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飘飘,裴辞站立在亭中,看着这漫天飞雪,留在他脑海里,却总是死前的那一场雪。
他心知,此处并非自己原本所处的那里,按理说,人都死了,已无再多留念,可现在所处的这里,许多事情都i超出他原本的认知。
身边的变化也过于大,同他原本所知的全然不同。
譬如......
肩膀上一重,带着暖意的斗篷自后披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冷香,裴辞微微一怔,转过身望去,只见是盛宝龄踮起脚尖,将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盛宝龄嘴角微微弯起,看向裴辞的目光中,再不加任何掩饰,“天冷,你身子刚好,要注意些。”
若是再冷着了,生了什么病,却是难以再寻到神医了。
盛宝龄的柔情,是裴辞从上辈子开始便一直奢求的,自她登上了后位,再不曾似在盛府时那般待自己温情。
而这一份温情,却在此刻,在他以为失去了所有之际,再次出现在眼前。
裴辞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盛宝龄的手往自己额间探来,最后落在自己额头上。
盛宝龄眉头轻轻一蹙,“好似有些烫,回去吧?”
说着,她看着裴辞,却见裴辞只是这么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什么,想到了裴婉说的,他应当是忘记了什么事,看样子是忘记得不多。
可就这几日相处,她却明显能察觉,裴辞应当是这一两年的事都忘了。
盛宝龄心里不由有些低落,可过了一会,这份低落又瞬间散去。
没关系,忘了便忘了,今后的日子才更为重要。
盛宝龄指尖轻轻拉了拉裴辞的衣袖,嘴角微微一弯,笑意清浅,“哥哥,回去吧?”
裴辞征住了,目光落在她拉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上,软软嫩嫩,更是在她那一声阔别了多年的称呼上。
“你怎么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过后,也只能这么问了一句。
盛宝龄的亲近,让他恍惚,心中欢喜,可又禁不住这份欢喜,只怕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待梦醒来,一切便成空。
可盛宝龄却不知道裴辞的这份纠结,以为他便是忘了那些,故而才对自己疏远。
然而这些于她而言,已然没关系。
自那日在宫中,静王进殿之时,她的心里便早已有了答案,想要的,可不想要的,都清清楚楚。
如今,不过是他忘了,可过去种种表明,或许忘了于他而言,更好。
那些他曾经经历过的生死,一点点的,像是一道一道伤口。
她不是不希望裴辞记得自己,可比起看着他承受那么多过去,她更希望裴辞能只活在当下,而非困在过去。
想清楚这一点,盛宝龄无所畏惧,从原本抓着裴辞的衣袖,改为将手探进了他的手掌中,惊讶发现,从前总是一片冰凉的手掌,此刻确实一片暖意。
裴辞更是被她的这个举动震惊,下意识便要抽走,可却被盛宝龄牢牢牵着。
盛宝龄嘴角弯弯,“有些冷,借你手暖暖。”
裴辞身子僵硬,只觉整只手都不像自己的了,丝毫不听使唤。
盛宝龄又道,“从前我给你备了多少汤婆子暖手,如今我不在宫中,什么也没有了,你总不会连这都不借罢?”
一边说着,她面上故作难过。
没有人忍心看着自己心悦的人难过,即便明知这都是装的,可他还是禁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番歪理,倒是听得裴辞一怔一怔的,竟然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并非不能......”到最后,裴辞也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盛宝龄却已经开心起来了,“那便好。”
她缓缓收紧牵着裴辞的手,拉着他,往厅子外头走,另外一只手拿起靠在角落的纸伞,将纸伞打开,高高举在裴辞头上。
两人并肩走着,可盛宝龄明显有些吃力,可她心里却又偏欢喜。
裴辞皱着眉头,指尖微动,从盛宝龄的手里接过那伞,堪堪的举着,“我来。”
盛宝龄一愣,随即笑了。
二人撑伞从雪中过,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人眼里,心里不免感叹。
“我先前还以为,一直与兄长往来的,是盛朗。”
裴婉一想到这事,这心里头,就怪异得很,总觉得自己也不傻,怎的就被那般带歪了去。
盛巩一听,额角直跳,盛朗可是个男儿身。
这裴大姑娘也着实是离谱了些。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欸,那不是盛朗那小子吗,怎么还穿上女装了!”
沈从安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错啊!这小子生得好看,这穿上女装也好看,像他阿姐似的!”
一瞬间,两道看傻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盛巩摇摇头,看了裴碗一眼,这二人,倒是配上了。
他转身走了,瑟瑟留在这裴府,也安全些,总好过回到盛府那个狼窝。
得知盛宝龄死了,二房和三房虽说面上不显,可暗里却是不知有多小人得意,当真是枉费了大房这么多年来的帮衬。
银子都不知往那两房上贴去多少,倒是养出了一帮白眼狼。
好似真正难过的,也只有盛宝黛。
盛大人倒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几日,再出来之际,头发又白了许多,第二日,便进宫,带着盛宝龄的尸骨便要告老还乡。
新帝也大方,该赐的也都赐了。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这位父亲,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等到女儿当真走后,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
盛巩也不欲将盛宝龄还活着的消息告知盛府的人,为了盛宝龄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好。
而沈从安这个脸皮厚的,脑子不够用的,便是知道的,也还有裴婉管着。
裴婉指尖扶了扶额角,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沈家人今日都来裴府了,显然是为两家婚事而来,估计着是要定日子了。
一想到这,裴婉便头疼,再看沈从安这副模样,便头疼,转身便走。
沈从安一看,急了,连忙跟了上去,“婉儿妹妹等等我啊!今日可是给咱定好日子的日子......”
裴婉步子一顿,却是头也不回,“婉儿命苦,过不上好日子,元让哥哥还是自个儿过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