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御书房。
梁帝危襟正坐,静静地听着黑尉在旁汇报。
得知秦风接受劝降,并且已经带人返回城内,梁帝眼神非但没有半点轻松,反倒更加阴冷几分。
自从秦风返京以来,君臣之间屡次交手,却每每以梁帝的妥协告终。
这一次,尤甚!
秦风这厮,越来越无法控制了,梁帝心中惴惴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
李乾和林太保,低头站在御书房中央,不敢贸然交谈,只能不断用眼神示意对方,向梁帝进谏。
但是感受到梁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二人谁也不敢开口。
直到黑尉退下,梁帝的冰冷视线才落在二人身上。
“之前审判谢弼时,你二人不是挺能说的吗?”
“怎么现在变成哑巴了?”
“莫不是已经被秦风吓破了胆?”
梁帝瞥了林太保一眼,心中尽是鄙夷和失望。
在秦风冒头之前,梁帝一直视林太保为心腹大患,认为这只老狐狸与秦风斗法,必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样,他就能稳做渔翁。
结果,林太保居然处处被秦风压制,连头都抬不起来。
梁帝大失所望,视线缓缓移动到李乾身上。
“老二,察查谢弼通敌一案,乃是由你一手督办,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李乾脑袋压得极低,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心止不住冒汗。
本以为,借此机会,可一劳永逸的除掉秦风一派。
谁曾想,秦风竟如此大胆,直接率领麾下将士,劫法场,掳人质,硬逼着梁帝就范。
这番“壮举”,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督办谢弼一案,乃是梁帝给予李乾的一次机会,很显然,李乾辜负了梁帝的信任。
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要梁帝亲自出面来擦屁股。
李乾心里很清楚,自己在梁帝心中的分量,已经大打折扣。
就这么认输?绝不可能!
李乾不甘心,当即鼓起勇气,咬牙切齿道:“还有机会!”
“既然秦风已经回城,并且答应暂时入狱接受察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狱中杀了他!”
“只要秦风一死,剩下的人,皆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至于会发生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儿臣愿意一力承担。”
听到李乾这番见解,梁帝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厌恶。
李乾不敢抬头,却明显感觉到梁帝的眼神审视,如芒在背。
就在李乾额头开始冒汗之际,梁帝的声音终于响起,无可奈何地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意味着梁帝对李乾的放弃。
“一力承担?你是何身份?你承担得了吗?”
“无论天下有何舆论,皆是朝着朕发力,莫说你没进东宫,即便是进了,你也只是个太子。”
“老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难道你连这点最起码的耐性都没有?”
闻听此言,李乾心里已经凉了一半。
梁帝忍不住摇头苦笑:“在狱里杀秦风,好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朕是一国之君,不是偷鸡摸狗的鼠辈,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尔等使得,朕使不得!”
李乾脑袋压得更低了,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倒不是因为记恨秦风,而是为自己的前途未来紧张。
就在这时,一旁的林太保,硬着头皮开口。
“痛下杀手,圣人不是使不得,而是对秦风使不得。”
“今日秦风手中控制的人质,几乎占据了朝堂的半壁江山。”
“即便是那些没有沦为人质的官员,也对今日劫法场一事,三缄其口。”
“很显然,朝中大员们,对于秦风并未失望。”
“秦风犯下死罪之际,他们还在观望,如今秦风力挽狂澜,化险为夷,这些官员对秦风,将会变得更加忠心耿耿。”
“圣人恐怕做梦都想杀了秦风,却担心因此,朝纲大乱。”
林太保这番话,太过直接,以至于有些僭越之嫌。
但梁帝却并不在意,看着林太保,眼睛微眯,心里冷哼,这老东西还不算太傻。
却也算不上多精明。
“林太保,你若是顾及朕的颜面,避重就轻,朕反倒欣慰,至少证明你有稳坐太保之位的能力。”
“若刚才的言论,皆是发自肺腑,只看到其一,未曾看到其二,那朕可就对你太失望了。”
林太保心里咯噔一声,他确实只看到了其一,至于梁帝所说的其二,一头雾水。
但身为朝中老臣,脸皮自然是要厚,林太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这其二,不便由老臣点破。”
呵。
梁帝心中冷笑,要么说这林太保是个老狐狸,城府深不深倒是其次,脸皮确实够厚。
梁帝自手旁取出密函,不动声色地照着宣读起来。
“今日法场之冲突,守军损失惨重。”
“禁军尽墨,殿前武士尽墨,寺兵伤亡过半。”
“反观秦风麾下,天机营卫士损失八人,北溪将士损失一百二十七人。”
听到梁帝念出惨烈的战损,李乾和林太保对视了一眼,眼神尽是迷茫,不知梁帝此言何意。
梁帝放下密函,双手交叉,放在书案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二人,竟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无比诡异。
“在禁军,殿前武士,寺兵,巡城司,龙虎军和东西大营的围追堵截下。”
“秦风以极小的损失,救下谢家父女,掳走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龙虎军统领赵离,以及一众兵部官员。”
“并且带着秦家,宁家,谢家的一众家眷,成功逃出城门。”
“老二,林太保,经由此事,你们看到了什么?”
尽管梁帝嗓音轻柔,甚至透着云淡风轻,但李乾额头已经布满冷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秦风麾下将士,神勇难当。”
梁帝笑着点了点头,扭头看向林太保:“太保,你怎么看?”
林太保深吸了口气,心中已经慌乱无比,脸上却故作镇定:“京都驻军缺乏训练,难敌北境兵马。”
听到二人的解释,梁帝长长地“哦”了一声。
缓缓站起身,一巴掌拍在书案上,表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暴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