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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晚霞旖旎。

窗户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橙色,墙角兽头香炉轻烟依旧。

丝丝袅袅的茉莉香若有似无,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是她耳边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是姜瑗的抱怨声:“母亲,您可算回来了,我都快被长卿苑那位气死了,她眼里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姐姐,更没有祖母和您,敢情她没回府之前的温良恭敬都是装的,她根本就不好相与,咱们都被她骗了!”

之前她去忠义侯府看望姜瑜,姜瑜对她客客气气,两人总是相谈甚欢。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尤其还当着姜璎姜珞姐妹俩的面不给她留情面。

“不是咱们被她骗了,是你太小看她了,你总是说瑜娘单纯,可你也不想想她外祖母是谁,她在忠义侯府住了十年,即便学不到十成,五成总有了,单凭这五成,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粱氏自幼养在祖母身边,吃穿用度倒是样样不差,终究嫡庶有别,她在平昌侯府还是养成了谨慎小心,八面玲珑的性子,她拉着女儿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宽慰道,“瑗娘你也不要生气,她只要在国公府一天,就掀不起任何风浪来,她就算换了厨娘,哪又如何?来日方长,咱们不急。”

忠义侯府老夫人慕容氏当年可是跟随太皇太后上过战场的人。

先不说武艺如何,单凭这份勇气,京城上下世家贵胄之家的女眷无人能及。

就连她祖母也说,慕容氏虽为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若不是为了藏拙自保,她绝不会安于内宅,吃斋礼佛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祖母的话,她自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故而她一直觉得姜瑜并不难对付,最难对付是慕容氏。

忠义侯府母慈子孝,兄弟融洽,妯娌和睦,京城上下无不称赞慕容氏治家有方,就连顺庆帝也亲赐诗礼簪缨之家,可见慕容氏是真的有手段。

“母亲,我才是府上的嫡长女,最应该先谈婚论嫁的是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可如今,我却要眼睁睁看她跟裕王殿下光明正大的见面,眉来眼去,殿下明明喜欢的人是我……”姜瑗没有体会到粱氏话里的深意,只想着自己的苦衷,一时泪光盈盈,伤心难耐,“我想见殿下一面,还得大张旗鼓地举办赏花会,殿下肃正,政事缠身,他又不能主动召我相见,偏生姜瑜命好,光是城郊那九个庄子的陪嫁,就足以保住她裕王妃的位子!”

慕容氏膝下两子一女。

当年殷氏出嫁,忠义侯府就陪送了九个庄子,这样的大手笔,在京城实属少见。

殷氏只有姜瑜一女,姜瑜的嫁妆自是出了名的丰厚。

即便裕王殿下有心退婚,想必殷贵妃也是不许的。

何况,御赐的姻缘也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粱氏还想说什么,有丫鬟来报:“二夫人,二爷回来了。”

“瑗娘切莫伤心,殿下若待你真心,总会有办法的。”粱氏拿起帕子给女儿拭泪,“你先回屋,娘明天再去看你。”

姜瑗这才退了下去。

接着,便是姜谨远进门的声音:“听说你们今日都去看过瑜娘了,她身子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还允了三日后的赏花会,说正好热闹热闹,她今日还从忠义侯府调了两个厨娘过来,许是咱们府上的饭菜不合她口味,母亲不想给忠义侯府添麻烦,劝了她几句,哪知没劝住……”粱氏语气温柔,一阵窸窸窣窣,像是在替二爷更衣,“瑜娘说她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母亲也是好意,却不想瑜娘并不领情,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多想,回去后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以我看,到底不是在咱们身边长大的孩子,咱们不必管得太多了。”

姜瑜冷笑。

二夫人果然会斟词酌句,里里外外果然全是她的错。

“区区两个厨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姜谨远换了常服,撩袍坐下,他到底是男人,不太理会这等小事,“你多劝慰劝慰母亲,让她多担待一些,省得让人说咱们苛待了瑜娘,横竖她年底就嫁了。”

“两个厨娘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开了头,日后怕是不止要换厨娘的。”粱氏笑着给他斟茶,“妾身听说,她跟将军府的孟大小姐很是要好,这次赏花会还邀了孟大小姐前来,也不知是何用意!”

孟昭带兵之人,性子耿直。

跟国公爷姜行远一般无二,从不给人留情面。

前几天,孟昭还上书弹劾了户部的人,说他们中饱私囊,运往西南的军饷少了一半还多,顺庆帝龙颜大怒,要彻查户部粮草调度之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姜谨远闻言,面无表情地喝茶。

半晌才道:“她一闺阁女子怎会知晓朝堂之事,小女儿家之间的交往,不必理会。”

粱氏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缥缈起来,像是在耳边,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不真切:“二爷所言极是,倒是妾身多虑了!”

姜瑜屏住呼吸再听,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整个人也随之跌入了无边无际的困意之中,像一张铺天盖地而来的大网,将她紧紧包裹其中,动弹不得,她很快沉沉睡去。

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阮妈妈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见她神色如常,才算松了口气:“姑娘可是梦魇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奴婢差点要回忠义侯府请老夫人过来了。”

“无妨,我只是身子不适,睡得沉了些而已。”姜瑜猜到自己应该是听了那些声音,才导致昏睡不醒,沉吟道,“以后若是我再如此这般,不必喊我,也不用惊动任何人,等我醒了就好。”

“奴婢遵命。”阮妈妈连连点头,伺候她起身梳洗,低声道,“以奴婢看,姑娘还是找常大夫吃些药,早点养好身子才是。”

她以为姜瑜沉睡不起,是没吃药的缘故。

担心自家姑娘落了病根。

常大夫是慕容氏的人,信得过。

话音刚落,香叶掀帘走进来:“姑娘,裕王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