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大夫一直调理着身子,我们每年也去医院做检查,谁也没想到这个病说来就来,还发展的这么快......”
“刚开始你阿大还坚持着想做手术,他舍不得你们,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大夫说肿瘤扩散的太快了,现在做手术已经没用了......”
不在老头子面前,李春花的眼泪就没有断过,抱着苏悦华呜呜的哭。
她不是怕死,她就怕老头子走了,留下她一个人,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分开过,他走了,她一个人可怎么办?
就像他们之前说的,人到了这岁数,真的已经活够了,可是,为什么临了了,还要遭这么大的罪?
“阿妈,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这让她怎么接受,她这么快就要失去父亲了?
“没办法了,你三哥专门去京都,请了这方面最好的专家过来,他们的诊断结果是做手术连两成的把握都没有了......”
头有些晕,苏悦华撑着李春花,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家里哥哥嫂子们都在,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哪怕老爷子不像其他家里掌权的老人,可是,老人在,家就在,现在老爷子这样子,随时都会咽气,这往后,家里可就只剩下一个老母亲了。
而且,李春花的状态,不比老爷子好多少。
“小七,我走了,你多陪陪你阿妈,我怕她一个人害怕,知道你哥他们不会亏了你阿妈,我给你阿妈留了些体己,就在镇上的房子里,这是钥匙,小七,别哭,阿大能撑着再见你一面,阿大心里没遗憾了......”
苏悦华他们回到家第二天的凌晨四点,苏二爷跟苏大伯一样,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泄了,就这么走了。
“阿大......”膝盖一软,苏悦华落在床前,脑子里嗡嗡直响,然后,眼前一黑,就彻底看不见了。
等她再醒过来,家里灵堂都设好了,看着照片上那个慈祥的老人,苏悦华眼泪就没有停过。
苏仲景,这个憨厚的老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的女儿,早就不在了。
哪怕她发了回烧醒过来,变得彻底不一样了,老爷子也始终将她当成心尖尖,捧着,疼着,宠着。
苏仲景,可以说满足了她两辈子加起来,对于父亲这个角色所有的幻想。
可现在,他不在了,她再也没有父亲了。
人们都说,爹在,妈在,家就在,可现在,她没有爹了,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用那枯瘦的手拍着她的头顶笑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偷偷过烟瘾被她发现了而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了......
“小七,小七......”苏悦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袋很疼,眼皮子沉的她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嗓子干哑,浑身难受的,可是,她张不开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送小七去医院......”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声音,孩子在哭喊,还有很多担忧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
恍惚间,脑海里是不属于她的记忆,父亲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却比现在年轻很多,眼神愧疚的看着她,让她去冯家,给冯家夫妇养老送终。
模糊的记忆里,她难以置信的推开父亲,却没有看到老父亲手上青筋暴跳,也没有看到老父亲眼里的泪花,和不舍。
“小七,小七,你醒醒,醒醒,再不醒来,就见不了爸妈最后一面了。”
是锦归哥哥的声音,再也见不了爸妈最后一面了,再也见不了爸妈最后一面了......
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亘,苏悦华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茫,完全看不清楚人影。
“阿大......”嗓子干哑的厉害,只是一个声音,就疼的她变了脸色。
“先别说话,喝点水,小七,喝点水我带你过去......”
冯锦归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小心的喂了水,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大衣,就直接抱着清瘦的人出了医院。
医生说小七现在还不能离开医院,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再不去看看,小七以后真的会恨他的。
“小七醒了?怎么过来了......”
“先去给阿大阿妈上柱香......”
虽然很疑惑为什么阿大去世了要给阿大阿妈上柱香,苏悦华还是跟着冯锦归走到了一处地方,地上热浪袭来,她知道,那是老家有人去世吊唁的习惯。
“小七!”谁都没想到,小七会噗通一声跪进火盆里,冯锦归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拉起来,衣服已经烧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灭了火,冯锦归才发现异样。
“小七,你怎么了?”在她眼前挥挥手,可是,小七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没事,锦归哥哥,你别让我哥他们知道,拉着我......”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她醒过来后,就看不见了。
“你这傻孩子......”突然之间,公公婆婆双双离世,唯一的小姑子灵堂前晕过去,高跷整整三天,醒来看不见了......于小满抱着苏悦华就哭了起来。
“三嫂,你别难过,阿大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胃癌,吃不下去,阿大几乎是饿死的,哪怕喝口水,都疼的要命,老父亲怕他们担心,每天死撑着,他是实在撑不下去了。
“小七,你这样,让我怎么跟阿大阿妈交代啊......”
“阿妈,阿妈呢,别让阿妈知道,阿大走了,阿妈肯定难受坏了,别让阿妈知道......”
想拍拍嫂子的手,可是,她看不见。
一个人突然看不见,大脑也短路了,就连一些常识都忘了,苏悦华举着手,找不到方向。
“小七,小七......”她该怎么告诉小七,阿妈在阿大走了当天晚上,就跟着去了,一夕间没了父母,小七怎么承受得住?
“三嫂,我来吧。”冯锦归将短短三天就瘦的摇摇晃晃的人抱过来,小心的放在蒲团上,手把手的指导她上香。
“为什么要烧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苏悦华渐渐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