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背面慢慢靠近了军官进餐的帐篷,士兵们一个个站到事前布置好的位置上。前排的几个人缓缓蹲下,轻轻扒开地面的泥土,从地下找到绳头并紧紧握在手中。
我向营地中央的岗楼看过去,一个岗哨在那上面就着火光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对我打着手势,告诉我整个营地已经准备妥当了。
长缨在手。
马丁*路德,你还在等什么?我有些着急了。
猛然间,几十个发出强烈光芒的魔法火球几乎同时出现在营地俩侧,它们用啸声打乱了夜的沉寂,以火光画着飞行曲线,叫嚣着掉进了露天进餐的敌人中。
在如此大规模的魔法偷袭下,敌人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事实上,并没有多少敌人察觉受到了攻击。更多的人是在火球临头时才发现事情不对,也只有目瞪口呆的看着火球砸下来。从他们木呐的表情看来,那一刻他们仿佛是没有思维的。
一些火球直接砸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并且爆裂开来。被魔法师封印在球里的魔法能量推送着密集的火舌向四周散开。被火球直接打到的敌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烧成木炭,火焰张牙舞爪的四处乱窜,火舌跳跃,火星飞舞,吞嚼着遇到的一切,将它们燃烧,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无数身带火焰的敌人在地上翻滚,嚎叫着,哭喊着,发出不似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那声音中满是痛苦,惊慌,恐惧……抽搐着在夜空中传播开来。魔法火焰是不容易熄灭的,所以在不长的时间后,这样的声音就在烈火中沉寂下去。
营地里有三处敌人,都被包围了。藏在帐篷里和地下的士兵最先现身,躲在营地外的还在源源不断的跑进来。
没有被烧到的敌人在极短的时间里三三俩俩的聚到一起,咀嚼下最后一口食物,抓紧了手中的武器。在火光映照下,他们那血红的眼睛瞪着列队冲过去的我方士兵。
在火球飞起的那一瞬间,在我身边,握着绳子的士兵们齐声大喊,一起用力猛拉。绳子的另一端连着的是军官进餐用帐篷的立柱。轰然大响中……帐篷倒塌了,整个篷顶砸下来罩在这些倒霉蛋的头上。沉闷的怒骂和惊呼隔着厚厚的帐篷传了出来。
“杀!”前排的士兵们大声叫着,手中的长枪刺向还在帐篷下极力挣扎的身体。一下,二下……伴着惨叫声,鲜血从一排排刺出的洞中飞溅而出。
“杀!”后面的士兵抢上去,不管帐篷下的人形是不是还在动,一阵乱刀乱剑,通通砍为肉泥。
这几乎可以算是一面倒的屠杀。
大多敌人军官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玩完,他们的血肉沾在帐幕上,变成一块块污渍。
“唰!”的一声,最大的那一顶帐篷被人用剑劈开一个大口子,四个敌人的高级军官跳了出来。俩人猛挥大剑在前开路,护着身穿白衣的军官向我站的地方冲过来。后面一个行动稍微迟缓了一下,立即就被七八支长枪刺中,“啊……”被长枪高高举起的他被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卑鄙的行为!”白衣军官看着我开口骂道,“也只有你科恩*凯达才干得出来吧!”
“我呸!”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我回敬他,“成王败寇,你输定了!”
“完了吗……”他看了看周围,有些发白的嘴唇在微微颤抖。营地里火头四起,处处都有惨叫声传来。
“我要公平一战!”他越过身前的俩位军官,眼睛直直盯着我,“我!和!你!”
“如你所愿!”我走上前去,手里的黑铁刀已经出鞘,“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为了贵族的荣誉!”他挥舞着大剑冲了过来,“看剑!”
“为了贵族的荣誉!”几乎同时,他身后的那俩名军官也向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我们的刀剑碰撞在一起,溅出几颗火星,俩人同时被震得推了一步。几声惨叫传来,那俩位军官已经死在乱箭之下。
“干!”我再次挥刀砍去。白衣军官大剑长横,挡住我的攻击不说,还“唰唰唰”对我连攻三剑,一剑比一剑毒辣,足显其强悍本色。
我咬紧牙关,双手持刀,接住这力量奇大的三剑。我知道他撑不了多久,特别是吃了俺准备给他的食物,那里面有特别加料。
我们再度撕杀在一起。我的武器大占便宜,手中的黑铁刀长短重量都是那么的合适,特别是那长达40公分的刀柄,让我极易发挥灵活的招式。杀得白衣军官连连后退。
“接我一招!”喘着粗气的白衣军官孤注一掷了。食物中的毒药已经有了发作的迹象,他脸色发青,汗如雨下。
“畅翔在天地间的火神啊!我招唤您,以我的生命为交换,借用您的伟大力量,为我扫清面前的障碍……”他的大剑高高举起,嘴里念念有词,剑刃上开始出现一丝红光,红光在剑刃上游走着,变化着,越来越粗,眼看就要布满剑身……
“那个是火龙剑!快退!”远远传来马丁*路德的叫声。
“火龙剑是吧!”我抽身跳开,从身边一个士兵手中抢过长枪,猛力掷出!长枪击中他的胸口,透背而出。
“啊——”咏唱被打断,被洞穿的肺不允许他再发出声音。他看着我,眼神中满是鄙夷和不甘,剑刃上的红光渐渐散去。
我一刀劈下,让他的头和手臂跟身体离了婚。
“跟我玩魔法?我呸!”我没再回头,直接带着士兵们杀向热闹处。那里需要我们。
***
现在的营地变成了地狱,我们就是恶魔。
来到了战况最激烈的地段,没有一个人多说废话,立即就融进了战线里去。这个位置上的敌人是最后进餐的一批,还没有中毒。
大大小小的军官都站在第一线,用他们丰富的经验带领着士兵们撕杀着。与上一次骑在马上不一样,我的士兵们配合默契,进退有据。
我方的士兵手臂上都绑着白色布条以资识别,长枪兵,刀兵,排着整齐的队形向敌人冲击,弓箭手落后几步支援。魔法师们已经对自己使用了浮空术,在空中对敌人进行着魔法打击。翼人更是忙里忙外的飞着,手持弓箭把突出包围的敌人射翻在地……
敌人的反抗是剧烈的,虽然他们败局已定,虽然他们中不断有人因中毒而大口的吐着鲜血倒下。他们仍然在拼杀着,一排排整齐的向我们冲来,他们也想活下去。
身边的人用沙哑的声音吼叫着,发红的眼睛瞪着,手上的武器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挥舞着。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杀!杀!杀!杀了眼前的敌人,就能活下去!杀!杀!所有的善良和理想,低不过手中的一柄烂刀,救赎灵魂?以后的生活?没人去考虑,这些变得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在敌人武器临身前结果了他,那就算自己拥有了一切……长枪刺,刀剑砍,所有的人都是面目狰狞,身上血迹斑斑。根本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就算是血盖住了眼睛,也没有腾出手去擦一擦。空气中弥漫着的浓浓血腥味使人不得不用嘴来呼吸。盔甲被刺破的声音与骨头断裂的声音一起刺激着耳膜……
杀啊!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三个敌人向我冲了过来。我冷笑着把刀身一递,刺进一个敌人的身体,斜着一划,将他的身体拉出一个大口子。接着刀锋一转,砍掉另一个家伙脑袋。再横劈一刀逼退了剩下那个敌人后,我从前面退出,我已经知道了前面的情况,不需要再待在这里。
营地里其他地方已经安静了下来。我大叫着,指挥刚刚出各处赶来的士兵越过我方士兵向敌人阵形里投掷长枪,这样可以减轻前面的压力。
也许是长时间的撕杀让我的士兵红了眼,也许是我的声音在战场上不太清楚,更也许是士兵间深厚的感情。后面的士兵不但嚎叫着投出了手中的长枪,大剑,连头盔和石头都派上了用场,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头颅可以砸死敌人的话,我相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头割下来丢出去。
在我方绝对的优势打击下,敌人的抵抗越来越弱……
终于……最后一个敌人被牢牢的钉在长枪上,仿佛是丰碑般被士兵们高高举起。他无力的垂着头,身体抽搐,大股的鲜血从伤口涌出,一路顺着长枪枪身流下,触目惊心之极。
士兵们欢呼了起来,不管是否认识,都流着喜悦的泪“哈哈”大笑着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拥抱在一起。
压下了极度恶心的感觉,我找了个地方狂喝水,不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吐出来……
“如果你有善良的心灵,你不要上战场,你会沉沦,
如果你有远大的理想,你不要上战场,你会死亡,
杀戮中死去的人啊!你的灵魂将不会得到救赎,
杀戮中存活的人啊!你的生活将是在黑暗深处……”
****
“报告长官!敌人被我们全歼了!”一个军官找到了我,非常兴奋的向我报告,“马丁*路德长官正在找你!你现在去吗?”
我对他点了点头,“扶我!”
“我们的伤亡怎么样?”我问他。
“正在统计中!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他一边扶着我走,一边说着话,“长官,我看到你杀敌的情景了!真是干净利落。”
一大堆军官围在一起,看到我走近,都闭上了本来大张着的嘴。
“我们的伤亡很小,”马丁*路德对我说,“敌人没一个逃掉。”
“有活口吗?”我问。
“有的,但是不多。”马丁*路回答我,“我们已经在审问他们了。”
“先给他们吃解药,审问完了再说,”我脱下头盔抓了抓头,收拢纷扰的思绪,“把敌人的尸体搬到一处烧掉!马上清点战利品,处理完善后就立即出发!”
“是!”军官们大声回答我,分头忙自己的去了。
“你怎么样?”马丁*路德走近我,“看起来你有些不舒服。”
“没事,”我摆摆手,“只是有些不习惯,一会就好。”
“这是你第一次的战斗,就你的表现而言,你已经做得很出色了。”马丁*路德拍着我的肩,“稳住,你的士兵都在看着你!”
“好!”我说,“那我们骑马巡营!”
看着士兵们哼着小调检查装备准备出发,我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啊,有这么多战士可以安全的回家,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可以说,我和我的军官们用智慧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至于说对方的士兵……他们既然是士兵,就应该明白死亡是士兵的一种传统归宿。想通了这点,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长官好!”士兵们高昂着头向我行礼,眼里充满了崇敬。
“感觉怎么样啊?”我笑着回礼,“跟着我这个‘卑鄙’的长官?”
战斗已经结束了,用不着再那么严肃。但是士兵们没人想到我会这样开玩笑,都楞住了。
“报告长官!以前俺是不知道!”一个高个子士兵大声回答,“但是现在俺打定主意跟着您!俺那里都不去,拿鞭子抽俺俺都不走!”
“跟着我吗?”我呵呵笑着,“当个‘卑鄙’的士兵?”
“不是这样的!”大个子回答我,“哦!俺忘了叫您长官,长官!俺觉得打仗和俩个人打架不一样,和决斗也不一样。俺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俺知道打仗是为了胜利,只要能赢,怎么使拌子出阴招都成……”
一个军官一把掌打在大个子的头上,打断了他的话,“你在胡说些什么!”
“对不起!长官,他没读过书,请您原谅他!”军官对我说,“这家伙非常勇敢!一个人砍了十几个敌人,我正想推荐他担任小队长。”
“你干嘛?”我和马丁*路德对视一笑,“谁要对他怎么样吗?”
“如果你们的指挥官连这点话都听不了,”马丁*路德在一边说,“还怎么当你们的头啊?”
“他刚刚想保护你的方法,”我对大个子士兵说,“也是属于出阴招。”
听到我的话,一群士兵裂开嘴笑了起来。
“快点准备吧!”军官对我笑了笑,大声说,“马上就要出发了!”
士兵们一哄而散,我也和马丁*路德骑着马向营门外走去。
远远的,一阵笛声传了过来。虽然很生疏,但是却带着浓郁的忧伤和深深的眷念。心中一动,我决定过去看看。
在一片小树林旁边的空地上,一排士兵正在用力的挖着坑,在离他们不远处停放这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士兵尸体。他们要就近掩埋他们。
一个年轻士兵坐在一面战鼓的鼓面上,微微战抖的手里拿着青色的长笛。正面对着一具还没盖上脸的尸体吹着,哀伤不自觉的从蓝色眼睛中流淌出来……脸上犹自挂着泪痕。
“他是谁?”等他吹完一曲,我走上前去问他。
“报告长官,他……是我弟弟!”他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哆嗦着说,“他死了……再也看不到家乡了……”
我举目四望,每具尸体旁都或多或少的站着人,那眼神,那景象,让人心酸。
“士兵尸体就地掩埋……”马丁*路德在我耳边说,“这是现行所有军队传统,士兵和贵族军官不一样,不但生命底贱,连死后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不是我的传统!”我说,“士兵们已经献出了生命,我一定要带他们回家!”
“长官!您说的……是真的吗?”士兵们围到我身边。
“是!只要是在我科恩*凯达的军队里!”我大声说,“我们决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伤员和牺牲士兵的遗体!永远不!”
欢呼声响起来,声震长空!
不丢下任何一个人,这成了黑暗军队的真正传统,也成了日后公国军队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