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点点头,端起碗一饮而尽,灵缇对魂儿挥挥手,示意自己不喝。
赵凤吟满意地笑笑,端起水晶碗正待喝汤,父皇的圣旨下来了,钦赐长公主宣府铁骑龙形兵符和宣辽军虎形兵符各一面,诏令她尽快率军奔赴辽东前线,务必遏制住金虏在辽河流域咄咄逼人的攻势,以挽回败局。
宣旨的大太监刘宇恭恭敬敬地奉上圣旨,一脸讨好地道:“长公主殿下,来时老皇爷让奴才私下捎句话,说是希望娘娘别把上次那件事放在心上。”
虽未明说,赵凤吟自然知道父皇言中所指,但却并无下文,即使不方便让刘宇传话,总不至于连含糊其辞的表示都没有吧?看来父皇也仅仅有些歉意而已,并无励精图治的决心……
她有些心灰意冷地说道:“多谢刘总管,请代我向父皇问好。”同样也不愿再多添上一句,她就是要让父皇知道自己心中的强烈不满,希望逼他采取一些积极的措施,即便不能全按自己的思路大刀阔斧地革新,至少也要往这个方向上靠靠,哪怕只是一点点。
刘宇走后,无月好奇地问道:“娘娘,宣府铁骑和宣辽军的兵符本就在您的掌握之中,老皇爷干嘛还要赐您兵符,岂非多此一举?”
赵凤吟把那两只金碧辉煌的锦盒递给他,说道:“你打开来瞧瞧。”
无月取出一看,形状、图案与凤吟手中的那两块墨玉兵符完全一样,同样精致而威武,只是摸起来坚硬得多,拿在手中沉甸甸地,也不知由何物制成?
赵凤吟见他依然一脸困惑之色,便解释道:“看不出来吧?这两块兵符乃深埋北海亘古不化的厚厚冰层之下的玄铁所制,这种玄铁乃北山女真赠送给父皇的宝物,坚硬无比、永不生锈,取其永恒之意,依太宗皇帝订下的千禧律,意味着这对兵符将永归我手、世袭罔替,即便父皇……也一样,这也意味着,将来这副重担会落到你的肩上,你舅舅不用再打这两支铁军的主意了。”
后面这句话是对灵缇说的。她以一种类似怜悯和遗憾的眼神看看母亲,却没说什么。
赵凤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问道:“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对为娘似乎很不屑的样子?”
灵缇黛眉微蹙,淡淡地道:“您不觉得,这样下去很累么?既然要拉我垫背,为何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再说?”
赵凤吟长叹一声道:“我也想像你这样,成天有情郎相伴,到处游山玩水。可惜,我没有你那么能干的母亲,否则……”
言罢轻挽鬓边散发,意味深长地看着无月,举止间风情万种。
无月看得一呆,小腹下窜上一股热流,同样都是美人,凤吟那双媚眼简直是勾魂夺魄,每每令他情不自禁!见母女俩又似要拌嘴,他照例得赶紧当和事佬,免得冲突加剧,忙打岔道:“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么?”
赵凤吟点点头,黛眉微蹙地道:“你真的要随军出征么?须知兵凶战危,这样的大会战绝非江湖争斗可以相提并论,上阵杀敌之际我或许顾不上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无月慨然道:“家国危难之际,您一个巾帼女子都能挺身而出,我堂堂须眉男儿更应该为民征战沙场!”
赵凤吟黛眉一挑,“为民?难道不为国?”
无月直言道:“是的,这些年来,我对朝廷的许多做法很有些看不惯,若非如此,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不过无论如何,第一次辽东大战之后女真军退兵时大肆屠城,大批辽人惨遭屠戮,若任由这帮兽军杀入中原,不知会有多少百姓遭难,后果何其可怕!”
赵凤吟哦了一声,淡淡地道:“老子道德经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你且说说,若由你来治国,又该怎么做?”
无月沉吟半晌,缓缓地道:“帝王制律、内阁执政,放权分层治理,就像太宗皇帝和前内阁首辅大臣张楷之所倡导的那样。可实际上,这些年来朝廷是在倒行逆施,各种极不公平的现象司空见惯,百姓苦不堪言不说,且引来无穷外患,长此以往……”
赵凤吟拍手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就说嘛,你绝非池中之物,我相信千禧朝最终会向那个方向发展的,你要有信心,所以么,你上前线锻炼一下也好,最好是既为国、又为民。这次我只能带上十万大军,你去了抵得上另外十多万,与我率宣辽军倾巢出动的效果差不多,呵呵~”
无月奇道:“我一人能抵十多万宣辽军雄兵?我这人其实有个优点跟您一样,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赵凤吟仔细看看他的表情,咯咯笑道:“你不是一向说我是个精明的商人么?既是商人,就绝不会把帐都会算错,否则岂非很容易蚀本?何况这笔帐很好算,你一人足以挡住慕容大军,撤往东那堡固守待援的赵将军来函,说这次南下解围的齐天格格军势不可挡,据他估计,宣府铁骑全军出动、竭尽全力,也不过勉强匹敌齐天格格麾下两支铁骑中的一支而已,若是慕容全军南下,岂非要宣辽军十多万雄兵才能抵挡得住?”
无月皱眉道:“您别总喜欢瞎联想好么?我啥时说过我和慕容格格有何关联?更别说齐天格格了,我还是从您嘴里知道这个称号的。”
赵凤吟不动声色地道:“那我倒真是好奇,缇儿明明在张氏花园告诉过你,要你遇上危险时就到凤吟宫去找她,可你在走投无路之际,居然舍近求远不来雾灵山,非要千里迢迢地奔赴辽东,请问你是想去投奔谁?不过作为母亲,有一点我很确定,一个小孩被人狠狠地欺负之后,第一反应总是要回家找爹娘告状,你是否也是这样?”
无月没再说什么,他很清楚,这种事儿越辩解越糟,还不如给她一个莫测高深。
赵凤吟盯着他看了很久,她这样说就是为了刺激他,以验证自己的判断,因为这一点很重要,可她看了半天愣是没能看出啥名堂,他还是跟平常一样的那种表情,幽深双眸晶莹剔透,脸上不笑也跟桃花一样灿烂,精致好看的唇角永远自然上翘,给人一种似笑非笑之感,看得久了,她非但没看出一丝破绽,反倒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
她忙收回目光,缇儿还在,可没机会亲热,别弄得自己浑身难受……
同时下来的,还有另外一道给户部的圣旨,诏令户部尚书火速筹备大量军需物资拨给宣辽军,为争取时间,经费由皇宫内库支取一半,户部筹集一半,若延误大军开拔,杀无赦!
户部尚书乃是内阁六部大臣之一的蔡广进,作为千禧朝财务总管,他的政见与长公主和内阁首辅大臣顾尚楷一致,今年不过五十岁,是内阁六部大臣中最年轻的一位,却看似六十多岁的老人,没办法,由于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他手头很是窘迫,各地赈灾、练兵备战等等各方面都需要大量经费,每年的开支编制加上应急支出都超出国库的一倍还多,他哪来那么多银子?
即便这样,老皇爷真是越老越财迷,通过太监总管刘宇大肆圈钱,刘宇所掌管的皇宫内库中金银堆积如山,宁愿放得发霉也舍不得拨给他应急,几年下来他焦头烂额之下,头发都急白了。
他接过圣旨之后,双手忍不住发抖,宣辽军二十多万大军同时开赴前线,所需的粮草、辎重和战时军饷等等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这次财迷的老皇爷总算知道形势异常严峻,抑或是心疼为国鞠躬尽瘁的长女吧,居然舍得自掏腰包垫付一半经费,可另外的一半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几乎要把国库搬空才够应付。
他也想全力以赴地支持宣辽军,尽快凑够二十多万大军出征之需,可其他日常开支咋办?总不能让所有朝廷官员饿着肚子办公吧?再说了,即便不缺钱,采办各类军需物资也要花费时间,可近年来各级官员一点也不体谅他的难处,晚发一天薪俸便要对他大发牢骚,办事效率却越来越低下,靠他们,唉……
眼看着刘宇宣旨之后转身就要走,他忙上前拉拉他的衣袖,愁眉苦脸地套近乎道:“刘总管,看在咱俩多年好友的份上,请您回去后向皇上美言几句,内库能否再多支付四分之一?我这边儿实在凑不够另外一半啊!”
这家伙身上全套穿戴和佩饰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他的内库么……
刘宇摆摆手,一付爱莫能助的模样,“蔡兄,不是小弟不愿帮忙,老皇爷是绝不会答应的,就这样他已心疼了好半天,若非是长公主殿下亲自出马,老皇爷绝不会舍得自掏腰包的。您老别以为内库里有多少钱,每年不过就靠一点盐税和矿税之类的,老皇爷还在为怎样才能增加收入而犯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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