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嘴上说着修理,眼神却尽是疼爱。
这京都子弟中,唯独秦风那臭小子,最合纪王眼缘,而且为人品性,也堪称上乘。
一直以来,纪王都把秦风当做自家小后生。
至于秦风和太保,甚至皇室之间的恩怨,纪王只求中立,不偏不倚。
但内心深处,却对梁帝冷冰冰的权衡之术,意见颇大。
巩固皇权,这本身并无问题。
可若是一点情分都不讲,连国之功臣,都可以轻易除掉。
势必会造成离心离德的局面,谁又愿意真心实意地效忠李氏皇族?
纪王身为逍遥王爷,有名无权,对于这中间的利害关系,除了背地里骂几句,也毫无办法。
今日前来秦家祝贺,也算是纪王,对梁帝不满的小小表达。
暗中提醒梁帝,凡事要有度,过了度,即便是能力再强,手腕再硬,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秦风那臭小子在哪?还不给本王死出来!”
纪王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包括秦天虎在内,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王爷,您就饶了他吧。”
“那小子一夜未合眼,这会儿正在后院打盹呢。”
“要不然,在下去帮您把秦风揪过来?”
纪王轻哦了一声,一甩大袖:“既如此,今日便饶他一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秦天虎看在眼里,激动得浑身热血沸腾。
就算是秦家最巅峰的时候,与现在相比,也是相差千里。
都是因为秦风,整个京都的顶流权贵,皆是与秦家称兄道弟。
这是何等的荣誉?
老话说富贵险中求,秦风真的做到了。
经历了一场场令人头皮发麻的险境后,秦风已然是年轻一代中,无人能望之项背的存在。
就拿今日来道喜的各界名流来说,哪里是因为秦天虎这个兵部尚书?分明是看在秦风的面子上!
秦家有此子,当真称得上一个,先祖庇佑。
秦天虎已然合不拢嘴,唯一的遗憾,便是夫人,无法一同欣赏这只属于秦家的盛世。
……
禁宫,御书房。
黑尉已经将造访秦家的官员名册,递到梁帝面前。
梁帝面无表情,不断地翻看着名册。
“吏部尚书,户部尚书,龙虎军统领,太常寺卿,纪王,永安侯……”
“呵呵。”
梁帝苦笑一声,直接将名册撕得粉碎,一把扬了。
黑尉见状,眼神闪过一抹诧异。
“陛下,您这是何故?”
“以属下浅见,那秦家虽今日盛极一时,但正所谓盛极必衰。”
“总有一天,秦家会落魄,而且照秦风的行事风格,这一天绝不会太远。”
“到时候,就可以按照这名册抓人。”
若是搁在以前,梁帝早就把名册摔在黑尉的脸上,大骂愚蠢。
但如今,梁帝眼神已然有些颓然,甚至连跟黑尉生气的兴趣都没了,有气无力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便好好干你的黑尉便是,不必为朕出谋划策。”
说到这,梁帝轻叹一声,字里行间尽是无可奈何。
“这名册之上,加上秦天虎,光是尚书,就有三个!
“六部尚书,去了一半。
“再加上一个太常寺卿,永安侯。
“已经是朝堂上的半壁江山了。
“除此之外,还有谢弼,既通敌一案已经平反,朕自然要恢复他国公之位。
“北境三个大将军,朕之心腹,龙虎军……
“呵。”
梁帝长笑一声:“按册抓人?究竟是朕抓他们,还是他们抓朕?”
闻听此言,黑尉脑袋压得极低,语气尽是不忿。
“陛下乃大梁圣人也,麾下心腹,有禁军,殿前武士,东西大营,巡城司,中原帝党……”
还没等黑尉洗漱完皇室拥趸,梁帝就已经挥手打断。
念在黑尉忠心耿耿,也不训斥。
他只是轻声反问:“禁军和殿前武士,权威已损,唯一的任务,便是守卫禁宫。”
“此次,赵玉龙护送明月公主回京,带回来大半北溪黑骑和为数不少的北溪将士。”
“可以说,北溪最精锐的战力,有三分之一都在秦风身边。”
“再加上龙虎军赵离相助……”
梁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心中不知道是该畏惧,还是该绝望。
坊间传言,东西两营已经畏惧于秦风的力量。
真要发生兵变,东西两营究竟是勤王,还是‘顺势’,谁也说不准。
那巡城司,倒是出乎预料的忠诚,可惜就是战力太弱……
至于中原帝党的作用,向来是为了压制南境豪族,如今又多了一个牵制北境门阀的任务。
可谓是分身乏术,远水解不了近渴。
梁帝如此急于和秦风冰释前嫌,实属迫于无奈,真若死斗,反倒是梁帝已经处于下风。
“传朕谕旨,朕身体有恙,近些时日,若无大事,就不必上朝了。”
此言一出,黑尉心里也凉了半截。
梁帝这分明是……已经开始对秦风主动退让了。
生怕在朝堂上,秦风联合党羽,共同抵制梁帝,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
梁帝破天荒地回了后宫。
坐在西花厅,看着面前的长公主和贵妃,自言自语道:“难道,朕真做错了?”
长公主最明白梁帝的心思,轻声安抚:“秦风知分寸,圣人不必太过担忧。”
在说这话的时候,长公主也有些心虚。
但也只能这么安慰梁帝了。
殊不知,这番话听在梁帝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也就是说,朕真的错了……”
长公主眼神一变,连忙低下头,忙活自己手上的女工活,装作没听见。
梁帝长叹一声:“若秦风真有僭越之心,朕这般行事,也就罢了。”
“若自始至终,秦风都没有对朕不敬之心,朕却把他逼成今日这番模样,反倒更加讽刺。”
“难不成……”
“权衡之术,也分人?不是对谁都有用?”
见长公主不答,梁帝也不强求,转身看向贵妃。
自从秦风返京以来,贵妃就突然转了性,一改昔日的嚣张跋扈,变得温和起来。
梁帝不由冷笑:“温婉,你觉得呢?朕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林温婉摇了摇头:“臣妾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