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王命旨意,是真的把统帅部里所有人都震傻了,这道王命竟然是一道罪己诏。
王命上说。
“本王无能,难堪大任,拟辞去摄政王一职,宣告下野……”
这道王命旨意就贴在松江大营的大门口,人人围观,顷刻间,整个松江水师步战队大营一片哗然。
“啥意思?”
不要输普通士兵,就连史可法,李岩都吓坏了,罪己诏这玩意不新鲜,当年咱崇祯爷最喜欢下罪己诏。
崇祯爷一辈子下过六道罪己诏。
皇帝为啥要这么干,你还真以为崇祯爷会觉得自己错了嘛,怎么可能,皇帝是不会错的。
皇帝既然没错,那么那么错的是谁,自然是文武百官,天下之人,这叫做正话反说。
“不对!”
看着一言不发的周世显,史可法很快明白过来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己诏,这是宣战书啊!
通过这种自残,自爆的极端方式,咱洛王殿下这是向全天下的顽固官绅,乡绅表明的态度。
你们不服本王,不服朝廷是吧。
好!
那是本王错了。
本王如今认错,下野,看看这大明会怎么样……
这是掀桌了呀!
“嘶!”
史可法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脸色阴沉的周贤侄,良久无言,万万没想到这位爷如此刚猛,一言不合就掀桌。
这意思是要赤膊上阵了?
他这位周贤侄好似再说,老子宁愿不干这个摄政王了,老子把蟒袍一脱,赤膊上阵和你们这些顽固派玩命!
“嚯!”
史可法,李岩人都麻了,这也太狠了吧,史可法满是皱纹的老脸都发白了,又出大事了呀!
同时间,水师步战队大营外。
喧哗中。
数万步战队将官看到了洛王殿下的下野退位诏书,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咒骂声此起彼伏。
殿下说是自己主动要求下野,可谁信啊,凤威军,大明镇军,水师,步战队的将士们信嘛?
殿下被逼的下野了,谁逼的,还不是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权贵们?
一道下野诏书,好似在原本就十分混乱的大江南北,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混乱好似瘟疫一般蔓延着。
一场大风波正在酝酿。
今夜无人入眠。
南京城,魏国公府邸。
午夜时分,魏国公府邸中灯火通明,这下子不只是魏国公坐不住了,昔日那一帮大明勋贵都坐不住了。
齐齐聚集到了国公爷府上商议对策。
厅中众勋贵头碰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都被这道诏书震傻了,一个个脸色都发白了。
窃窃私语中,坐在上首的崇祯爷也麻了,万万没想到朝局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当皇帝那会儿,也经常下罪己诏。
无非是发泄一番,耍耍小性子。
可是他这个女婿倒好,直接下野辞职撂挑子,来了个掀桌,他已经将这道王命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很多次。
“这语气……”
真不是在开玩笑!
别人不了解周世显,崇祯爷还不了解嘛,他好似看到了那张俊朗英武的脸上,如今已经满是阴沉。
“咳。”
这时权贵中有人轻声咳嗽,委屈道:“陛下,你给大伙拿个主意吧。”
“哎?”
崇祯爷一呆,看了看这厅中在座的几十位勋贵,猛然间大彻大悟了,这些人呐,只怕是……
这些天没少暗地里搞事,这些人为啥突然之间,聚集到了魏国公府上来了,真是看望魏国公来了?
不可能嘛!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来干嘛?
这还用问嘛。
这些人是看到机会了,跑来魏国公府撺掇着他出山,登高一呼,老朱家的江山不就复辟了么?
“哦。”
崇祯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众勋贵眼睛一下子亮了,好似看到了翻盘的希望。
“哼!”
可崇祯爷转眼就翻脸了,将手中价值千金的青花瓷碗猛的一摔,便冷着脸拂袖而去。
崇祯爷这会儿也气坏了,真当老子傻呀,老子虽然憨了点,可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也看清了,悟透了,老朱家的天下虽然没了,可娇妻爱子,女儿女婿还在。
还有那乖巧可爱的宝贝外孙女……
这个时候想让老子出头?
“做梦!”
这一刻糊涂了一辈子的崇祯爷,突然悟的更通透了,或许,这世上能战胜贪欲的只有亲情,又或者朴素的家国情怀。
谁知道呢。
崇祯爷一溜烟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将院门紧紧关上,又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看。
“哼!”
崇祯爷心中念叨着,还真当老子傻呀,不说别的,就说这魏国公府上,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
闹,闹个屁!
再大的本事能闹的过如虎似狼的大明镇军,能顶得住那一排排雪亮刺刀嘛,憋开玩笑了!
“啪。”
青花瓷碗落地,碎碎平安,众勋贵瞧着甩脸子走人的崇祯爷,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愣在当场。
午夜,松江步战队大营。
戒备森严中,一间极为普通的军官寝室,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此刻寝室中漆黑一片,周世显披着一身大红色的军服,坐在椅子上,将腿搁在了桌子上。
就这么和衣而眠,闭目养神。
“啪啪啪。”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周世显双目微闭,轻道:“进。”
“吱。”
同样一身戎装笔挺的石亨,从外面走了进来,弯下腰,附耳在殿下耳边说了几句。
“嗯,嗯。”
周世显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他那个岳父呀,总算是明白了一回,一瞬间浑身轻松。
“呵呵,呵呵呵。”
幽暗中周世显发出几声冷笑,他早就把这帮人看透了,古往今来,这些人无非就是那么几招。
一是控制舆论,蒙骗不明真相的凡夫俗子,进而逼迫朝廷让步,这叫裹挟民意。
二来无非是扯旗虎皮做大衣,抬一个代理人出来,利用名分,大义搞一搞叛乱。
可如今。
民意掌握在他周某人手中,十几家报纸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宣传,崇祯爷那杆大旗也竖不起来了。
大明天子又是他一手栽培的五好新青年,五十万大明镇军,仆从军又在他牢牢掌握之中。
还折腾个屁呀!
“呵呵。”
此刻周世显眼中凶光毕露,好似看到了一群跳梁小丑。
而石亨则一言不发,只是用崇敬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这位带领大明走向繁荣中兴的无敌统帅。
黑暗中。
周世显突然和气道:“犹记得当年在京郊慈云寺……”
石亨微微错愕,森冷的眼神也变的柔和起来,不由得记起了多年前,在京郊慈云寺的那一幕。
“是。”
石亨轻声道:“那时建虏入寇山东,烧杀劫掠,下官的家乡也遭了兵灾,下官与同乡弟兄二十余人背井离乡。”
然后他便到了京郊慈云寺,正巧遇到了征兵的殿下,然后他便被一笼热腾腾的包子收买了。
从此开始跟着殿下打江山。
石亨咬了咬牙,轻道:“下官之心,可昭日月。”
这不用怀疑,谁敢动殿下,他石亨便会率领军宪司上下,将那伙人连根拔起,杀他个人头滚滚。
“哎?”
却没有料到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之意,我走后你要将这副担子挑起来。”
此言一出。
石亨便愣住了,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万万没有想到殿下所言辞职,下野竟然是真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
石亨急道:“殿下三思!”
可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我意已决,过几日便携公主前往朝鲜国隐居,不再过问朝政。”
“呼。”
瞧着殿下脸上轻松之色,不似作伪,石亨楞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万万没想到朝局会走到这一步。
可他心中不由得疑惑万分,殿下正值壮年,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就这么下野了?
“呼。”
瞧着殿下似笑非笑的神情,心思电转之间,石亨心中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殿下哪里是下野,分明是以退为进。
这一招。
妙啊!
这一招以退为进,可真是太妙了,以来可以让那些闹事的体验一下,中兴大明失去了咱英明神武的殿下之后。
会变成个什么鬼样子!
二来殿下这一走,人不在大明本土,朝廷一下子群龙无首,史公,李公子,还有他石大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推脱了。
什么,你要申冤?
抱歉,殿下不在,咱们几个做不了主。
什么,你要告状?
告呗!
老子假装没听见。
殿下这是给那帮食古不化的权贵们,来了一招太极,推来推去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法案不知不觉就推行下去了。
此时此刻,石亨心中对殿下充满了景仰之情。
“殿下圣明。”
“嗨!”
周世显笑了笑,拍打着有些酸痛的小腿肚子,笑道:“别想太多,你呀,要把担子挑起来。”
这话说的很重。
说话间他将抽屉打开,取出一份公文交给了石亨,他怎么可能甘心下野,只是人都有私心,他只是不想变成林肯。
和封建守旧势力宣战,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根深蒂固的利益面前,个人威望并没有什么鸟用,该躲要躲,该让要让,强行接飞刀那叫有病,他也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可是在下野之前,他要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我走后……”
他将石亨叫到面前,耳提面命了一番,下野之前,他要将军宪司彻底改组,改成什么呢。
佛波乐。
作为世界着名的大漂亮国,最重要的情报机构之一,佛波乐隶属于美利坚司法部,这三个字不仅是联邦调查局的缩写。
还代表着该局坚持贯彻的信条,忠诚、勇敢和正直,如今周世显将这三个词,送给了石亨。
从今往后,军宪司的职权极大的增强了,就按照佛波乐来,主要职能从情报,调查罪犯,又增加了几条。
其一,负责支持朝廷法令,保护大明,调查来自于外国的情报和恐怖活动,在大明统帅部和法律下实行职责。
其二,对大明藩属国,海外都司,管辖地提供帮助,同时在响应百姓需要,和忠实于大明宪法的前提下履行职责。
“从今天往后!”
周世显眼中闪烁着森森寒芒,军宪司除了统帅部的决议,谁的命令也不听,并且在五大影响大明社会的方面,享有最高优先调查权。
反暴行,有组织犯罪,外国反间谍活动,暴力犯罪和权贵阶层犯罪等方面享有最高优先调查权。
这是啥?
这不就是加强版的锦衣卫嘛。
要真是细琢磨大漂亮国的制度,其实和大明是高度相似的,不管是总统议会集权制,还是佛波乐治国。
都和大明的体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都说咱老周喜欢摸大漂亮,这玩意,谁摸了摸谁还不知道呢!
或许有一种可能。
当历史发展到了这个时期,其实制度只能这样搞,尤其是在大明这样一个地大物博的大一统国家。
又或者美利坚那样具备高度凝聚力的联邦制国度。
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管是荷兰,还是大不列颠儿,又或者法兰西那样的小国体制,完全不适用于大明或者美利坚。
国家太小,屁大点地方用不着这样集权。
反正别管怎么说,只有让石亨的军宪司,真正具备执法优先权,周世显才能安心踏实的下野。
退居二线遥控着一切。
这事儿其实早在两千年前,西洋的智者亚里士多德就已经搞清楚了,还白纸黑字写在他的着作里了。
两千年前的先贤都能弄明白的事情,现代人弄不明白么,怎么可能,无非是用谎言掩盖自己的虚弱罢了。
这世上的任何事物,或者体制也罢,都是有着历史传承的,绝对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谎言终究是谎言,真相就是真相。
历史就摆在那里。
静静的在时间长河里流淌,虚假的历史装扮的再怎么美丽,也总有一天要原形毕露。
倘若一个王朝的精英,选择集体耳聋,集体眼瞎,用虚假的历史欺骗自己,那叫做掩耳盗铃。
下场就是淹死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
看着一脸懵逼的石亨,周世显又挥了挥手,轻道:“下去吧。”
“啪。”
石亨立正,敬礼。
躬身退下。