头最大的雾霾，在自己师姐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需要”，她要她……
秦琴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就将头靠在了沈归的颈间，顿时，一股少女独有的淡淡清香钻入了秦琴的鼻子，令她轻轻颤动。
……
……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阵子，沈归静静的在走着，只有积雪随着脚步陷落的声音。
自从灵山大雪不断之后，很多地方的雪都极了起来，变得偏僻。
秦琴注意到，虽然是在回家，但是她们周围一直很安静，沈归在刻意走着没有人的地方……
会这么做，自然不是害羞她抱着自己被那些师妹发现，而是在照顾她这个师妹的情绪。
无形之间，秦琴又被沈归攻略了一次。
“师姐。”秦琴突然开口。
“嗯？”
“我不会把阿绫交给你的。”秦琴道，她已经想清楚了，什么诅咒都是假的，就好像她有沈归一样，陆绫还有她呢。
至于说不修炼武魄就不能保护身边的人什么的，秦琴觉得，师姐会保护她们的。
而且，陆绫可是有可能双修的，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师姐，你后悔吧，后悔开导了我。”
秦琴笑着，承认自己钻牛角尖的事实。
“……”沈归听着师妹的话，眼里闪过了一丝无奈，同时脚步停下了，想到了什么。
“师妹，陆绫现在的状态……”
“恩。”秦琴点头。
显然，这两姐妹多少都看出了陆绫的想法，那个丫头只是走在灵山，与周围所有的环境格格不入，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感。
秦琴叹息一声：“看来，阿绫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就和之前的我一样……”
面上露出恼怒。
“最讨厌的是，我需要重新让她喜欢上我，而且现在的阿绫……已经长大了，这难度和之前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嘛。”
当然不是一个级别，现在攻略陆绫的难度，估计是最顶级的难度，不比驾驭仙剑要简单多少。
毕竟，驾驭了陆绫，也就和驾驭了仙剑没有什么区别。
……
行吧。
听着秦琴“不要脸”的发言，沈归内心毫无波动。
沈归无法接话，她虽然也是一个女性，但是在真正的小女人秦琴面前，还是完全摸不清自己这个师妹在想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以前的秦琴回来了，这让沈归稍稍轻松了一些。
要知道，有时候，戴着面具并不是一件坏事。
就好像之前的陆绫一样。
虽然是面具，但是那也是她渴望、并且带给她幸福的东西，沈归理解这一点，所以对此没有任何的排斥。
秦琴亲密的抱着沈归，眼里有最后的迷茫闪过，随后摇摇头，将其全部甩出去。
想起了母亲的话语。
“有些人，忙于生存；有些人，甘于平凡；有些人，还在寻找方向；有些人，还没准备好就长大了，有些人，还没有看到路就走到了终点。”
忙于生存，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
甘于平凡，说的是李师那样的人。
而今天的陆绫，给秦琴的感觉就是还没有准备好就长大了，这是对于陆绫来说，最大的不幸。
而秦琴觉得，她自己就是在寻找方向的人，相对于她，母亲最后的状态是没有看见路就走到了终点，回首间，尽是迷雾与茫然。
这才是她临死之前，那近乎化为实质的孤单的来源。
她也明白，这句话说的是母亲的一生。
“你在嘀咕什么呢？”沈归听着着秦琴的自言自语，没有听明白。
“没什么。”秦琴看着沈归那迷惑的眼神，红了脸。
这样的师姐还真的是可爱。
很难想象，有一天她会用可爱两个字去形容沈归，但是……此时她的确是比以前更加的喜欢沈归了。
如果说以前对于师姐的是占有欲，现在就是真的喜欢。
也许，现在的师姐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就好像以前的陆绫对于柳扶风的感情一样。
“师姐，相比于走到终点，果然还是路上的风景更加的重要对不对，我可不想和那个人一样，走到终点，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过。”秦琴笑着。
“终点？修炼是永无止境的。”沈归淡淡的回了一句。
闻言，秦琴无奈白了沈归一眼，道：“你就知道修炼，真是个木头，所以我说我和你没有共同话题，真是对你白期待了。”
这就是多愁善感水一般的柔软女性和钢铁直女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只是说是这么说，秦琴搂着沈归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不过，相比于结局来说，也许过程是要重要一点。”沈归想到了什么，道。
这句话让秦琴眼神一亮：“师姐，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云师伯说的。”沈归淡定的道。
秦琴：“……”
云师伯。
看来是师姐下山的时候，听那位书呆子师叔看小说所发表的感慨……
但是，秦琴对于师伯说的，过程大于结局并不赞同，她要的是完美，无论是小说还是人生都是一样。
那问题来了，什么是完美……
对于陆绫，秦琴想要完成柳扶风未完成的事情，那就是将陆绫培养成完美的女性。
将柳扶风当做挚友的她，也许需要好好的想想这件事情。
嗯。
秦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归，忍着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对于小时候的她来讲，完美是生在盛世，站在城楼之上，俯瞰下面灯火通明的闹市和远处莲花池畔放灯的恋人们，手里攥着“他”买来的糖葫芦，腰间系着与“他”在集市买来的绣花荷包，而身边就是那位心心念念，温润如玉的公子……
现在回头想想，简直就是花痴妹的想法。
“师姐，我觉得我现在被你抱着，比我以前理想的还要幸福。”秦琴笑的很开心。
“？？？”沈归歪着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师妹在说什么。
收起了笑容，秦琴认真的道：“看来，师姐你就是我的完美。”
沈归“……”
师妹精神是有些问题，回去必须要好好的休息。
秦琴知道沈归就是个木头，所以也不觉得自己这种近乎“表白”的行为会得到回应，不然的话，她也不敢这么轻易的说出口了。
但是，因为自己，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陆绫已经不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