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白的晨曦刚刚在东方露头。
大道上,两匹马儿拉着一辆大车快速前行。
老头儿坐在马车最前面,揣着手儿,硬是撑着眼皮子眯眼儿。
他担心一旦睡熟,被这两个家伙驳头就飞奔到其他地方去了,满车的香料都没了。
牛二和赵六儿半依在车厢里呼呼大睡。
那两个小伙子却在大车后面快速地撒腿奔跑,边擦汗边跑,时不时停下喘几口气,随后再跑。
他们本来想上马车,但因为牛二伸手跟他们要钱,便作罢。
这个老头子又欠着他们的工钱,只能跟着大车跑了。
即使这样,两人还是很开心的。
总比前几日两人做了牲口,一路拉大车强百倍。
五人二马快速朝着吐蕃国前行。
谁人不知道,吐蕃国马上就要炸天了。
数日后的吐蕃国,一个硕大的环形斗牛场。
场地四周皆是一级又一级逐渐高去的台阶。
台阶上是毛毯、矮桌。
除了明显被恭维的禄东赞,周围布满了吐蕃的权贵们。
禄东赞有个心思:你们不是说大唐人的天雷是上天召唤来的吗?我就让你们看看,他们的天雷被我禄东赞劫掠来了,而且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大铁球。
一个大力士正端着斧子站在较军场的中间位置。
而在他旁侧则是一个高搭的法台。
法台之上,一个浑身贴满了符咒的巫师正在施展巫术。
撒马尿,喷牛粪,泼洒羊血,吹拉弹唱跳舞疯跑,无所不用其极。
听着这玄妙的歌曲,众权贵们纷纷侧着身子斜瞥着场上的那个大铁球。
是的,据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讲述,大地震颤,雷声震天过后,的确是从天而降一个又一个的黑色东西。
那东西就是雷公电母释放的雷电。
而在释放过后便是剧烈的雷击声。
众人纷纷做好了潜逃的准备。
禄东赞斜瞥眼神瞧着这些人脸上的惶恐,很是鄙夷地冷哼几声,端起羊奶酒抿几口。他在等待逐渐揭穿大唐人的阴谋。
法式终于完成。
那个被泼了牛粪马尿羊血的铁疙瘩被晾晒给了那个手持大斧头的大汉。
只见大汉缓缓地走到跟前,猛地双臂用力,举高了斧头。
众权贵们骤然发出了惊呼声,有的更是缩脖子屈身子藏在坐在旁侧的侍女怀中,瑟瑟发抖。
“咔嚓!”
铁球骤然被斧头劈开了。
现场静止了足足有十息的功夫。
众人在等待那个轰然的爆炸声。
可等待了半日什么也没有听到。
禄东赞先是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那个铁球有何反应,进而看到一阵风出来,从铁球内吹出来无数的小纸片儿。
“哗啦啦……”
“哈哈!哪里有什么惊雷爆炸!”
禄东赞一声狂笑。
众权贵这才缓过神儿来,顿时咿咿呀呀长长地喘口气。
有人捡起一些纸条,发现了异样便持着飞奔到禄东赞跟前:“大汗,这些都是符咒!”
“符咒?”
众权贵又突然神经紧绷起来。
禄东赞恶狠狠地瞧着台下多事的小卒子,弯曲而浓密的胡子一翘,怒道:“什么符咒,请巫师解读!”
众权贵开始议论纷纷:“天雷滚滚,惩恶扬善!原来果然是天意啊,符咒可是只打击邪恶,避开善良之人呢!”
“果然这天雷的玄机是符咒,若非如此,又怎么只攻击咱们吐蕃人,而避开大唐人呢!”
惶恐开始在众权贵堆里散播。
禄东赞本来以为劈开铁球便能消融掉权贵们的流言蜚语,没想到他们自有他们的解释一道,越来越让他们对天雷诅咒深信不疑。
巫师捡起满地的符咒瞧了半日却摇了摇头。
“大汗,这些符咒都是汉文,我等皆不熟识,无法破解。”
“把那个许温给我扯上来!”
许温,早年间跟随文成公主来到吐蕃。
作为文臣的他,不但帮助文成公主教化她的子女,更是在民间开始私塾,教授吐蕃的权贵子女们学习汉化文字。
禄东赞上台后,就给许温治了个私通大唐的罪押入大牢。
功夫不大,一个脏兮兮满头乱发的落魄人,拖着厚实的脚链,一瘸一拐地走向校军场。
他眯着眼,很是不习惯这大白晴天的光芒,终于瞧见了周遭慢慢的权贵,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了。
想到这里,他抬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长发,捋了捋胡须,挺直了腰杆朝着广场中间大踏步而去。
“跪下!”
身旁有人抬脚就朝许温腿窝里踹。
“老夫宁愿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要杀要刮,随便你们!”
有人将这话翻译给了禄东赞。
禄东赞大手一挥,示意许温旁侧的人不必为难于他。
“许温,你若解开了这满地发符咒,本王就放了你!”
许温得了翻译,这才弯腰将满地的符咒捡了起来。
眯着眼一条又一条地去查看。
看得累了,就盘腿坐在广场上,伸手要来纸笔,随后将这些符咒一一抄写在纸张上。
禄东赞和众权贵纷纷探头去瞧,但距离太远了,什么却瞧不到。
一刻钟的功夫,满地的符咒被许温誊抄到了纸张上。
放下笔的时候,抄写的纸张已经多达百页。
这一个铁球里面的纸条竟然有九百余条。
“速速念来!”
禄东赞瞧着不安的权贵们,大声命令到。
许温得了命令,站起身来,抱起那捆纸张,一一念到:
“天王昭曰:吐蕃国命存一百二十一年……”
一句话让在场的权贵们哄堂大乱。
许温继续提高嗓门念道:“噶尔·东赞乃星宿下凡,但以折寿换取功名利禄,凡岁不过四十……”
坐在高位上的禄东赞直接圆瞪虎目。
因为今年他正好是三十九岁,再过十数日便到了他的诞辰。
周围的人轰然窃窃私语,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
禄东赞陷入焦虑的思索,却忘却了愤怒。
“吐蕃苯教殁,佛教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天雷领旨,不杀佛。”
一句话又引来无数的议论声。
倘若倪土守在此地,肯定会给他们上一课:要想灭掉一个民族,先灭掉他们的信仰,动摇他们的神灵,毁灭他们的信念。
许温来了兴致,快速地高声朗读起来。
在场的人越听越觉得玄乎,但却切中要害。
是啊,倪土作为穿越来的人,怎能不把吐蕃的历史把脉地真真切切呢。
众权贵不再窃窃私语,而是倾听这天籁的预言一样,十分虔诚地完全相信了。
许温手握最后一张纸页时哈哈大笑一声,高声吼道:“噶尔·钦陵赞卓乃一罪人与大论妃子私通诞下的男婴,噶尔·钦陵赞卓又与其乳母私通,诞下私生子噶尔·芒布支·论弓仁。当噶尔·钦陵赞卓得知其非禄东赞此情后,弑杀其父,娶其母,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在场的人无不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