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一百八了，不想去医院都不行了。”
看血压计就什么都知道了，老周的所谓很能抗事，明显的就是吹牛，就算吃了药，也控制不住血压蹭蹭蹭的往上涨。
有人摊了之后，会万事看澹，云澹风轻，佛系起来。
老周的情况是另一种，整天在家里憋着，暴躁了很多，脾气比年轻的时候更大。
从老周家请保姆，都要比别家多开工资，还没人愿意干，就知道老周有多难伺候了。
“要叫救护车吗，我打电话去?”李素华为了老周，急救知识没少学。
老周这一辈子看重这个，偏爱那个，最后还是只有老伴李素华不嫌弃自己。
“那倒也不至于，叫救护车来，也快不了多少的。”
老周不是急症，叫救护车，浪费医疗资源是一方面。
主要的还是周秉昆，觉得在光字片这个地方，叫救护车也没什么用，没有紧急医疗的意义。
光字片这个地方，想拉人的话，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板车。
救护车开不进光字片不说，不是光字片长期生活过的话，也摸不清光字片的房子，门牌号到底对应的哪家哪户。
“那我找辆板车去。”
“不用，我把老头扶一段，扶到路边，我们打车去医院。”
说着话，手上也没闲，周秉昆已经拖着老周下了炕。
李素华找了一件大衣给老周披上之后才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啊?”
“要不您就留着家里吧，要不然保姆买菜回来，看到家里一个人没有，也该着急了。”周秉昆回道:“老头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到医院住几天，输几天液就行了。”
犹豫了几秒之下，李素华才决定晚一一点再去医院:“那行，你带着你爸先去，等饭做好了，我给你们送饭过去。”
就这李素华也是依依不舍，把周秉昆和老周送出了门，又跟着走出老远。
周秉昆架着老周的左边，方便老周还算完好的右腿使劲。
“秉昆，你慢一点，慢一点，我头晕。”
“这跟我快不快的有啥关系，你血压那么高，能不头晕吗?”
也就是老卓身体情况不允许，要不然周秉昆真想回怼老周几句。
偏心偏的那么厉害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还要指望周秉昆给送医院的。
“周秉昆，你做事就是不如你哥，送人去医院都比你哥送的毛糙。”
“想要周秉义用板车推你啊?那要不你控制一下，过几天再病，等周秉义出来了，空闲了，让他送你到医院去。嫌我毛糙，我承认，我确实是没有周秉义做事精致。”
关键的是，让市长拉着板车送医院，听起来就有面子。
整个江辽省，都很难找出来几个人有这种待遇的。
“哎幼...我这晕的厉害，难受。”
老周装模作样的说道，明显的就是逃避问题。
“那就走快一点，早点到医院，早点用上药，你也能早舒服一点。”
周秉昆肯定不能听老周的，还要加快速度。
要加快速度，后面一段路，基本就是周秉昆拖着老周在走了。
对于周秉昆来说，拖着老周肯定是要比抱着，背着，更累一点。
但相比累一点，周秉昆还是觉得这一边搀着，一边拖着更合适。
这么走了十分钟，才算是走出了光字片。
能够打到出租车，证明了一下，光字片其实也属于市区的。
...
“秉昆，你们到医院了吗?”
到了医院没多久，周秉昆就接到了李素华的电话。
“到了，已经检查过了，老头问题不大，输输液控制一下血压就完了，我正带着老头往病房去呢。”
就算没有专供内科，周秉昆也不至于判断一下老周这个简单的病情，都判断不准确的。
“那你就先陪着你爸，等饭做好了，我就过去给你们送饭，找你们去。”
“行，我们在住院楼，502病房，你到了直接过来就行。”
周秉昆也不可能，一直在医院陪着老周，李素华过来还是有必要的。
其实也没有等太久，李素华比周秉昆也就晚了一个多小时过来。
“孩他爹，你怎么样了，觉得舒服点了没有?”
李素华把饭盒交给周秉昆之后，拿着另一个饭盒，就坐到了床边，准备给老周喂饭。
“我身体没事，就是...秉义怎么样了啊?”
老周表面是血压高，但根本问题还是周秉义，周秉义没问题的话，老周的血压自然也就容易降下去，说老周这是心病都没问题。
“你自己儿子是什么样人，你还不知道吗...”
周秉昆是怎么安慰李素华的，李素华就怎么样的又安慰了老周一遍。
看样子老周变脆弱之后，还让李素华成长了，变坚强了不少。
“唉...你没事了多联系一下冬梅，多问问秉义的情况。”老周叹道，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推给了李素华。
“这还用你说吗，秉昆早给冬梅打过电话了。”然后李素华转头看向了周秉昆:“秉昆，你咋不多吃一点呢，我在家里吃过了，这带来的饭，就是让你们爷俩吃的?”
“我吃不少了，已经饱了。”周秉昆随口应付道，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吃了一个馒头。
李素华带过来的饭，只能说是仅能入口。
对于现在又享受惯了的周秉昆来说，是不太吃的惯的。
“秉昆，你是不是嫌菜做的不好吃啊?咱家请人，在其他地方要求多，做饭方面就不好要求的太高了。”
对于保姆做饭水平怎么样，李素华自己也是有数的。
“这就很好了，猪肉酸菜，鸡蛋木耳，还有白面馒头，这不好吃，还有啥好吃的啊?”
“行，你觉得好吃就行。也就是这些年才过上这样日子，往回倒腾二十年，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这些了。”
李素华对于味道的要求不高，对于现在的伙食，还是挺满意的。
“对，这怎么都比我小时候，吃的窝窝头，水煮菜，好吃多了。”
周秉昆嘴上赞同，但是心里还是认为，现在和以前没有可比性的。
以前吃的差，人没有享受过好日子，很容易就能适应下来。
享受过现在的饮食之后，在回去吃以前的粗粮，就算还是原本吃粗粮的一波人，也是适应不了的。
随着社会的发展，老百姓对于各方面的要求还是提高的很多的。
不能还用以前的标准来要求现在，对社会变化这么不敏感的，可能也就只有李素华这样的老一辈人了。
“你吃完了话，给周蓉打个电话吧，你爸住院，你哥那边也出了问题，家里出这么多事，她也应该回来了。”李素华道。
“我和周蓉说不上两句话的，手机给你，还是你直接跟她说吧。”
周秉昆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李素华。
“这手机咋用的啊?”摆弄了几下，没摆弄明白，李素华又把手机给周秉昆递了回来。
“我帮你拨号吧，其实这东西用起来，和电话机没什么区别的，直接拿着拨号就行了。”
这年代的手机，只有打电话，发短信的基础功能，真没什么复杂的。
“喂，周蓉。”
“我是谁，我是你妈。”
“这是周秉昆手机，他就在我身边了。”
“你现在在哪呢?”
“还在贵州啊。”
“你都出去玩半个月了，玩完的话，就快点的回来吧。”
“家里出了事了，你爸...你哥...”
“行，等你回来了，你直接来医院找我们就行。”
“给你手机。”李素华给手机递了回来:“你姐说她，快的话两天就能回来了。”
“嗯，她反正挺清闲，与其让她在外面游山玩水，还不如回来伺候一下老头的。”
虽然周秉昆觉得，周蓉回来也没什么用，一不会出钱，二也不愿出力，但这也不能成为不叫周蓉回来的理由。
老周病了还不让周蓉回来一下，平常就更用不上周蓉了。
吃过饭之后，老周那边输液，李素华和周秉昆在旁边稍微盯一下就行。
这种无聊的时候，周秉昆还是一惯的选择，买上几份报纸，看报纸打发时间。
这个年代的报纸销量，应该也算是到了一个巅峰期。
经济已经到了一定的阶段，互联网又刚刚发展，报纸还是老百姓获取新闻的第一渠道。
“妈，听周蓉说，爸住院了，我过来看看，爸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有人带着水果，过来医院看望老周。
“你爸他没啥事，就是输输液，控制一下血压。哪用得着麻烦你跑过来一趟的。”
李素华对冯化成这个回应，多少还是冷澹了一点。
李素华对冯化成的观感，一直都是随着周蓉的态度变化的。
李素华是这个冷澹的态度，也是说明周蓉现在对冯化成是冷澹的了。
“也没啥麻烦的，我现在也退休了，不用去单位上班，有的是空闲时间。”冯化成讨好的说道。
冯化成现在对于周蓉，多少还是带着一些讨好态度的。
虽然周秉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冯化成和年轻诗人小姑娘，这一段没有持续多久是肯定的了。
新鲜感过后，小姑娘就无情的抛弃了老冯。
正常人不成熟也就是年轻时候的几年，普通人不可能和周蓉一样，活到四十多岁，思想都不成熟的。
冯化成为了可以有一个，有媳妇有女儿的完整家庭，对周蓉的态度就又发生了改变。
想要冯化成对周蓉，像最开始那样百依百顺的不可能。
但周蓉托付老冯，来医院看望一下老周，这种事情冯化成还是乐意做的。
“退休了也好，不用去单位耽误时间，你就可以专心的在家搞搞创作，写一些好的作品出来。”
老周皱了皱眉头，像是才发现冯化成六十了一样，然后用一副说教的口吻说道。
不管怎么说，冯化成都算是好心好意的来探病，老周用这副态度对人，就知道老周有多不待见冯化成了。
老周这个人主要的就是势力，现在就是单纯的看不上冯化成，和周蓉关系不大。
六几年的时候，冯化成是大学生，着名诗人，周家孩子学历最高的才高中，冯化成当然能获得老周的尊重。
现在的冯化成就是一个名字都快没了的落魄诗人，周家孩子各有成绩，老周眼里当然也就没了冯化成。
重要的是周蓉屁股后面，一直跟着一个舔狗蔡晓光。
就是老周不想把两个人对比都不行，蔡晓光是一直的往跟前凑。
现在两个人对比起来，不管是年龄，外貌，事业，方方面面冯化成都是远远不如着名导演蔡晓光的。
冯化成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和周蓉有一个共同的女儿冯玥。
“是，退休后我就专心的搞创作了。”
为给老周这个老丈人面子，冯化成陪着笑脸应道。
如果不是因为图人家女儿的话，冯化成就是再落魄，也不应该被老周这个只是上过扫盲班的老头说教的。
“老冯，周秉义那边出了点事，老头心情不好，你不用理他。咱们两个聊，也有几年没见了。”周秉昆为冯化成解围道。
针对周蓉这一点来说，周秉昆和冯化成现在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面的。
冯化成想维持一下，自己和周蓉的婚姻。
周秉昆不想让周蓉，二嫁蔡晓光过好日子，当然支持冯化成。
“老冯...”
跟着冯化成聊天，周秉昆也就对冯化成这几年的生活，有了一些了解。
在最后一次想要挣扎，想争取在作协混上一任领导，没有选上之后。
在工作的最后几年，冯化成就选择了摆烂，可以说一点正事没干的。
“妈，我来看看爸，爸都住院了，你们怎么也没有人跟我说一声的?”
老周住院，比周秉昆想象的要热闹，一直有人来探望的。冯化成刚过来没有多久，没多大会儿，郝冬梅又过来探望。
“冬梅，你工作那么忙，又要惦记秉义那边，还往这边跑干啥，我都交代了秉昆，这个事不让他跟你说的。”
不通知郝冬梅，李素华确实是交代了一句。
以周秉昆的理解来说，李素华不让通知了郝冬梅，应该是怕老周见了郝冬梅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