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
山洞。
洞口封了数层禁制,风雨不透,寒暑不侵,昼夜远离。
洞顶的珠光下,于野盘膝而坐。
此时的他赤着上身,双目微阖,双手结印,周身笼罩在一团青色的雾气之中。
“啪——”
手中灵石碎裂。
他抛去灵石碎屑,掌心再次扣入两块灵石。
随着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经脉,涌入四肢百骸,最终又如滔滔溪流奔向气海,浓郁的气机渐趋充盈,最终凝如实质,缓缓涌向当间的蛟丹。白色的蛟丹从静静悬浮,最终被凝稠入水的气机催动旋转,并发出莹白的光芒。光芒闪烁之中,气机更为凝稠汹涌。当气机稍稍减弱,他又一次拿出灵石……
如此循环不止、往复不休,一日又是一日,一个月接着一个月。
灵石碎屑散落了一地,所剩的灵石愈来愈少。而即使灵气源源不绝,体内气机更为疯狂,充盈的气海已膨胀难耐,却依然不知道何时筑基,更不敢就此停下来。此时他的便好像卡在一道激流之中,进退不得、左右两难。他忍不住拼命吸纳灵气、运转功法,而愈是焦虑恐慌,愈是茫然无措,他忍不住急道:“《归炁诀》有云,????????????????天地圆满,炼炁归一,万涓成水,水化万物,筑基有成,我何时方能筑基……”
“是哦,为什么呢——”
识海中,蛟影也是疑惑不已。
“如你这般,我当年已炼炁归一,玉液有成……哦,不急、不急,容我想来……”
于野闭关之始,蛟影便在陪伴守护。
当他全力以赴,她在全神贯注,当他遇到难关,她更为焦虑不安。
蛟影忖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哎呀,我倒是忘了,你的修为源自于蛟丹啊,故而筑基之法有所不同……”
“你……要命啊,我该如何是好?”
“这个……蛟丹与金丹相仿,威力却远胜一筹。你的修为虽然源自于蛟丹,却并未将其收为己用。唯有炼化蛟丹,彼此互融一体……”
“炼化蛟丹?”
“彻底炼化蛟丹,并非易事,而若是炼化一成,足以筑基。不过,眼下你操之过急,心绪浮躁、境界欠缺,不妨从此入手……”
“境界?”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怎讲?”
“为道者,修炼也。存天理,灭人欲,出红尘,破生死。之所谓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人欲岂能灭绝?”
“道心常在,无为而无不为……”
蛟影虽也任性淘气,却懂得筑基、结丹之法,她在关键时刻的指点,可谓是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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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野收敛心神,行功不懈。
不知不觉中,众多的恩怨情仇缓缓远去,便是星原谷、于家村也消失在黑暗之中。当他忘却了红尘往事,忘却了生死得失,忘却了正在闭关的自我,心头渐趋一片空灵……
便在他物我两忘之时,天边响起一阵春雷。雷声滚滚而来,愈来愈响,继而神魂一颤,疯狂的气机瞬间化作春潮涌向气海与旋转的蛟丹。蛟丹随之光芒大作,像是莹白的火焰在燃烧,却又透着丝丝金色,并散发出更为精纯的气机涌出丹田、奔向金阙、识海,继而涌入四肢百骸与周身的经脉。神魂为之倏然一轻,隆隆雷鸣犹在,彷如龙吟不绝,天地焕然一新……
过了许久。
于野终于睁开双眼。
身上多了一层污垢,看上去油腻不堪。
当年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时,也是这般情形,表明他的修为境界又上了一层台阶。
地上散落着厚厚一层灵石碎屑,见证他迈上台阶的艰苦卓绝。
“嘶嘶——”
便于此时,几声尖啸声穿透禁制而来,虽隐隐约约,却带着暴戾之气,异常的刺耳难听。
于野抬手撤去禁制,起身走向洞外。
明媚的日光下,两头怪物掠过海面,巨大的翅膀稍稍扇动,瞬息已去百丈之远。
于野走到洞外,禁不住怔怔而立。看着熟悉的大海,一时之间恍如隔世。他默然片刻,回头看向身后。
洞口旁边的石壁上,已刻了近百道剑痕。
于野抬手一指,又在石壁上“哧哧”添了十余道剑痕。
记得来到岛上的五年后,修至炼气九层圆满,接着参悟《归炁诀》,于第七年尝试闭关,并苦苦修炼了一年半。前后算起来已在此处困了九年,并耗去一千六百多块灵石。
终有收获!
筑基了!
嘿!
于野咧嘴一笑,飞身凌空蹿起,瞬间横掠七八丈,“扑通”扎入大海。一道海浪翻卷而来,瞬间将他推到了岸边,他趁势站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尽情搓洗着身上的污垢。
随着污垢褪去,肌肤呈现出暖玉的色泽,且双拳稍稍用力,便能感受到磅礴的力道在体内奔涌。且神识也提升了一大截,只需念头一动,千丈海域尽收眼底。
而筑基带来的好处不止于此,有待他慢慢的体悟琢磨。
“哗——”
突然水花四溅,狂风大作,两道黑影掠过海面疾驰而来。
于野不敢大意,急忙破水而出。而他刚刚蹿出海面,一头妖螈到了脚下。他趁势落下双脚,恰好站在妖螈的后背之上,霎时风声灌耳,妖物竟然带着他凌空往前飞去。他又是意外又是惊喜,忍不住昂首*长啸:“嗷——”
记得闭关之前,两头妖螈已长成了翅膀,却只会在海里扑腾,谁想一年半之后,两个大家伙竟然双双飞了起来。
又能不能飞回蕲州呢?
“砰——”
妖螈飞了数百丈远便难以为继,相继扎入海中,而稍作扑腾之后,又一次飞跃而起。
“嗷——”
只见两头庞然大物掠过海面展翅飞翔。
还有一位年轻人站在妖物的后背上,赤着上身,乱发飞舞,放声长啸……
……
云川门。
济水峰。
三道剑光从天而降。
转眼之间,山门前落下三道人影。
为首之人是位老者,身着浅色道袍,须发斑白,相貌清瘦,神态威严。
随行的两位中年男子,同样脸色不善。
看守山门的是四位炼气弟子,应该认出来者,忙道:“我家门主闭关,不便会客……”
“哼!”
老者冷哼一声,叱道:“我穆元子已三次登门拜访,邪罗子他岂有拒客之理。速速转告你家门主,我要当面与他说话!”
“弟子恕难从命,请穆前辈改日登门……”
云川门的弟子竟然在逐客,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穆元子的脸色一沉。
随行的两个中年男子却二话不说,抬手祭出两道光芒。
“轰、轰——”
光芒闪烁,紧接着便是两声巨响。山门所在的两根石柱炸得粉碎,四位仙门弟子顿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与此同时,山峰四周又是一阵光芒闪烁,显然触动了护山大阵,紧接着数道剑光由远而近。
“何人毁我山门?”
一位老者带着三位中年男子踏剑而来,本该是怒气冲冲,忽又面面相觑,各自放慢了来势。
穆元子却是不依不饶,冷声道:“方巽子,邪罗子何在?”
来的正是百川堂的金丹长老方巽子,与他门下的辛鉴、常明,以及巡山至此的卜易。
四人落下身形。
方巽子见受伤的弟子并无性命之忧,知道对方手下留情,却依然神色不悦,举手道:“穆门主,你毁我山门,伤我弟子,是何道理?”
穆元子背起双手,哼道:“你让邪罗子见我,我自然与他当面道歉!”
“门主师兄闭关,概不会客!”
“既然邪罗子无礼,便莫怪我穆元子不讲道理!”
“穆门主,你待怎样?”
“请你转告邪罗子,请他一年之内交出兰陵城宝物,与他寻找多年的海外修士的下落。如若不然,我将召集蕲州仙门同道找他理论,即使来一场仙门大战也在所不惜,勿谓言之不预也!”
“穆门主,五国仙门同气连枝,这又何苦呢……”
“哼!”
穆元子却不再多说,拂袖一甩,与两个同伴踏剑而起,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方巽子很是郁闷,道:“天玄门也敢欺我,岂有此理!”
“天玄门的穆元子倒也无妨,却怕他联手其他的仙门。方长老,此事应当及时禀报门主。”
神启堂的卜易在说话。
常明与辛鉴在照看受伤的弟子,另有十多个巡山弟子匆匆赶来。
方巽子摇了摇头,道:“大战将至,只怕我云川峰难逃此劫啊!”
卜易愕然道:“方长老,何出此言?”
“呵呵!”
方巽子苦笑一声。
他知道卜易在外多年,又是神启堂的执事,故而无心隐瞒,或许也想抱怨几句,遂带着无奈的口吻道:“各方均已证实,我云川门弟子找到了兰陵城的宝物,并查获海外修士的下落。而偏偏三位知情的弟子生死不明,便也无从答应穆元子的请求。门主对此早有所料,或有应对之法也未可知!”
“于野?”
“你认得于野?”
“哦,听说过此人。”
“于野与墨筱、冷尘已失踪十年之久,却不想一场仙门大战却因三人而起!”
方巽子与辛鉴、常明交代几句,径自踏剑离去。
一群巡山弟子赶到近前,忙着四处戒备、修葺山门。
其中一位瘦小精干的弟子凑到卜易的身旁,悄声道:“师叔,为何提起于野,莫非有他的消息?”
卜易回头一瞥,转身走下山门的石阶。他踱步来到一片空地上,这才伸手拈须,轻声道:“当归一,你与于野交情非同一般啊!”
当归一亦步亦趋,连连点头道:“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如今我依靠师叔,本想关照他一二,他却身陨道消,唉——”
吹嘘之余,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如今他也是内门弟子,且深受师叔的器重,只可惜无人分享他的荣耀,令他倍感失落。
卜易问道:“你也断定他死了?”
“嗯!”
当归一点了点头,道:“当年他仅有炼气三层的修为,筑基高人也奈何不了他,之后听说他又屡建奇功,挑战强敌也难逢一败。谁想他如此命薄,生死无常啊!”
“哦!”
卜易微微颔首,眼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