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何在牢中对龚吉殷殷嘱咐,面授机宜,让他在两天后三司会审的公堂之上如何巧言令色,为自己主动找寻一条活路。
待得常何讲完离开大理寺天牢,龚吉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仓惶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阴狠发笑。
这厮目送着常何离去之后,猛然蹲在地上重新在竹篮中掰下一条鸡腿,玩命儿地往嘴里一阵直塞咀嚼,阴笑着嘟囔道:封德懿,休怪我这个门生心狠,我也是逼不得已。反正你死都死了,早成了冢中枯骨一堆,就当成全我一次吧!至于萧瑀、裴寂?嘿嘿,既然老子受你们武德旧臣牵连,那就别怪老子一不做二不休了,嘿嘿,妈的,今天怎么吃啥啥都香呢?
常何出了大理寺天牢大门,天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早早在外头等候的常府下人提着灯笼迎上前来,引着常何前往停驻马车的位置。
轰~
天际一声闷雷响起。
常何刚走几步,还没来得及上马车,这天上居然下起了雨来。
极为突然,哗啦哗啦一阵下,如豆子般大小的雨点很快就砸落在人的身上。
常何突然驻足不走,仰起头来展开双臂,任凭雨水砸落在自己的脸上,任凭雨水打湿着自己的衣衫。
淋了好是一阵子,常何才徐徐收回双臂,抹了一把满是雨水的脸颊,粗犷地骂骂咧咧道:狗日的,这雷雨倒是会挑时候,莫非连老天爷也知道再过两天,长安地界儿上将是风起云涌,波谲云诡不成?嘿嘿,贼老天!
老爷,快快上车啦,这雷雨毒的很,淋久了容易染风寒哩!
常府的下人早已坐在车辕上驱驰着马车,来到了常何的身边,不断催促着。
常何唔了一声,浑身湿透地钻进了马车之中,吩咐下人驱车回府。
雷雨越下越大,貌似短时间内不想停歇一般,任性地刮起了阵阵狂风,风烈雨猛,惊醒了不知多少睡梦中的人儿。
咚,咚咚咚~
尚书右仆射萧瑀的府上,半夜有人猛捶大门,吵醒了萧府的门房。
门房下人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打开了大门,本想破口大骂两句,扰人清梦缺不缺德。
不过当看到门口敲门之人后,那下人立马将话卡在了嗓子眼儿上。
来人是位老者,下人定睛一看探清了模样,居然是自家老爷的至交好友当朝宗正寺正卿裴寂裴老大人。
要说这裴寂,也绝对是唐初朝堂中的一位传奇式的人物。
他的传奇就在于他跟当今太上皇李渊的关系,如果虞世南时常得太上皇李渊召进宫来相叙,是因为一代大儒名声在外的话;那么裴寂得太上皇李渊召见入宫,时常秉烛夜谈,甚至抵足而眠,那就是因为私交好到极致的关系。
裴寂甚得李渊信任,李渊做皇帝那会儿就是尚书仆射,后来李世民逼宫得皇位,李渊退居深宫,裴寂也讲义气,愿意卸掉尚书仆射的官职,宣称与太上皇共进退。
那家伙,真是把李渊感动得眼泪儿哇哇的。所以每年李世民为太上皇李渊举办寿宴的时候,裴寂永远都是陪坐在李渊的身边,连李渊的皇子皇孙都没这份殊荣。
套用后世一句话来概括这两个老家伙的关系,那当真是好基友,一被子。
而且,裴寂卸任尚书仆射之后,李渊作为退位的条件之一便是保举裴寂出任宗正寺正卿。
唐朝的宗正寺,它的职能等同于明清两代的宗人府。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因为唐代道教是国教,所以宗正寺还管理天下的道士、僧侣。
因此,裴寂这个非道非僧之人,还是天下和尚和道士的头头。
就连郭业那位便宜师兄,护国大法师袁天罡,都归裴寂这糟老头子管辖。
同时,宗正寺正卿一职也成就了裴寂另外一个传奇,那便是以非皇族中人掌管着皇族中之事。
一句话,裴寂这老头垂垂老矣,却是传奇多多
很快,门房下人便领着裴寂前往了萧府的客厅,然后又赶去萧府家主萧瑀的卧房外,将其叫醒。
一听裴寂三更半夜造访,而且还是雷电交加,披风淋雨地赶来,萧瑀岂能怠慢?
赶紧起床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跟着下人来到了客厅。
一入客厅,裴寂正喝着萧府下人送来的热茶,暖着身子。
别看萧瑀如今位高权重,添为尚书右仆射,与长孙无忌那个尚书左仆射兼大理寺正卿一起行驶着宰相的权力。
但是在裴寂面前,萧瑀丝毫不敢托大,一进来便是拱手问道:裴老大人,天气如此恶劣,您怎得还深夜来访?莫非有什么重大之事?
裴寂喝了些热茶,身子舒服暖和了许多,摇头苦笑道:唉,岁数大了真是不由日,这初春雷雨一淋,老夫居然还打了几个寒颤,老咯,老咯
呃
萧瑀如今业已四十五六,但是在裴寂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跟前,还算是一个晚辈。
听着裴寂叹老,萧瑀赶忙又是安慰了一番。
萧瑀说着说着,这边的裴寂猛然拍了拍额头,自嘲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将正事儿给忘记了。萧大人,你可知道最近兵部库司郎中一案?对龚吉此人你可有印象?
萧瑀闻言,立马答道:这个案子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萧某想不知道都难哟!龚吉此人倒是没什么印象,怎么了?不是说刑部初审已过,再过两日就要在大理寺公堂,进行三司会审了吗?
裴寂又是摇了摇头,说道:今日老夫特意翻查了下龚吉此人的升迁记录,发现此人居然是当年封德懿的门生,而且屡次升迁都是封德懿一力推荐来着。
封德懿?
萧瑀惊呼一声,说道:封大人不是过世好多年了吗?若封大人还活着,龚吉犯案自然会有举荐不当之嫌疑,但是封大人都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别说龚吉贪赃枉法,就是龚吉阴谋造反,也不可能跟封大人扯上干系了吧?裴老大人,您今晚深夜造访,就是为了此事?嗤
萧瑀不由笑出声儿来,觉得裴寂太过小题大做了。
谁知裴寂不以为许,担忧地说道:不是老夫杞人忧天啊!萧大人,我跟你说一个怪事,你听老夫讲完你便知晓老夫为何而担忧了!
萧瑀打了哈欠,伸手请道:裴老大人请讲,萧某洗耳恭听!
裴寂道:今日下完朝正准备出宫,老夫突然心血来潮想着去宜春宫去探望下太上皇。谁知到了宜春宫门口,却发现殿外多了许多千牛卫值守,而且任凭老夫好说歹说,大发肝火,这伙子千牛卫愣是不让老夫进宜春宫探望太上皇他老人家。而且言称太上皇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太上皇身子不适?
萧瑀也听出了蹊跷,连连质疑道:不对啊,前些日子宫里不是还举行了春耕大典吗?那时候太上皇身体还好好的,身子骨硬朗着呢,哪里像是身体不好之人?
对啊!裴寂也是点头说道,而且今天负责把守宜春宫的千牛卫,居然统统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天策府那群家伙的子弟,老夫几个侄儿都没有当班。
天策府那伙人的子弟?裴老大人,萧某好像想通了一些东西,你稍等一会儿,容我在整理一下头绪。
裴寂连连称是,不忘郑重提醒道:萧大人,封德懿虽说过世多年,但是如果别人想利用封德懿那门生龚吉,对封大人翻旧帐泼脏水,甚至将屎盆子扣到我们这几个活人身上,还是很容易做到的。如果那个龚吉一口咬定,而封德懿又死无对证,那我们真是冤得慌啊!
裴老大人,莫急,莫急,我们今晚好好合计合计,商量出个应对之策来,以免两天后会有什么变故陡生,乱了阵脚。萧瑀这边安抚着裴寂后,又冲着门外下人喊道:来人,通知后厨,准备酒菜,我跟裴老大人要彻夜商谈正事。
知道了,老爷!
两天后,太平坊郭府。
郭业今日没有早早起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待得洗漱完毕之后,侍候他更衣的贞娘疑惑地问道:大官人,今天怎得赖床哩?今天又不休沐,你不去兵部衙门了?
郭业摇摇头,笑道:不去了,贞娘,一会儿吃完午饭带你去看戏!
看戏?
贞娘一听,顿时蹦得欢实起来,鼓掌叫好道:好呢好呢,自打来到长安,奴家还真没跟大官人去看过一场戏呢。一会儿咱们去哪儿看戏?我听说天水桥那会儿有杂碎戏团,要不咱们去看天水桥吧?
嗤
郭业轻笑一声,说道:去什么天水桥?那地方有什么看头?一会儿啊,小哥带你进皇城,去大理寺公堂那儿看大戏,看一场足以令风云色变的大戏!
皇城?
大理寺?
贞娘听糊涂了,反问一句道:难不成杂耍戏团也能入皇城进大理寺唱大戏吗?
啪~
郭业被贞娘的话逗乐了,忍俊不禁下顺手轻轻拍了一下贞娘弹性十足的小肥臀,笑道:贞娘啊,你这个良家少妇,却真是卖得一手好萌啊!
呀?大官人你轻薄我!!!
贞娘脸色臊红,擂起拳头如雨点般径直就往郭业身上落。
郭业赶紧躲了开来,一边后退小跑,一边讪笑告罪道:手误,手误哈~贞娘,你这小肥臀真是肉感十足啊,有料,真心有料啊!
呀?你还说,你还说
哈哈哈我跑,我再跑,我躲,我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