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佛当空,蜀山二人静静的看着上方的战斗。
这片天地被结界遮盖了,在凡人看来,天仍旧是那天,一望无际。
即便是一些尊者在结界外,也不一定看得见这战斗场面。
蓑笠翁的结界,天底下还没几个人可以直接看破。
……
此时,尽管战斗刚开始,但是这个和尚的结局在孝公子眼里,已经注定了。
那个女人,生气了。
久违的杀意被唤醒,别说眼前的和尚,她认真起来,就是自己都感觉头疼,更别说一个小辈。
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众所周知,修为到了一个境界之后,便有资格被人成为尊者。
尊者是一个号。
踏过了那一道坎之后,都可以被称为尊者,而这道坎并不是非常难以越过,对战力的增幅没有那么恐怖。
如沈沧海,虽然主动压制了修为没有晋升,不过她的实力并不输给一些新晋尊者。
尊者并没有前期、中期、后期的分别,只要越过了那道坎,大家都是人族的底蕴。
可一到了这个境界,同级别的战力便会被无限的拉大。
有可能,一些人想要击杀同有尊者称号的人,只不过是翻手间的事情……到了这个境界,他们依靠的不再是身上的灵力,人族寄魂魄于天地,力量基本都是无穷无尽的,那时候比拼的东西就很复杂了。
对道的理解。
利用天地灵气的效率。
每一种规则最后的形态都不一样,比如灵山的文魂,武魄和蜀山的剑道,东神海的咒法体系,这些是无法统一比较的,到了这个境界,两种规则的碰撞,比的就是谁走在最前面。
当然,硬要说实力划分的话,也有。
修灭九重劫,度不过去,便是一身修为尽数灭消。
尊者之后,每对规则参透一些,天地便会降下雷劫,一劫比一劫难,九死一生。
不过,并不是度过雷劫才会变强,而是先变强,才会降下雷劫,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人族自身的修为壁垒,而是来自上天的惩戒。
可以说是天妒。
而度过命劫的次数,勉强也可以了解一个人的具体实力。
禅师,走了一条和大悲谷不太相似的道路,肉体并没有其他和尚那么恐怖,他多化身,佛法精进之后,多年前勉强度过了第四道命劫,度过雷劫的禅师虽然没死,不过也被打散了,就连寄托在虚空中的魂魄也是近几年才恢复的。
成功度过命劫四重,这样的实力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是最顶尖的一批人。
白云帆,第二劫,被打了个半死。
叶尊者,第四劫,云淡风轻。
东神海的墨青,同样是第四劫。
而移花宫的陆优则要强一些,作为移花宫的宫主,他度过了第五劫。
值得一提的,陆绫的先生,李竹子,也是一个度过了四重命劫的尊者,而且是轻轻松松就度过了……
这就是灵山文魂一脉的特有属性,似乎是因为文魂不具备进攻性,所以灵山文魂的命劫比其他的劫数都要轻松许多,而且因为自身的特殊性,即便遭遇了重创也可以自我恢复……只是,其中遭遇的痛苦要比那些正常抵抗雷劫的要大上许多,而且魂魄直面雷劫,被秒杀的几率也要高上一半。
武魄是用武力击溃雷劫,文魂却是用恢复力硬顶……
规则不同,雷劫的形式强度也不同。
上面这些人现在就是人族中坚力量的代表,而再往上一辈的,要强上许多。
蜀山的风斩尊者是东方怜人师父的道侣,度过了六重命劫,代表大多数老牌尊者的实力。
蜀山、琼华圣地的掌门,都是第七劫,大悲谷的谷主和尚也差不多,这便是人族明面上的顶级人物了。
度过命劫的次数,并不能很好的说明他们的战力,只能代表对自己的道的了解程度。
单轮破坏力来说,蜀山和东神海无疑是最强的,一点一面,特性不同,不好比较。
所以才有“组队”的说法,尊者在种族大劫中来临的时候,也是要团结作战的。
但是,即便自身的特性不同,如果度过的命劫数量差的太多,那么便可以很明显的知道,他们的差距有多大。
孝公子,出身蜀山,独行客,同时代天下第一,剑气纵横三万里,一人镇守天光墟百年,后消失。
命劫,九重,已过。
蓑笠翁,出身蜀山,曾出使海族,直面大祭司,同样的命劫九重。
有这两人做印证,天上那个书呆子道姑的实力便很清晰了。
胜天半子,安然度过第九次命劫。
九重对比三重……这两人对道的理解的差距太大了,虽然不至于翻手之间被镇压灭杀,不过道姑想赢他却很简单。
老禅师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毫无保留的出手了,他要展示自己在规则上的理解。
下面,蜀山端坐。
“她是真的生气了……看来这小和尚今日是难逃一死。”蓑笠翁看着在那云巅之上,一只脚踏在万丈巨佛脑袋上,杀意果决的女人,眼里透露出些许忌惮。
“……可惜了。”孝公子摇摇头。
禅师如果不走上错路的话,也是人族重要的一股力量。
看着天上恐怖,却又岌岌可危的古朴佛像,孝公子一手扶额,思考着什么。
那书呆子很少发火,基本只要有书看就不会乱跑,性子也很单纯,孝公子甚至还记得,年轻时候,这个书呆子会因为一些狗血的剧情而哭的一塌糊涂,没有书看时候甚至会发出幼女一样吭哧的声音。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成为了守护者之后,时间大把的空了出来,相信她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本质上,道姑还是一个文静的人,单身。
同时代大多的人都死了,老死的。
那层桎梏不可突破,达到他们这个修为的人族已经可以说半只脚踏过了桎梏。
他们不会插手道姑的战斗,需要做的就是遮挡此处的争斗,以防余波摧毁了落雁城。
无边金色之影,这巨佛如果可以行动的话,只需要一脚就可以踏平整个落雁城,甚至如果没有这个结界,远在蜀山都可以看到这巨影,可想而知他有多大。
可就是这样一个外表威严,如天神降世的佛像,在道姑脚下,却如同泥捏的一样。
万丈之上。
道姑抬脚,落下。
一道恐怖的裂缝自巨佛顶门之上缓缓向下延伸。
“砰。”
无视了漫天要度化她的耀眼佛光,又是一脚。
禅师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孝,她的杀意怎么如此之强烈,她不是这样的人吧……”蓑笠翁看着天上将力量运在脚下,一下一下踹在和尚佛心上,恨不得立即格杀和尚的道姑,他有些不理解。
再怎么说,这和尚也只是一个小辈,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孝看了一眼天上,然后摇头看着自己这个老友。
“不是你的徒弟,你自然记不住。”
“什么?”蓑笠翁更懵了。
“李忘生。”
“李忘生?”蓑笠翁愣了一下,这个“陨落”的天才他自然记得,之前还见过。
“李忘生你都记得,那么柳瑜呢?”孝眼里闪过可惜,想着前段时间才了解到的东西:“瑶环瑜珥,现在只剩一个柳瑶……不,子虚了吧。”
“柳瑜……”深吸一口气,蓑笠翁记起来了。
当年的事情,灵山清绝一死一伤,蜀山大师兄染上魔气离开蜀山,而同时犯下大错被驱逐出大悲谷的,就是天上这个和尚。
曾经的大悲谷第一人。
他明白道姑为什么这么重的杀意了。
一场灾难,牵扯了数个圣地的第一人,尤其以灵山最惨。
其他人都是受害者的话,这个和尚不一样。
就是因为他那所谓的善心,让魔族有机可乘,那救下来的魔种实则是魔王……比现在的和尚都只强不弱。
间接的造成了柳瑜的陨落。
这笔账,道姑本就该收,只是今天撞上了,新仇旧恨一起算。
如果不是这场灾难,现在的人族起码还要强上一个档次。
记起了这件事,蓑笠翁也不觉得道姑做的过分了,可是看着那一味抵抗送死的和尚,还是叹气。
……
……
……
苍生难渡。
老禅师感受到自己寄托在虚空中的魂魄接连受伤,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慌,不悔,直面死亡。
苍生难渡。
满心都只有一句话了。
我佛慈悲,陆绫慈悲。
无论陆绫这句话是无心之言还是佛语,都说明她是有大智慧的人,他坚信。
没人比他更清楚,苍生究竟有多难渡。
当年的错误让他被驱除出大悲谷。
他犯了大错。
如果不是那伪装成受伤逃窜魔种的魔王,灵山的师姐也不会陨落的那么快,现在想来,那时候的魔族更像是有准备而来,洞悉了他的弱点,不过这些现在再讨论都是没用的了。
现如今,对那治愈了自己伤势的师姐,老禅师依旧愧疚难当。
柳瑜,这是一个让他明白了众生难渡的女人。
他有心渡魔,魔不上船,还要掀了他的木筏……所谓苍生难渡。
这条命,本就是欠灵山的。
此时,老禅师的魂魄已经碎裂了大半,陨落在即。
……
……
“主人,这和尚没有拼命……”雪尘看的清楚,那道姑赢得轻松,是因为和尚一直在被动的防御,可是对方本来就比他强,这样做无疑是必败的。
应该只是展示自己的道,本来就没想拼命……
这和尚,已经做好了陨落的准备。
呸,本来就该死。
雪尘啐了一口。
居然和主人说什么人魔平等的话……雪尘可听不进去,在她看来,因魔族女王而失去主人的她,对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反倒是以前的雪女没有种族之念,打上魔族只是因为突然的不喜欢……
这些都被雪尘遗忘了,她对魔族的态度只有一个。
灭族。
……
……
拼命?
“我……我看不见啊……”陆绫一脸的迷糊和焦急,她只能看见一个无边的怒目金刚,背后无数只手在挥舞着结印,至于先前那个师姐……
连个影子也找不到。
“哦,主人你不用在意,我喊你也就是看个热闹啊……”识海中的雪尘挥挥手。
她主人这个境界,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能看个热闹,长长见识就不错了。
雪尘的本意也就是这个,省的自家主人只是看到沈归的剑龙就大惊小怪的,想到以前的雪女再对比陆绫,雪尘就一阵羞耻。
“看个热闹……”陆绫闻言,面部抽了抽,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现在不方便,她一定会将这丫头放出来狠狠的打屁股。
“对了,你说的拼命……是什么意思?”
“主人,这个和尚要死了,不过他是在送死。”雪尘撇嘴:“差距太大,就算不送也是一样。”
雪尘直言道。
天上的道姑非常的恐怖,至少雪尘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发现了——作为灵族的身份。
她的本体被羲凰封印,不用担心剑灵的身份暴露。
“要死了?”陆绫愣了一下。
沉默了之后,没有多言。
她没有问雪尘为什么。
按理说,这个和尚没有伤害她,言论在陆绫看来也没问题,不至于身死。
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陆绫觉得自己不聪明,她了解的事情很少,但是她知道一件事,那个师姐是自己人,是灵山的人。
无论原因,既然师姐要杀他,那么他就该死。
站在师姐的对立面就是敌人,虽然不忍,不过陆绫并不会去同情这和尚,更不会去问清楚甚至阻挡。
她自己没那个资格。
低下头,不去看那光华逐渐减弱的佛像,陆绫蜷缩着,思念着自己的师妹。
如果是师妹的话,她的敌人就算是好人,自己也绝对不会同情,甚至会厌恶。
这样想的话,陆绫就轻松了一些。
这就是她的立场。
善良与立场,建立在自己师妹身上。
……
看到这样的主人,雪尘很欣慰。
主人的善良就是她一直担心的。
她知晓陆绫对禅师没有恶感,甚至因为那些大道理而有些许好感,给他打上了好人的标签。
本来很担心,可是看着现在的陆绫,她不担心了,此时的主人在雪尘看来无疑是极好的。
至少这样的主人知道什么是敌人。
无用的善心从来都不是好东西。
主人能明白这点,真是太好了。
而此时,那禅师的金身已经被卸掉了一条胳膊,化作万千经文碎裂在空气中。
即便是以防御着称的大悲谷,也扛不住一个女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